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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问答 2022-06-09 09:53 140
锁住秋日
天渐渐凉了,昨天出去,发现院子里正规的草坪花坛和边边角角草丛中争奇斗艳一个夏天的花都歇了,只有草还在顽强地坚持着最后的绿。我家阳台外面,一丛高高矮矮的扶郎却是越开越旺盛了,它们张扬着耀眼的黄,细长的花瓣像阳光的触角,尽兴地享受着秋的清爽,它们探进我的阳台,把微风的弦乐重奏带给我。
在夏日,别的花都在争先恐后地绽放自己的时候,这丛扶郎在我家阳台下面的角落里默默地潜伏,看着就是平常的草叶,紧邻的蜀葵招摇艳丽,身后的攀藤伸张霸气,它们无动于衷。秋才是它们的节日。
第一朵扶郎开在9月* 0日。那天是我的生日,如果不是元正前几天的提醒,我都忘了这个独属于我的日子。我正在用手机给它们照相,元正的短信来了,说在来北京的路上,要来北京给我过生日。这样的短信我前一天就收到了,我还开玩笑说来的时候别忘了带蛋糕。可他说真的来了,车已经过了天津。
我怎么也想不出元正来北京的理由,他的女儿暑期在哈尔滨住了好一阵,刚刚回到北京,天伦之情还没有淡去,不应该是特意来看女儿。他又是自己给自己做工作,犯不上赶国庆长假来旅游,节日的天安门除了人看不到别的,照六六的话,站在天安门前照张像,洗出来一看,半天没找到自己。元正要旅游,可以是任何一天,就是别凑节日的热闹。所以,我认为给我来过生日纯粹是个玩笑。
我在为我生日写字。毕竟一年才这么一次,写几个字,也算自己纪念一下。元正的短信疯了一样不停地打扰我,我从不敢相信到不愿不信,我说,如果你真的来北京,我不单是高兴,简直是惊喜。车过天津真让我信了,可元正说他是坐汽车来北京,这又让我半信半疑,我还没听说过北京和哈尔滨之间还有客车。就在我不断被元正弄迷糊时,元正的夫人小谢打来电话,说元正已经下车了,她是前一天坐火车来京的。这下我的心才放下来。
这一天最后一个短信是下午* 点,元正说,正在蛋糕房,做好就过来,让我先把茶沏好。我家的小泥壶都太袖珍,元正是个能喝水的家伙,我把一个大号的饭缸刷好沏一满缸绿茶,元正一家三口,外加梦雪的同学,加一个生日蛋糕再加家乡的红肠倭瓜豆角,浩浩荡荡进来了。
喝足了茶,元正开始为我修理患病的纱窗和柜门,又派六六去买节能灯。方厅的棚灯是前几天坏的,六六小屋的棚灯几乎是两年前就罢工了,我家重点就是用台灯,六六和他爹晚上的重点工作都是看书写字。元正三下五除二,我家该亮的灯都亮起来,而且比原来还要亮好多,元正的到来,让我的生日明亮起来。
晚上就在野川豆聚餐,小谢去年在这儿吃过一次重庆烤鱼,那种辣让她爽利无比,北方女子这么能吃辣,还真让我佩服得无比投地。这一次发现,梦雪也和妈妈一样,能把辣椒吃得像吃巧克力。
我不能吃辣,尤其四川的辣,在辣里添加了麻,那得经受过锻炼和考验的胃才能享受。我还是喜欢哈尔滨淡雅一点的辣,比如哈尔滨的烤肉串。每次回哈尔滨,元正都要请六六吃哈尔滨的烤肉,跟六六沾光的得有一大桌。今年八月回哈,只住了10天(还算上来回的路程),同学朋友聚会实在是忙不过来,我已经到了北京,还有手机打过来说中午聚会。让六六印象最深的,是袁炳发请我们吃夏日火锅,一饭店的服务员都叫炳发为老舅,开始我们还以为这饭店是炳发家亲戚开的,结果呢,是炳发把他的幽默发挥到饭店来了。元正的短信是在一天中午,只有两个短句:还是去年那个店,还是去年那张桌。我一下子就感动了。
前天坐在一个小店里闲聊,接到两个朋友的短信,回信怎么也发不过去,看店的小李说,是不是你手机里的短信太满了,删几个就能发出去了。翻看短信,又看到了元正这些信息,舍不得删掉,还是留着。
日子不停地走,有一些快乐,得自己留着。2007-10-1*
告别哈尔滨
200* .1.11
