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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新书]7月8月

孙青筠3年前 (2021-09-16)问答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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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阳光照了大半个屋子,屋子里全是杂乱的建材,大桶的滑石粉,钢管,石灰,两个女孩在卖力的刷墙。

  “七七,你看现在颜色怎么样?”六步拿着滚颜料的刷子指着墙上一块黄里泛红的颜色问我。

  “偏红了,再黄点更好,不然干了都泛点粉红色,好搞笑哦。”

  六步拿起一大瓶黄色广告颜料倒进胶水里。

  我到西藏一年了,正好一年。六步和小Z在拉萨开了间很个性的小店,叫食草堂,店里有书有音乐还有张能晒到太阳又吹不到风的躺椅,我每天下午都躺在那,几个臭味相投的人就走在了一起。

  正在装修的这个地方是我们的酒吧,也叫食草堂。两个星期前六步着魔般想开间酒吧,小Z和我就出动找房子,找到房子的当天就交了转让费叫房东拆了门窗,第二天就来了个施工队把所有的地板砖和装饰墙拆得一干二净,一切都快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装修开始,小Z每天都开着那辆二手金旋风满城跑,买建材或到太阳岛旧货市场淘东西。昨天淘回来一个霸气十足得皮沙发,虽然扶手和背后得皮都破了,那股贵族气丝毫不减,一运回来就成了身体虚弱的六步的专属宝座。

  装修工人花了三天时间才把两层楼墙上的腻子刮好,我们设计得是腻子凹凸不平的有层次感,但那些工人怎么都不习惯这种浪费原材料得工作,腻子一抹上去就很顺手得抹得又薄又平,六步耐心得示范了无数次并在体力承受得范围内多次上阵刮出大片得墙壁工人才略懂一点。今天我们是在重新给墙上色,我们要那种很温暖又不刺目得黄色。

  对好了胶水,六步蘸了一刷子刷出一大团,说:”更黄了。走,去吃晚饭,明天来看这两个颜色那种更好看。”

  关了门。阳光已变得又一点红没了炙人的温度。人民中路是拉萨城里绿化最好的一条街,一排心形叶子的树高大挺拔,街边花坛里是针叶松。拉萨四周的山上都是光秃秃的,越过这一排排树,配上蓝天白云看上去还是美得乱七八糟。

  我一直认为生活在拉萨是幸福的。

  回到店里——现在改口叫拉萨总部了,在隔壁陈连锅点了菜,边吃饭边商量酒吧布局。

  小Z说:””楼下50个平方,除了吧台厕所还放八张桌子没问题。””她拿了张纸画了平面图在上面打圈。

  我拿了卷尺比来划去写理想中桌子得标准尺寸。

  “”七七,二楼一个长桌,四个长方桌,一个小方桌。那四个长方桌可以拼起来开PARTY用。””

  “四个长方桌太多了吧,三个差不多。”

  阿润是小Z的老同学好朋友,今天来总部玩,平时有空都到酒吧去帮帮忙,对装修进程也很关心,她说:”不会多,二楼隔了房间出来也至少有30个平方,放四张桌子都还空得很。””

  我坚持只要三张桌子。小Z 很了解我的固执,拿出平面图按比例画出来给我看,果然很宽松。

  把吧台桌椅的尺寸都统计好了,大家就坐着瞎聊,小Z 抱了瓶拉萨啤酒,她是我们当中最爱喝酒得。她到任何城市第一重要的就是泡吧。

  CD一直放着许巍’夏日的风’,午后一场雨,让这个世界更清爽~~~~ 这首歌是这半年来的最爱。第一次听的时候正在下雪,雪在有点发红的路灯下飘飘悠悠的落下来,就这么站着看雪花在轻快的歌声中旋转落下。后来每次听这首歌都象在看那雪舞。

  午后一场雨~~

  午后一场雨~~

  午后一场雨~~ 

  小Z终于不能忍受了,换了哈狗帮。

  十点,六步下令关门打烊。几个女人呼啦啦一分钟搞掂。隔壁的火锅店生意仍然火爆。

  “今晚去哪?”小Z问六步。

  “我的咖啡馆”

  “好哦。”我和阿润齐声赞成。

  吉普车轰隆隆的过了布达拉宫广场,从江苏路一直开到西藏大学外’’我的咖啡馆”。

  我的咖啡馆面积不大,桌椅很紧凑,空间不高,散乱的摆了些书,有几张矮矮的沙发,坐下去可以随便乱躺。老板是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

  小Z照常点百威,六步百威,阿润百威,我摩卡。我酒精过敏,小Z不止一次痛惜我不能与她们一醉方休。

  躺在沙发里和阿润打闹一阵后静下来说:”其实一开始我理想的酒吧就象这儿这么大,里面东西很多,灯光也很暖,有家的感觉。

  小Z喝了酒眼光酒很深沉:”没想到一下租了这么大的房子啊?两层楼。我也没想到。”

  “七七以后就是小老板咯,你要帮我把酒吧看好。”六步用小孩般的可爱声音对我说。

  我郑重其事的把手放在膝盖上坐正了使劲的点了下头,“你放心!”