你知道心里有泪不流出来的滋味吗?那是一种酸痛。本来应该从眼里流出的泪,流到了心里。心就酸痛了。这种酸痛直流聚到手指尖,十个手指,每一个都有酸痛的感觉。这酸痛的泪,从指尖向外无形淌出。没有人知道我的指尖在流泪,只有我自己知道。
自我知道我真的要离开哈尔滨,指尖上的泪,就常常地让我痛。我在哈尔滨住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以为我是哈尔滨人了。
200* .1.12
上午谢幕来了,正好帮我处理一下桌子上的书。满满地装了一大编制袋,他拿回去保管。我的书,大多是他拿回家去了。
中午,胡晶请吃饭,今天恰好红岩来了,她的女儿佳佳这次的考试已经完成,下次是* 月份考哈师大综合艺术系专业。
巧的是,元正也来了,我们一起在林苑宾馆吃的午饭。胡晶说,一是请红岩,二是为我饯行。这时候,这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内退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上午说到后楼机关长工资的事,他们按行政级别已经长好了,科级是* 00,副处级是* * 0。红岩是副处的。
下午,我在看《诗林》的校对,这是三校了。张敬来找我,说她们的报表打印不出来,让我去看看,我去一看,是她们软盘没复制对,又重新复制的,这才印出来了。等印完报表,我又看了一会校对。天已经黑下来了,我要回家。张敬还没有走,说郭姐在后楼忙报表呢。她告诉我,我的内退已经从人事局批下来了。大陆的也批了。我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刚才,我的同学杨珉瑛还来电话,说她们学校也有了内退的文件,她也够条件了,想要退呢,问我都什么政策。我还说,我已经报上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能批下来。没想到,今天上午报,下午就批回来了。
从现在起,我就算是退下来了。
晚上给大刘打了电话,他说学校的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我和他说了长工资的事,他说,已经批下来,就不要多想了,不长就不长了,还是为了六六重要。
200* .1.1* .星期四
一天在单位校对《诗林》三校。
上午湖南《散文诗》主编冯明德来电话,说他今天上午去《妇女之友》编辑部,下午去滑雪,晚上由《明鉴》编辑部主编做东,让我和虹莉过去一起见面。他已经来了三天了,说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去。我让他滑雪后到道里来,我们请他,他说明鉴主编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是他们一起去滑雪。下午* 点半左右,和冯老师联系上,他们已经滑完了,正往市里来。张卓桥让我们立即到南岗白事城酒店去,虹莉说让岳维辰送我们去。还没出发,张老师又打来电话催。等我们到那,已经快* 点了。
见到冯明德,才知道他是参加中国期刊一个考察团,来哈尔滨的。这次(200* 年)全国百家优秀期刊中,文学期刊有21家,这21家中,《十月》排第一,《散文诗》排第二,《星星》排十九,《诗刊》排二十,排在第二十一的是哈市的《章回小说》,他就是跟中国期刊团来考察《章回小说》的,顺便访问几个发行量大的刊物。
我是五年前在辽宁开诗歌报刊年会时认识冯明德的,那时他还没有当主编。《散文诗》现在发行七万册。邮局订户并不多,有一万左右,六万多都是书商发行。
冯说到他的前任主编邹老师,邹老师我也是在辽宁葫芦岛那次会上认识的。他说邹已经* 7岁了,好几年前就办了退休,可就是不肯走,每天还是来上班,还要给他开顾问主编的钱。谁让他走他也不干,今年第一期他们宣传部长指示,把顾问主编撤了,邹看到第一期刊物上没印他的名字,还以为是拉下了,告诉冯下期加上。邹说他要当湖南的巴金,巴金是收获的主编,他也要一直当下去。把我们乐得不行。
晚上从酒店出来,正巧碰上潘洗尘,他说赞助诗林的事,哪天再好好商量一下。这事说了好多天了,我们主编没同意。
200* .1.1* .周六
上午和范老师说起昨天碰到潘洗尘,说他还是要给诗林拿钱。范老师根本就不同意。范老师说,他到今年年底就退休了,这一年就消停正常编稿就得了,别的不能管。
诗林三校对终于做完,下午* 点,把稿子放柳老师桌上,我和虹莉回家。
晚饭做了大米饭,我做的红烧鱼。正要吃饭,胡晶来了,送来《文艺界》* 期二校。我留下后部分,让她把前部分给虹莉烧去。她们俩的孩子今天晚上有英语课,能见到。
200* .1.1*
一天在家看文艺界的校对。发现错的地方太多,有一篇文章里边还有不少空白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字。这是李方元给五常一本旧体诗词集写的序。没办法,给胡晶打电话,让她把原稿给我送过来。她带着稿子和儿子来了。胡天宇(现在叫陈鹏安了)听他妈妈说六六有一块一亿多年前的化石,早就惦着要看看,正好,今天来看,一进屋就要看化石。这小子还穿着六六小时候的羽绒服呢,胡晶说,别的衣服也有,可哪件也不如这件,特别暖和,明年还能穿。
下午又坐下来看稿,这才发现,李方元这篇,虹莉一校时根本一个字也没看,漏校了。
还有几个大的错误,得明天上班再和王叶商量。有一篇提到政治问题,我给阿成打电话,结果他在北京呢,他说让我删,看哪不合适都删掉。我说等你下周回来再和作者说吧。
看到最后,有一个各种奖项的介绍,其中有个错,摄影奖和杂技奖是同一个内容,我真是懵。还有鲁迅文学奖的,也说得不对,给陈明打电话,她也说不准,我晚上到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都是什么奖了。
200* .1.1* .周日 -17~-* 度
又整理一下柜,看到《故宫日历》还没整理,下午整理一下。让六六帮我做第一道工序,把所有单页的日历都剪下来,我再小心地把贴纸撕掉,再用湿纸巾把粘的纸洇一下,檫干净。擦的时候得非常小心,不能把日历弄坏。一直做到吃晚饭,还没弄完,吃完饭,洗了头发,又接着弄,一直弄到晚上9点,才终于把混乱的日历重新排好,重新用文件绳穿好。
发现里边有好多缺页,不缺的只有三个月的:1月、* 月、9月。缺的有:2月1日,* 月1* 日、1* 日、2* 日,* 月2日、* 日、20日、2* 日,* 月* 日、10日,7月* 日,* 月* 日、20日,10月9日、19日、* 0日,11月10日,12月* 日、9日。
这本故宫日历是19* * 年(吉印通 民国* 2年)上海经理处利利文艺公司出版的,没一页后边都是一副故宫收藏的古字画或古瓷器。好多年前我学国画时,我的老师借去当资料,他为了教学用,把里边的好多化页拆下来做成活页装订,讲课用。这部分主要是瓷器。今天整理的,就是把这部分活页归队。整理时,我发现整个日历的顺序全都乱了,是我的老师按照他的需要重新排列的,是按类别分的,分成绘画类、书法类、玉石类、砚台类等。绘画又分成人物、山水、花鸟等。还有的按画家名分的。我把这些又全都按照日历顺序排列起来。这才发现里边缺了一些。
好在周老师前几年把这本珍贵的日历还给我了,现在他已经作古多时。他在世时,还教导我,不要把国画扔了,他说现在专心画工笔的很少,当时我是他的学生中,学工笔最好的,每次见到我都让我再学。可是现在连转笔都不会了。
200* .1.17
写写老爸
1.老爸罹癌