  “酒吧开起了你今年还离开拉萨吗?离开了酒吧可就没人管了。”

  “也许不走了吧,酒吧上正轨了再说。”我也希望我们的酒吧是拉萨最好的。

  “我们争取六月初开业,我爸看了卦,说6月19适合开业,我们早点装修完,先试营业一段时间。”

  阿润问我:”你的香蕉酸奶呢?我要喝的哈。”

  “没问题,我做拉萨最好喝的给你喝。”

  在书架上找出一本《西藏生死书》这是好友泽仁晋介绍的,但来西藏这么久却一直没有认真读过。觉得自己太浮躁,读这类书时应沉静。看了一会儿,一边看一边挣扎不要太入迷,一本好书总舍不得一下就看完。看了十来页六步嚷着要回家睡觉。十二点,也该回家了。

  拉萨的夜生活一般两点才会结束。

   二、

  六步和小Z都商量在我生日那天试营业,请到的朋友都免费喝酒。

  在外面游荡说不在意生日其实是假的。穿了小Z送的立领盘扣蜡染衣服,把指甲画得漂漂亮亮,换了只耳环,一改平时邋遢形象。

  满宝兄妹是苯教的活佛,是总部的老顾客进化成的朋友,两人对人都很真诚,下午三点就来了酒吧祝我生日快乐。晚上收到一大堆礼物,喜滋滋的。大家都玩得很高兴。

  第二天开始营业了,酒水七折,因SARS暂时无事可做的导游伟和莲成了酒吧的第一批员工,工作二十天后闻风西藏旅游很快会解禁,酒吧需要重新招人。

  酒吧的营业时间从下午3:30开始,其余时间我都在总部晒太阳,等着吃芸做的美味鸡蛋面。

  芸是总部常驻人口,负责销售,长得水灵灵又贤惠能干,一个现代传统女性,平时也很少参加我们的活动。别看她一般不怎么说话,一喝起酒来是后发制人,越喝劲越大,大家都晕了她还在猛喝。

  芸做面去了,我写了张招聘贴出去,思量再三,是这样写的:酒吧招服务员两名,要求18—28岁品貌具佳。品貌两个字是重点,即使是服务员也不能要太次的人,最好是帅哥,看着都养眼。

  纸张不大,招聘两字不惹眼,路人来去没一个看的。有个穿着夸张貌似非洲人的西瓜头,NBA埃弗森的那种头,走了过去。拉萨真是什么样得人都有。

  突然象倒带,那西瓜头倒着又进了我得视线,在玻璃门外停下了,似乎在研究招聘启事。他脸上那橙色的太阳镜真够夸张。

  他看到我了,直接冲进来,问:”你们招聘服务员吗?”

  “对。”

  “我来应聘。”

  “你有工作经验吗?”

  “有,成都几个大的迪吧我都做过,工作绝对没问题。我还有个好朋友叫阿布,在印度长大的,会英语、印度语、尼泊尔语、藏语的拉萨话和安多话,厉害得很,你们招两个人嘛,我和他来就够了。”

  “你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

  “随时。我叫竣霖,在成都跳街舞的朋友都叫我恐龙,X-one你知道吧?”

  我摇头。

  “X-one就是我们组合,在成都属一属二的。我还帮朋友做服装批发,春熙路那后街男孩你知道吧?”

  “有印象。”

  “哦,你是哪里人?”

  “四川。”

  “嘿,老乡。后街男孩那些衣服进货都是我帮的。我看你们这里也卖这种风格得衣服。我准备在这边开个街舞班,到时候推荐学生到这里来买,再进货什么的都没问题。”

  橙色眼镜下的眼镜真够小,蒜头样的鼻子,非洲人的厚嘴唇,手掌也像非洲人一样手心白手背黑,不过很干净,指甲也整齐。

  “你想要多少薪水?”

  “多少都无所谓,你们给多少嘛?”

  “我们暂时定的400,生意好会上涨。既然是你和你朋友就你们自己协调一下,我们工作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到客人走,可能11点就下班,也可能熬到三四点,不过下午只需要一个人,另一个人八点来就可以了。你说你要办街舞班?”

  “对啊,我们队几个都到了西藏,队长到了阿里,昌都那个都发展了个组合了,我再拉萨还不行,想来学的学生多,但都要等下个月放假后才来,还有个,好多小孩不像成都那边得有钱,想学又拿不出钱来。”他的嘴角露出鄙夷。

  “那是你没遇到有钱的。我们大概二十号左右需要人,到时给你电话,你留个联系方式。”

  他拿出一张橙色名片,上面有银行账号,电话都被划掉了,角上用圆珠笔写了个小灵通号,他说:”这是我朋友的,你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哦,还有阿布的,我给你写。”

  写完后他签了个名,龙飞凤舞,但从笔画能看出他很少写字。

  “你们晚上先来酒吧看一下,熟悉一下环境。”我把招聘扯了下来,告诉他:”就定你们了,不要到时候通知你们上班你说不来。”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你怎么称呼呢?”