7月1* 日是星期六,早上就想给老爸打个电话,可家里大刘老师小刘老师都睡懒觉,就拖着等,等他俩起来在打。电话铃响起,我就预感到是哈尔滨家里来的长途,接了电话,爸的声音传过来。我有好几天没听到爸的声儿了,这几天电话,都是妈说,我还没等和爸说几句,妈就把电话撂了。妈总是怕我花电话费,我告诉她,我打长途不用花钱,我家是包年的宽带,送的话费用不完,可每次打电话,还是很快就说完。
今天爸打来电话,说两个事儿,第一个,爸说他已经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了,他说其实他早就怀疑了,这么折腾治疗,绝非寻常的肺炎。前几日,他终于从一大堆药力发现了一张小小的处方签,这张处方签上有很明确的诊断。小刚每次开药,都很仔细地把药盒和说明扔掉,只把药片给爸拿来,爸还是发现了处方单。爸说,我不在乎得了什么病,按要求治疗就行了。告诉我过几天还要去住院,第三次化疗。
爸的淡定,让我感动。
第二件事儿,是让我在网上帮他查查中国历史地理地图册或书籍,爸说他手里有一本好多年前的历史地图,是郭沫若注释的,文字介绍太少,他想找一本文字详实些的,要看看南沙群岛在中国古代的准确疆域。我立即在网上查了许多书,最后在吉印通 商城订了两本,直接发到哈尔滨,希望老爸能满意。
爸对他罹患癌的不在乎,真的绝不是说说而已呀!我悬了两个月的心,这一刻,轻松了。支气管小细胞癌晚期,正在治疗中,不担心自己的病,而是关注中国南海的主权,这是我的老爸。爸还叮嘱我,别告诉妈,妈还不知道,别让她担心。
其实妈也知道了。爸第二次住院化疗,妈就问我“你爸是不是得癌症了?”我没有告诉她,只是说如果不把气管肺炎治好,就有发展的可能,现在治的挺好的,回家要注意保养,要多吃有营养的食物,注意别感冒。
妈在2009年患脑出血,抢救及时,恢复的还好,虽是行动不太方便,思维却是极为清晰,记忆力也非常好,我少年时的朋友来到家里,妈都记得。妈看到小刚开回来的药都没有包装盒也没有说明书,就怀疑这药的性能是治疗癌症的了,她拿着药让保姆小赵去医院开回一盒,看到药的说明书,就彻底明白了。两位老人都以为对方不知道真相,只是更多地考虑对方,妈总是照顾着让爸吃好点,爸总是说最近饭量增加,走步也延长了。
我四月回了趟哈尔滨,住了半个月,老爸一直咳嗽,起因是天还冷的时节,爸的收音机坏了,他出去找修理的地方,费了半天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维修部,可人家不修收音机。回来就感冒了。哥一听爸因为修收音机冻病了,一次性买了两台给爸。
爸一直咳喘,天暖起来,也不见好,只是或轻或重。我到家那天,爸说,从今天开始不吃药了。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反而觉得不吃药也好,抗菌消炎药吃多了也不好。我劝爸去医院打几天针,趁着我在家,也好帮忙做做饭,爸坚决不去。爸的犟在我家那绝对是无法改变的。爸感冒初期时,被克菲小刚强迫着去了趟医院,当时医生让住院打针,他不住,开了消炎药回来自己吃。现在,药也不吃了。因为一直病着,爸身体明显消瘦,饭量也减少了,原来午餐能吃一满碗米饭,现在,只吃半碗就够了。吃的少,力气也少,加上时而的喘,爸走路也觉得累了。
精神还好,思维敏锐,依然如我每次回家一样,给我讲他青少年时的经历。爸总想把那些经历写出来,我去年回哈,还特意给爸找了两本爸最喜欢的无色压格的笔记本,爸说随意写写,想到哪写到哪。一年过去了,还没有动笔,爸说体力弱,影响记忆力。爸的少年和青年时代,有很多传奇的经历,我真想爸能把那些都写出来。爸身体不好,随意吧。
我返京已近五一,夜车,早上到北京,哥和六六到车站接我,哥是晚上的车回哈,五一的假,再多请两天,回哈看看爸妈。