  “叫我小七。”

  “哦,七姐,拿晚上见。”

  晚上八点下起暴雨,西藏的雨季今年来得特别早,四月底就开始每天都下一会雨,今天的特别大,夹了冰雹把窗外的世界打得啪啪响。

  想起西瓜头还要来,这种天气就叫他不用来了,找出电话号码拨通:“喂,竣霖吗?”

  “是,我是。”

  “我是SCT的。今晚就不用过来了,有时间你们再过来坐坐。”

  “没事,我们一会儿过来,你放心,我说到一定做到。”

  “真的不用过来,这么大的雨。”

  “那好吧,谢谢你啊。”

  “不用谢,再见。”

   爱极了拉萨的雨。不管今天下得多大,明天依然阳光灿烂。酒吧里得灯光黄黄得带一点暖意,窗外吹进夹杂雨的风,地上四处飞溅的雨水在灯光的衬托下那么凄美。半个小时后雨变得温柔了,门外冲进来一个人,是竣霖,还穿着下午那件无袖TS。年轻人身体就是好,不怕冷。

  他看见我就说:“下午答应你的,一定会来。我朋友也来了。”

  门外走进一个穿宽大白衬衣板栗色头发绑头巾的小伙子,一看就是藏族人,五官很俊朗,鼻子高高的。竣霖向他介绍:”这是七姐。”他叫了声七姐,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很瘦,象日本漫画里的帅哥。

  阿布也在打量我,也许他认识的女性里没有我这种头发3毫米长的。刚剃了光头不久就长这么长了,贴着头皮一层茸茸的青色。六步因此规定我只能在吧台里站着。

  “你在印度长大?”

  他点头。

  “中文说得怎么样?”

  “还可以,一般的交流没问题。”

  “说得挺好的。听说你还会尼泊尔语。”

  “哦,在尼泊尔呆过一段时间。”

  “你家在哪?”

  “扎西新村。”

  “你什么时候回的西藏?”

  “去~~ 哦,前年,2001年。”

  虽然知道第一次见面就追问人家这么多问题很不礼貌,却抑制不住好奇。正好六步进来了。

  “六步,他们就是今天给你说的那两个,我已经定下来要他们了。”

  六步看了竣霖几秒钟,大家都没说话。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擅做主张把他们留下来。果然六步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有点生气得样子。

  “他们挺好的呀。”

  阿布突然转身就出去了,竣霖忙解释说他出去接电话。但我明明看他就站在外边。竣霖看出气氛不大好,主动对六步说:”你好,你就是老板啊?”

  我也忙对六步说:”你们谈一下,了解了再说。”

  六步就问了竣霖得情况,问完后竣霖去叫阿布。六步对我说:”我没说他们不好,只是,你看看他们得打扮,不适合我们酒吧,象你这种发型已经很离谱了,他的发型更离谱。我们顾客大多是三十岁左右,肯定不能接受这种风格的。”

  我不说话,刚才已经当着人家面说了留他们工作了,现在又不要,好象我在耍人家似的。

  竣霖进来,六步问:”你朋友生气啦?”

  “没有。”

  “我对你只有一个建议,你不要生气哈。就是上班的时候戴顶帽子,因为你这发型太前卫了,我们这的客人很可能不接受,你戴顶棒球帽都行,就上班的时候。”

  “好的好的。”

  竣霖走后又觉得自己欠了六步什么似得。

  19号莲和伟离开,竣霖和阿布正式上班。

  “七姐,又哪些要做的你尽管说。”

  “先打扫卫生擦桌子扫地。”

  两个人就端了盆水楼上楼下干了起来,把二楼长时间没人坐的椅子全擦了个遍,把窗户也擦得干干净净。第一天的表现,很勤快,以后时间长了会在这基础上打五折。年轻人都这样。

  打扫完了,我坐着看书,叫他们自己选喜欢得书看,两人竟有点拘谨,就呆呆的坐着。

  整个下午都没客人,因为下雨6点天就黑了,在隔壁周记叫了三个盒饭。

  “你们够吗?如果不够再去买一个,我不知道你们饭量又多大。”

  竣霖说:”够了够了,我吃不了多少,阿布饭量更小,吃一点就饱了。”

  “你们不要客气哦,不要不好意思只吃一点。”

  “你放心啦,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阿布一直没说话,在慢慢挑出菜里的辣椒。

  “你不能吃辣吗?哦,你们有什么忌讳吃的东西没?”

  “没有,我能吃辣,只是吃得不多。”阿布说话语速很慢,让人觉得他很稳重。

  晚饭后天气还很阴沉,又不下雨,弄得人心也沉重起来。

  听阿布说了他小时候如何去印度,在印度怎么生活。都是竣霖一边问他一边答,我就纯粹的听。

  阿布这样的人我是第一次接触到,以前知道有几个也是从印度回来得,凭着再那边学会的英语再拉萨当导游生活得很滋润。但阿布说得都是阴暗面,他的那些曲折经历会让正在成长中的花朵们张口结舌。

  听完后感慨万千,因为他的经历,因为酒吧没客人,心里郁闷得紧,早早打烊。

  “你们住在哪?”

  “我们都住在阿布姐姐家,在扎西新村。”竣霖很健谈。

  “扎西新村在哪?”

  “北郊,色拉路那边。”

  “有点远哦,你们怎么回去?”

  “走路。”

  “走路?!走多久?”

  “一个多小时。”

  “怎么不骑自行车?”

  “等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再买。我还租了房子,在交通厅那边,就是罗布林卡前面点,现在给一个朋友住了。”

  没搞懂这两个年轻人,怎么有近的房子不住,要走那么远。

  我住金牦牛前面,和芸合租的房子,从酒吧出发十五分钟就到了。

  “我就住在这里面,你们两回去要小心哦。”

  “七姐,你放心,我和他没问题。”竣霖爱做出老江湖的样子,但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阿布拿起路边的IC电话拨了几下,问他:”要打电话吗?我有卡。”

  “我每次经过这里都要打一下的,看时间。”

  “哈,那好吧,晚安。”

  “七姐,晚安。”

  “七姐,明天见。”

  三、

  开门后十多分钟了竣霖和阿布才到,一进来竣霖久说,对不起,迟到了七分钟。

  “七分钟?我得表很准时,现在是3点45。”

  他摸出一个只有表盘的表看了又看:”是7分钟啊,现在3点38了。对不起,明天我们一定准时到。”

  不是在乎这几分钟,只是讨厌人撒谎。

  阿布已拿了拖布打扫卫生,叫竣霖:”馒头,把花盆搬出去。”

  我很好奇:”馒头?为什么这样叫他?”

  “因为他喜欢吃馒头。”

  “好,以后我也叫他馒头。拉萨的馒头是挺好吃的。”

  竣霖傻傻的笑了,小眼睛眯得都快没了,厚厚得嘴唇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馒头。

  我叫小七,那个在搬花盆的西瓜头是馒头,那个拖地的帅哥是阿布。从今天开始,我们开始在一起工作。

  坐在吧台上把酒杯擦得透亮,擦完后想起来告示板上的标语该换了。用牛皮纸抄了’生活在水泥森林里的人总是被西装和领带束缚着’,然后用火把边烧成破烂发黄的效果,贴出来还是挺惹眼的。阿布很用力的把图钉按进木板把标语钉得牢牢的。

  馒头在翻《藏地牛皮书》,看到写甘肃夏河的拉卜楞寺和若尔盖大草原就给阿布看,两人笑得好高兴。

  阿布拿来给我看。

  “七姐,这是我老家,我家就在这里”,他指了手绘地图上的一点,”我家到拉卜楞寺只要几分钟。”

  “哦,这么幸福啊,拿你经常去玩了?”

  “是啊,我有几个好朋友都在里面当和尚。有的当了几年又回来结婚,一个和我一样大的都有两个孩子了。还有个小活佛,也是我好朋友,每次他都要拿好多东西给我。”

   阿布回忆家乡的样子看起来好幸福,他家乡肯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你有没有你老家的相片啊?”

  “有,还有我小时侯的,一个外国人给我拍的,那会我还留着鼻涕,戴了个鸭舌帽,不过帽子是这样戴的”,他在右后脑勺用手掌做的帽子比了一下。”穿了件藏袍,脱了只袖子站在那里,好傻格。”

  “哈哈,我要看。”

  “在老家,我叫他们寄过来你看。我们那离大草原很近,就这个若尔盖大草原,经常有外国人来我们老家包车去。”

  “去几天?”

  “一天就够了,大概中午就能看到一个湖,他们就拍照。我给他们当导游,一天一百,我一拿到钱晚上就去喝酒。”

  我有点诧异:”你喜欢喝酒?”