回京后,日常的电话第一句都是问爸还咳不咳,爸总是说好多了,好多了。有一日妈来电话,说爸要出去上银行取工资,不让去不行,让我劝劝,其实那天的天气挺好的,我想爸出去走走也好,可妈坚决不让,我只好劝爸,说你还是听我妈的吧,你要是出去一趟回来咳的厉害了,她又要磨叨你了。再说家里也不缺钱,不用取了,我回哈时还看到抽屉里至少有两个月的工资。劝住了爸,又向妈汇报,说爸同意不出门了。又过了一两天,妈又说,你爸又犟上了,喘的厉害就是不去医院,你快劝劝吧,我说这还劝什么,给克菲打电话吧。我撂下妈的电话,给克菲打手机,让他强制性带爸去医院看看。克菲已经强制好几次了,都没能强制过爸。第二天,妈说,爸喘的更厉害了,我说赶紧让克菲来接他去医院吧,妈又说,今天正下大雨,你爸同意说明天去医院。
第二天是* 月17日。爸住进市一院干部病房。爸也算干部病房的老熟客了,安排了很好的房间,消炎的同时,做了一系列的例行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立即又加了几种更精密的检查,这时候,克菲和小刚已经知道,爸的病不是普通的肺炎。克菲给我打电话,让我找找医院的熟人,我赶紧给哓峰打电话,让他帮忙联系市一院的朋友,告诉他,我爸要做气管镜检查,怀疑得了不好治的病。哓峰立即就帮忙联系了。几天后,结果出来,确定为支气管小细胞癌,晚期。
我在电话里知道这样的结果,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我把结果用短信告诉哓峰,他正忙采访最美女教师张莉莉,当时就把电话打过来,劝我说老人都有这一天,让我做好思想准备。可我终是无法接受,爸怎么一下子就病的这么重了。
哥买了当晚的飞机票,再一次飞回哈市,我和秀敏也想回去,哥和克菲都不让,哥说你们都回去了,爸就能猜到他的病很严重,你们还是别回了。表妹小芳,也买了当日的票,乘火车到了哈尔滨。
医院治疗癌症的专家蒋院长亲自负责爸的治疗,给爸制定了系列的有效的治疗方案,爸从老干部病房转到呼吸内科,告诉爸,这里是专门治疗对症病的科室,老干部病房只能是常规的打打针什么的。爸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好,不像* 7岁的老年病患,院长说,爸的状态,让他对治疗很有信心。化疗用药,是针对爸的年龄和病情制定的计量,精准适度,正恰能够把病灶剔除,且又不影响爸的健康。
爸的第一次化疗,很正常地度过了,他只是纳闷,在这个科治病,怎么这么麻烦,打各种药,一打就是一整天。
化疗结束,开始放疗,告诉爸的名词是:照射治疗。
第一个疗程结束后,哥回了北京,小芳一直到爸出院,才回大石桥。
然后就是每天去做放疗,克菲和小刚每天到家里来接爸,小刚说,多亏我给妈邮回去的轮椅,每天就用轮椅推着爸去做放疗,要去地下室,很长的路,这样就省事多了。轮椅是给妈买的,妈脑出血后行动不便,有轮椅也可以常出去走走。我在家对面的医院辅疗店里买的,我说是给妈妈用,经理帮我选了最轻便的轮椅,免费帮我快递到哈尔滨。那台轮椅,我花了一千元钱,可刚说,不能让我花钱,她把钱给我邮过来了。妈又说,不能让我花钱,也给我邮过来了,结果,我买了一辆轮椅,收到了两台轮椅的钱。更没想到,现在给爸带来方便。
爸的肺早就被烟侵蚀了。爸的烟龄从20岁就开始了,或许还要早些。爸在抗战末期参军,艰苦的岁月里很少能得到津贴,有几次就是用缴获的香烟做为津贴,爸背着这些烟,慢慢就成了烟民。那样的岁月,抽烟也是一种防御,至少夏夜宿营可以防蚊。长年抽烟,爸在不到* 0岁就患了肺结核。那时候爸妈都在部队,没有工资,只有很少的津贴,为了给爸补养,妈把姥姥给她的十几个金戒子都换了鸡蛋。这样的付出是需不负求,但也成全了我家在文革抄家时没有丝毫家财细软。
爸几乎抽了一辈子烟,为了让爸戒烟,妈使出各种招数,控制爸的经济来源,均未能成功,只好退其次限制每天的烟量,每天早上把寥寥几颗烟摆在爸放在桌子上的烟盒里,不许多抽。但是,在与烟的斗争中,胜利的总是爸。日常争吵中总是占下风的爸,竟然能长年瞒过妈的眼睛,把烟盒藏在除了他自己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偶尔几次我竟然在我的柜子里某个角落掏出烟盒,爸说,别告诉你妈。虽然我也反对爸抽烟,可常常的,还是站在爸这边。