  馒头说:“七姐,我们都叫他酒仙。前段时间他包里随时都有两瓶酒,手里还提一瓶。他,厉害得很。”

  我瞪大眼睛看阿布,感觉他应该比较单纯才是。

  阿布说:“现在没有了。”

  阳光溢了满屋,我们三人一直在聊天,感觉已不怎么生疏了。

  到六点又是阴沉天气,平时都要七点半才开始天黑,现在天就暗得必须开灯了。三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盒饭一边听阿布讲述他的经历。馒头似比我还好奇,昨天问了一天不够,今天又在一直问,倒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好玩,他问阿布问题时一脸的认真,聚精会神的一直盯着阿布。每次我想问的问题他都会问出来,我索性端了茶杯边喝边听。这两天来都习惯他们这种谈话方式了。

  八点多,来了客人,馒头很热情的去打招呼,“叔叔,几位嘛?四位啊,坐这边吧。”可怕的川普。

  馒头来到吧台:“七姐,来十听百威,四个小杯。”

  “好的。”

  阿布把酒上了,回来对坐在吧凳上的馒头说:“馒头,你不要叫人家叔叔格,叫哥哥差不多,那些年龄大的你再叫叔叔。还有,你礼貌点,问人家的时候加个请问,你这么直,一点都不讲礼貌格。”

  馒头傻傻的笑了几下。再来客人时他用上了敬语。阿布就不同同,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显然很有工作经验。

  有了两个小子的帮忙,一切都很轻松。十二点半客人都离去,煮了方便面宵夜,然后喝他们一起走回去。路上阿布一直鼓励馒头跳舞,馒头不好意思,就阿布一个人边走边跳。

  第二天晚上同样如此,馒头很保留,怎么劝他顶多也只走个步法。

  我说:“馒头,你不是要办个班吗?你连跳给我们看都不愿意,连朋友都不知道你的实力不能赞同你,你怎么给学生宣传啊?”

  “七姐,不是,你不理解。”

  “七姐说得对格,你大方点格。”

  馒头还是闷着头走。他走路时不喜欢甩手。

  除了第一天以外,两人每天都提前倒酒吧。我还没倒他们就蹲在门外,阿布吸烟,馒头东张西望。他俩在一起真是绝配,阿布的橙色运动背心和馒头的橙色眼镜。

  今天一定要馒头跳来看看。

  打扫完卫生,我选了《日之韵》一首很有节奏的歌,馒头听了就不由自主的跳了几个LOCKING的动作。哈哈。问馒头:“这曲还可以吧?”

  “不行,节奏慢了,韩国的比较好。”

  “那先将就这个,明天我去买。碟包里还有很多CD,你自己选。”

  馒头翻出一张综合的英文CD,节奏快了,但很乱,也不适合。馒头已经跳得兴起,和阿布把桌子拉开给他空出一片地。

  馒头是技巧队的,头旋打得挺好的,刚看他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站起来说:“唉呀,有高原反应,在成都怎么跳都不觉得累,在拉萨跳几下就喘不过气来了。”

  “休息一下。”给馒头倒了杯水慰劳慰劳。馒头喝完又跟着音乐跳了起来。用右手做枪对着自己太阳穴一枪,手还有后坐力,然后整个人往左边倒了下去,翻身跳起来又跳电流舞,手一摸到墙就浑身乱抖。

  “电流舞时我最差的,我朋友跳得之好。一个组合需要技巧队喝柔软队,喝人家飙舞就要我们技巧去,在街上泡妹妹就要跳这种。”他做出被人家美貌击中的痴迷表情,把胸挺得高高得好象心在胸腔外扑通乱跳,表白了后他又不好意思,害羞得用手遮了脸,滑步走开了。

  看馒头那小眼睛厚嘴唇,哪个女孩看到都应该先吓得尖叫一声跑掉才是。不过,他的肢体语言确实丰富,那些动作以为自己也能做好,结果~~

  阿布用手支地走步法,馒头说:”这是最基础的走六步,比赛都先走这个,走法多得很,我都只会走十来种。还有十二步,更复杂。”

  三个年轻人在酒吧里跳跳玩玩,门外站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今天星期四。酒吧从开业至今有个很怪的规律就是每个星期四的生意最好。从六点开始就来客人,一直到晚上两点半最后一桌才离去。

  “你们不用回去了吧?住酒吧里,楼上有沙发有被子。”

  “不,七姐,我们今天要回去。”阿布说。

  “下着雨的呀。”

  “没事,小雨。”

  馒头拿出一件很大的外套套上,两人坚持要走。我找出一把客人忘下的小孩用带耳朵的小红伞给两人,关了门一起走。我外套防雨,到了牦牛把外套给了阿布。

  “你俩小心点,不要感冒了。”

  “没事的,七姐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家,芸还在看电视。告诉她:“和馒头他们一起走很好玩啊。”

  “是吗?”

  “是啊,很快乐,边走边跳,一会就到这边了。”

  正巧旅游卫视的玩转地球开始了,导游是伊恩,我喜欢他。这是唯一吸引我的电视节目。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幽默又无所不能的导游,或能拍出画面这么美的游记。那我一定要把西藏拍下来。

  伊恩到尼泊尔,绕了大半个尼泊尔厚在喜马拉雅南坡看着珠穆朗玛对我们说了再见。好象自己也去了尼泊尔似得。我在美好的生活里睡着了。

  每天都很高兴看到两个小子的出现。

  “七姐,下午好。”

  “下午好。”

  刚打扫完卫生就进来一对情侣,他们是老顾客了,每次都坐楼上的长桌,一坐就是一下午。在热恋期间。

  我带了张小Z买得街头说唱的CD,很有动感,一听就血脉膨胀想跳舞,馒头就更不例外了。

  跳累了坐在窗晒太阳。

  “馒头,你们明天一人拿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给我。”

  “好的。”

  “哎,你多大了?”