烟抽的最多时是熬夜写东西,整夜不睡,整夜地抽,我们早上起床,看到爸的屋子里烟雾缭绕,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林立。在妈不管制的状况下,爸抽烟只有一根火柴,点燃一颗烟后,火柴就可以歇业了,这颗烟抽到头,接着点起另一颗,可以连续抽光一整包烟。爸的肺就这样被烟狠狠地侵蚀着,咳的很严重。爸自己也多次试行戒烟,有时是悄悄进行,有时是轰轰烈烈。戒烟开始时必定在桌上摆了糖和瓜子,这是用来遮掩烟瘾的,往往是糖吃完,瓜子也吃完,烟也又抽上了,爸的解释是,试行一下,没想真戒。这算是悄悄进行时。也有几次,爸把家里的烟全部扔了,赌咒发誓这次真戒,过了几天,又无法坚持了,就悄悄地买烟,掩饰着不让妈闻到烟味,尽量地延长所谓的“戒烟”时间。在我家里,这样或那样的戒烟运动,每年都要上演几次。妈是管也没用,骂也没用,最经典的段子是“等到台湾都回归大陆了,你也不会戒了!”
九0年秋,我结婚后怀孕,没有家人的动员,没有妈的强制,爸突然就自己宣布戒烟了。我们赶紧给爸买糖买瓜子儿,爸说不用吃那些,我说戒,就是戒了,吃不吃糖和瓜子都不重要,下决心戒,什么也不用吃。从此后爸真的就再也没抽过一颗烟。六六在无烟的家里孕育出生长大,他从来没听过姥爷当年为烟而战的种种往事。
* 月初,爸又要住院做第三次化疗。
2.爸在编辑部,我也在
很多年里爸总是咳,气力却足,一声声咳可说是震天动地,早起必是咳一阵儿,那就是催起的闹钟了。有几年我和爸在一个单位上班,每天我都比爸上班早,这也是爸规定的。我们的编辑部在三楼,爸来上班,从一进楼门就开始咳,楼门一响,咳声就传到三楼了,大家听到,都说大主来了。编辑们都管我爸叫大主或老总,取其主编和总编辑的简称。午间爸回家吃饭,下午往往是晚一会儿到单位。我们单位不太遵守常规的作息时间,常常把把午休延长,一听到爸的咳声传上来,打乒乓的收拍儿,下围棋的收子儿,等爸上到三楼,编辑部已经一派工作景象了。
其实编辑部里没人怕爸,所有的编辑,对爸都是亲密加尊敬,这样的关系也延伸到作者,爸离开编辑部多年,人们提到爸,仍然亲密和尊敬。
我到爸当领导的单位工作,许多人都以为是爸的关系照顾了我,其实不是的。到编辑部之前,我在哈市图书馆工作,我所在的部门是古籍部,是全馆最重要,最深奥的部门,馆里把我们称为宝塔的塔尖。古籍部在图书馆大楼的后面,隐在不为外人注意的后院,前楼的人都把我们这里看做是只能仰视不能进入的禁地,我们这里,也真的不能让外人轻易上来。我进到图书馆,是由馆长亲自面试,古籍部组长亲自加试后,才分到古籍部的。我的工作是跟两位学者级的老馆员学习,为他们做助理。他们每天的工作是古籍分类定位,写出原始书卡,我按照原始书卡抄录* 份。在古籍部,我学到很多东西,也看到了真正的善本书和古书画。我喜欢这样的工作,两位学者都姓李,我们的组长姓王,五十岁左右,副组长姓陈,比我大几岁,我叫她陈姐。我跟这两位李老师学习和工作,组长说,研究生也没有我这样的待遇,两位专家带我一个学生。
19* * 年夏天很凉爽,7月了,我还没开始穿裙子。一天刚上班,组长说馆长让我去一趟,我到了馆长室,馆长给了我一张调令,说我已调到哈尔滨文艺杂志社工作,明天就不用来图书馆上班了。我当时就蒙了,不知道怎么突然被调走了,馆长告诉我,是文联人事处长的女儿毕业,想进杂志社工作,杂志社不接受,那个女孩儿叫亚妮,进杂志社工作首要条件是会创作文学作品,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在一些报刊上发表诗歌了。也许是开玩笑,当时杂志社的领导说了一句,我们宁可要丹妮,也不要亚妮。因为这句话,人事处长把她的女儿和我做了调换,亚妮进入图书馆,不能进古籍部,只能安排到普通借阅部。组长几次三番为我争取,已无力挽回了,根本就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直接就把我的工作档案落在文联下属的集体企业广告公司,我不想走也不行了。当晚我高烧,扁条体发炎。