  “十九。”

  “阿布呢?”

  “我二十。”第二天看到阿布身份证,上面是80年,那应该是二十三岁。阿布说那是按他老家的算法改了的。他老家得算法是孩子出生就是一岁,过一个年又是一岁,再到生日就是三岁了。我不懂这算法,有点离谱。

  “馒头,你父母怎么会让你来西藏?”

  “不要说,他们就是要我回去。上个月来拉萨都没把我带走。”

  “你这个年龄应该读书的,不该在外面跑。”

  “我,读不进,想去印度。”

  阿布骂他:“你这个呆子格,印度有哪点好?七姐,我给他说了这么多他都不听。”

  “七姐,我这辈子有三个愿望。”

  “什么?”

  “第一个是找个藏族女朋友,第二个是找个维族女朋友,第三个是找个印度美女。呵呵~~”

  真想一棒子打死他。“呸!什么P愿望哦。”

  馒头笑了,笑得好象愿望已实现那样的快乐。这几天发现他单纯得很,和应聘那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阿布说:”七姐,大家都是想去美国欧洲什么的好地方,他偏要去印度,有毛病格。”

  “美国,没意思,去哪都不要去美国。”

  看馒头又露出很鄙视的表情:”为什么这样说?”

  “我就是从美国跑回来的,现在签证都还没到期,随时可以过去。”

  他看我一下,觉得这事应该从头说起。问我:”七姐,你知道XX学校吗?”

  成都一所私立学校,每学期学费是一万多。

  “知道。”

  “我在那所学校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就去了芝加哥的XX学校,但我上课都不认真听,还经常和黑人小孩打架,放假回来我就不去了。”

  有点吃惊,这小子家里这么有钱,现在在我这打400元一个月的工。

  “你说格,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去。”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啊。”馒头表达能力很差,到底怎么没意思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英语应该很好咯?

  “光是听没问题,要我说的话```` 嘿嘿。”

  “你一天都乱混些什么?”

  “所以说,我真的不想回去读书了,真的不喜欢。”

  一辆摩托车轰隆隆开过。阿布点了支烟仰头吐出一口烟雾。桌子上有几只苍蝇在飞,馒头拿了苍蝇拍摆尽姿势,最后扫了十五具苍蝇尸体出门。

  盒饭改成了一荤一素两个炒菜,每顿都吃得精光,连冰箱里六步买的沙丁鱼罐头都吃光了。再加了个荤菜,又每顿都剩点了。

  吃完饭又很满足的开始聊天,阿布又点上一支烟看着窗外。

  “阿布,你烟瘾很大哦。”

  他笑一下,又咳一声:”有点。”

  “少抽点吧,我经常听到你咳。”

  “嗯,上次打架的时候被人在胸口踢了一脚,就一直有点痛,所以才咳。”

  “打架?”

   馒头来精神了:”七姐,那次十多个打我们两个,我打趴了几个,后来他们把我打惨了。”

  “你怎么没事?”

  “我?我那天从阿布他们家二楼滚下来,站起来拍了两下衣服说句’哎哟,好痛哦’什么事都没有了。”他亮出手臂紧了紧肌肉。

  “皮厚,保护得好。你们在这里工作了就不能出去打架了哈。”

  “七姐,你放心,我知道。”

  “知道格,你冲动得很格,有几次不是我劝你,你又和别人打架了格。”

  馒头左手横放在腰上,右手托住下巴不支声,眼珠匀速的从左到右看着窗外。一看,一个女人。

  “身材不好。”馒头评价。

  “不好你还盯着看。”

  “呃~~,我在成都的朋友个个都漂亮得很嘛,到西藏来,随便~~~~”

  “那你有没女朋友?”

  “有,是甘孜的藏族,叫思朗,我喜欢她好多年了,她叫我等她九年。”

  “漂亮吗?”

  “不算很漂亮。”

  “阿布呢?有没有女朋友?”

  “有,叫达娃卓玛。”馒头笑他每早起床都要唱”美丽地达娃卓玛。”

  “怎么不带她们来酒吧玩?”

  “思朗在成都,达娃卓玛在拉萨,不过她妈妈凶得很,都不要她出来。阿布连电话都不敢打,怕她妈妈接到。”

  “什么时候她出来了请她来酒吧玩。”

  两个年轻人说到自己的爱情都心花怒放。真可爱。

  这个星期生意不好不坏。不坏是指在保本的底线。十点开始就没客人了,三人坐着百无聊赖。阿布拿出在顶上做装饰剩下的大块尼泊尔布披在身上,又用墙上装饰的围巾做了顶帽子,很象墨西哥浪人。馒头抢了布去围在身上,象刚出浴时得样子齐胸围着,又用麻绳束了腰,典型一个菲律宾女佣。他对我翘臀挺胸眯眼嘟嘴,一个梦露式的性感动作。我和阿布都笑茬气了。他又做了很多卖弄风骚的动作,。门外巡逻经过的人大警卫都看呆了,馒头一个飞吻打过去,他被打醒似的背着枪继续巡逻。我们张狂的笑声盖过了稚名林擒狂躁的贝斯。

  玩到一点,准备关门时进来一个长头发个子高高大大的帅哥,觉得眼熟,又想不起何许人也。

  “你好。”

  “你好,我来随便看看。”

  “欢迎,请随便看。”

  他一边看一边点头,参观二楼看到了张贴栏里我们三个的Q版像,笑着问:”你们画的吗?”

  “是的,乱涂鸦。”

  上面还有阿布自创的青蛙人四格漫画,他仔细看了,又在四周转了一圈一直说:”很好,很好!”转过头来对我说:”我想开的酒吧就是这个样子!我的酒吧在东郊,岗拉美朵,你知道吗?”怎么不知道?”知道,我们常去。”他很高兴的点了下头。由于刚才一直笑得脸生疼,我笑得很僵硬,真对不住他。

  表扬酒吧好的人很多,可生意一直不怎么好,照说第二个月就能持平不亏本已经很好了,但我们三个都觉得心里发慌。和六步商量了一下把二楼弄个主题,弄什么主题呢?前面的音乐厨房百年孤独都放老电影,我们再喜欢电影也不能跟人家一样。六步想做手工车间,让顾客自己做食草堂的皮具,但算下来成本太高。做车友俱乐部,小Z休假两个月都不在拉萨,没她的车就没号召力了。

  “七姐,可以做街舞嘛。”

  六步说:“街舞和我们的顾客群不符。”

  其实我倒蛮喜欢这个主题,不管顾客喜欢与否,街舞再西藏是个新鲜玩意,肯定能吸引一部分人的。唯一缺憾是我设计的二楼地面是粗糙的红砖,练舞容易受伤。

  最后决定让馒头在周末人多的时候跳一下看效果。

  馒头一直不急,说听``到音乐就能跳,我和阿布虽然对他有信心还是逼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听音乐编排动作,过足了导演瘾。整首歌长五分钟,馒头说接火力跳个几分钟都没问题,结果他头旋都打不了几圈。他小子这段时间根本就没练习。还好功底扎实,其他难度难度不大的动作可以随便做。

  星期四晚上东郊两个酒吧的老板过来玩,说起明天晚上有街舞表演他们都想看,我想正好让馒头实战演习一下,他小子不愿意,阿布也说:”你跳一下格,万一明天跳不好怎么办?”他才跳了几下。原来他下午练得太累,晚上浑身没劲。

  星期五我们把手写海报四处张贴,远远就能看到”街舞HIPPOP”的字样。

  下午就有人到酒吧问,你们这里有人跳街舞吗?是你跳吗?我们把馒头拉出来,那人就开始问馒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总堂那边也有人打电话打听几点开始有表演。

  我们很兴奋的等待10点的到来。

  10点有几桌客人,但没一个是冲街舞来的。几分钟的节目确实吸引不了人。我们贴出去的海报被雨水淋过后斑斑驳驳的,路过时看它的样子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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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主题 —— 慕容家的小姐 回复于 2004.01.24 23:06

  四、

  天气慢慢的热了,中午都穿TS短裤。拉萨怡人的地方就是不管有多热只要避开阳光就不热了,因为四周的风和空气都是凉爽的。

  这天下午馒头和阿布一进门就说鼻血什么的,我问是不是又打架了。阿布说:”我打了一个女孩子,我妹妹。”

  “你妹妹?”

  “她认我当哥哥。”

  “不管是谁,你都不该打女人。”

  “她要跟一个男人跑,那个人用她的钱还打她,她还要跟那个人跑。我劝她她不听,把我这里都气痛了。”他摸了摸心脏的部位。

  突然觉得自己在管闲事,就住嘴了。又听到馒头说阿布打得太用力了。

  星期六的生意挺好的,一直忙到十二点多,阿布从楼上搬了两件百威下来,说:“我喜欢这种很忙的感觉,很充实。”

  馒头被二楼的一桌客人拉去喝酒聊天,中途下来两次问有没有事忙不忙,一边问还一边跳舞,跳得象蜡笔小新的柔软操,一看就知道在努力的为酒吧创收。

  阿布叫他:“馒头,少喝点格,一喝你就话多。”

  “没办法,他们使劲给我倒酒,热情得很,不喝不好嘛。”

  我知道那群顾客,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每次来都一人一辆重型摩托,老顾客了。其中两个最常来的叫三娃和强强。