我到杂志社上班的前一天,爸正式和我谈话,这也是唯一一次和我正式谈话。爸给我明确制定约法三章:
一,不许以主编的女儿自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二,在单位不许说家里的事。
三,在家里不许说单位的事。
这严格的三不许,我执行了几十年。
第二天一早,我以一个没有工作关系的临时打工者的身份,到杂志社报到,分配到办公室做勤杂工作。我严格遵守“不许已主编的女儿自居”,大楼里其他单位的人,好长时间,甚至好几年都不知道我是陈社长的女儿,在单位我同其他人一样,称呼爸为陈老师。
杂志社的作息时间比较宽松,日常管理也比较写意。我每天准时到班,收拾卫生,整理分类来稿,做许多日常琐碎的事儿。那时候每月要邮发很多刊物和宣传单,用的还是落后的方法:刻钢板。我向领导提议,买一台打字机,效率和效果都会提高,领导说,没有人会打字呀,我说我学。打字机很快买来了,那时候的中文手打机,是按照汉字的偏旁部首排列的,找字记忆很麻烦,我把整个打字机上的铅字全部拆下来,按照英文字母排序,重新排列组合,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都排好了,打出几张字表贴在墙上,按照字表,每个人都可以轻松找到常用字。爸看到我的工作效率,也应该松了一口气,知道我不会给他丢脸了。
很快我又给编辑们换了剪刀,那时世市面上还没有卖专门的办公剪,剪信封只能用普通的小剪子,一个信封要剪好几下才能剪开封口。我可是用剪高手,我是学工艺美术出身的,一剪子能把鹅毛剪出一个翎羽或一个花瓣,绝没有一丝毛茬。我们当年用来剪羽毛的是理发剪,只有理发剪才有长长的剪刀。理发剪比普通剪子贵,我没敢多买,只买了两把,报销时,社长批评了我,说怎么买这么贵的剪子,我说这种剪子用来剪信封省事又省时,肯定物有所值。我留一把自用,因为我剪信封的工作最多,所有自由来稿都由我分类,编辑们主要是剪署名的稿件。另一把就放在总编室,大家都可以用。没过几天,社长找我,说你按照编辑人数,每人买一把理发剪发给他们,要不他们老上我这找剪子,这剪子确实好用,效率很高。
从这起,杂志社所有日常需用的物品,都由我买了。每次买东西,我都先买一只塑料桶,桶也是常用物品,常常是新的没买来,旧的已经裂了。然后拎着塑料桶去买文具,钢笔毛笔蓝墨水红墨水订书器订书钉,各种文具装到桶里,交支票结账。我已经是管理员兼出纳了。
很快,印制稿纸稿签大信封小信封这些零碎的活儿也归我了,找印刷厂,选使用纸张,印出来保管起来发出去。除了我们编辑部自己用,还要送给作者用,那时候写作都是笔写,稿纸是最大的消耗品,常常有山村的作者,没有钱买稿纸,爸就让我给他们邮寄,每次都是邮10本。那些作者,肯定是只记得给他们送稿纸的陈主编,不会记得给他们邮寄稿纸的陈主编的女儿。
一年一度的《小说林》评奖活动,征集评奖的表格登在刊物的最后一期,刊物发出后,评奖信件如潮般涌来。上一年为了统计评奖票数,把爸累到快吐血,铺了满地的评奖表,一张一张统计,甚至带到家里来弄,半夜半夜地忙。今年是我负责收信,找来稿件登记簿,把每一封评奖信都做了登记,来信者的姓名地址及填写的作品分类,都一一登记造册,同时另外给入选作品分类,每天随时填写统计票数。这些工作都是静悄悄进行的,好些时日没人过问。过了一阵子,就有人来问了,说今年的评奖活动来信怎样,数量多不多,哪天开始选呀?我说随时可以选,再等等也行,现在还是来信高潮期。爸说,现在不统计,到时候就来不及了,我说肯定来得及的。看到我的几本登记册,编辑部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今年不用趴在地上翻评选表了。《外国小说》主编范振飃有一篇作品也上了评选册,开始寥寥几票,他没在意,后来看到陆续有选他作品的,就每天来翻登记册查票数,很感慨,说这看着票数真清晰呀。我说你有望获奖呢,票数已经超前了。因为范老师的作品入选,每天都有人来查他的票,每天早上,我这间小屋都是最热闹的。评选工作轻松入册,到了终评的时候,所有的评选表已经按序订成册,连同登记簿交给主编,我的工作就完成了,哪篇作品最终入选评几等奖,那不是我能管的事儿了。
爸对我最初一年的工作评价是:嗯,还行。
爸是杂志社最艰难时来接管的。文革结束后,爸从乡下回城,不再是黑帮了,工薪补发了,抄家收走的书,大部分也还回来了,爸的工作也可以重新安排了。这时候有两个位置等着爸,一个是行政正职位,一个是杂志社副社长。当时杂志社急需一个有专业能力的人接管,上级觉得爸是不二人选,当时已经有正社长了,爸到杂志社只能任副社长,职位有亏,所以,让爸自己选择。爸毅然选择到杂志社工作,爸不在乎职位高低和工薪多少,做他喜欢做的事业,做他力所能做好的事业,就是唯一选择。爸因了这一次的选择,自动减少了一级工资。
爸到杂志社后,开展了大刀宽斧的改革,把原本只印2000册,还要当废纸卖掉1* 00册的综合刊物《哈尔滨文艺》,改为专发小说的《小说林》,发行量达到数十万册。上级总是觉得对爸降级使用不适,终是给爸任命了正职,那个时期,哈尔滨文艺杂志社三个领导,两个正社长,一个副社长,这种特殊的领导班子,在全国也是独一无二。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都不会有其他任何一个单位,有两个一把手,一个二把手这样的状况。爸不仅为《小说林》创造了历史,也为中国的基层领导班子创造了一个记录。
和爸在一个单位,我最怕的是被人介绍说,这是陈老总的女儿。我在编辑部多年,青年时期最尴尬最闹心的就是,常常被别人介绍为丹妮是我们陈老总的女儿。而在我中年以后,爸也离开编辑部多年了,让我最感欣慰和骄傲的恰是这句:丹妮的老爸是我们当年的陈老总。爸给予我的财富不仅仅是知识,他的人格光辉照耀和佑护着我,一直,一直。
2012.7.1* .星期六
丹妮(19* * —201* ),原名陈丹倪,笔名丹婗、肖行。曾担任哈尔滨“马蹄莲诗社”社长。《诗林》编辑部主任、编委。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散文诗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理事、哈尔滨市楹联家协会理事。曾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林》《诗歌报》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及小说。作品收入《龙江当代文学大系诗歌卷》《黑龙江新诗选》《冰城十年文学选》《哈尔滨文学历史回顾典藏金刊》《19* 7年全国诗歌报刊选萃》等。著有诗集《雪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 年版)。
选自陈丹妮诗文集《远山有雪》,北方文艺出版社,2017年* 月版,* * 9页,定价* * (包邮),收录丹妮生前所作诗歌、散文代表作及少量小说。有需要的朋友可与马永波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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