  他们一直喝到快三点才互相搀扶着离开,三娃醉得有点厉害,拉着我说:“我很喜欢这个酒吧,真的,很有味道。嗝~~ 还有,你的发型,我喜欢。”他摸了下自己及肩的自然卷头发“现在是男人的头发越来越长,女人的头发越来越短。上次我来准备找你聊天的,但你只说了几句就不说了。”

  我说:“是因为对你不熟悉。”

  “那好,我,下次,我单独来,和你聊天。”

  “好,好。”他终于松开了手。

  他朋友使劲给我道歉,说他喝多了。

  摩托车队张扬的开走了。酒后驾驶。

  晚上大家住酒吧。我睡小屋,馒头阿布把折叠沙发搬出来睡在外面。这之后只要工作到一点钟我们都住在酒吧里。

  馒头因为要办班,需要恢复已经生疏了的技巧,每天早上8点酒开始在楼下练习,真看不出他有这么勤奋的一面。不过,这只是我偶然看到的。我一般11点起床,那会他又睡在沙发上了。

  办街舞班还是要从一天晚上来了个地产商说起,那人大概30岁,看到街边的海报知道我们这里有跳街舞的,就找了过来。他常去迪吧,但又不会跳,所以想请馒头当老师教几个动作能在迪吧里炫炫。馒头跳了几个动作给他看,他立刻付了一百元学费,说,如果教得好以后再加,场地他找,学习时间他定。馒头酒这样收了他在拉萨的第一个学生,虽然这个学生再也没来找过他。

  我们开始为街舞班筹划。六步也想给他们赞助,比如练功房,音响设备,练习用具什么的。但还没具体商量,想到需要办各种各样的证件太麻烦就退出了。

  我们写了很多招生的海报,在总部的橱窗上贴了大大的一张。这种宣传不需要成本,而且总部的顾客都是思想比较前卫的人,广告效果肯定好。

  贴出海报的第二天,芸告诉我〈拉萨晚报〉有个男的来找我。他听朋友说这里有个街舞班招生想来采访一下。

  把这个消息告诉馒头他们,大家都挺高兴的。

  “七姐,他什么时候来?”阿布问。

  “下午6点吧。”

  “太好了,要让我哥哥看到我上报纸,他肯定很高兴。”

  馒头反而没这么兴奋,还在练头旋,白TS脏脏的。

  “馒头,一会你把衣服换了吧,穿六步送那件。”

  “好的。”

  来采访的记者是以前认识的朋友,还带了个小姑娘来,由于很长时间没碰头了就聊了很多废话,加上他对街舞一窍不通,馒头的表达能力又差,说着说着就离题乱吹牛。大家很高兴的聊了两个多小时,决定明天下午来拍图片,再补充些详细资料。

  晚上馒头又叫我:“七姐,来帮我看看,今天打个四圈半不成问题了,如果地面好些随便旋。”我坐在躺椅上看他打头旋。因为没有头盔保护,布制的头旋帽里粘了很多血点,都是把头发磨掉导致的。每次看他练习都会有点感动,觉得他不是平时那个痞子样的馒头。那种认真。很有男人味。

  在旁边喝酒的一位顾客问:“小伙子,你看我这个体型可以跳街舞吗?”三十五岁发福的身体。

  馒头说:“当然能跳,街舞有很多类型,只要你喜欢,学LOCKING那些都没问题。”

  那人很满意的笑了。他经常来,一个人点两听百威酒这么坐着看馒头练习或和他聊天。

  报纸出来了,一个整版,上面有馒头几个技巧动作,还有他和阿布的合影。阿布从认识馒头就开始跟他学街舞,他的舞感很好,可惜三心二意,一会想学吉他,一会想当歌手,没专心练,现在连定点都定不好。

  我们买了好几份报纸,但过了两天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已经说了很久要去钓鱼玩,终于这天十点大家都起床了。提了鱼竿往纪念碑跑去。

  “馒头,你昨天挖的蚯蚓呢?”

  “七姐,没有啊,你都看我挖了那么深了,一条都没有。”

  昨天他承诺蚯蚓由他挖的,晚上在街边花园刨了老半天土没挖出一根来。

  拉萨上午的阳光很明媚,又不具攻击性。到了纪念碑旁的拉萨河边,昏黄的河水比雨季前高了近两米,快速的奔向雅鲁藏布江再易个名汇入大海。

  和馒头在草根下翻出一条肥大的虫,阿布把它扯断后挂在鱼钩上,那绿色的肠子,要多恶心又多恶心。果然鱼也对那东西反感,一条长约三十厘米的拉萨鱼在鱼钩旁散步,看都不看那鱼饵一眼,我们着急得很,分配阿布坚守阵地,我和馒头到太阳岛买了张渔网。

  回到纪念碑时见阿布呆呆的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在往鱼钩上挂蚯蚓,那么多胖蚯蚓!原来那人见阿布用虫钓鱼,自己跑去挖了来帮着钓。他是个内行,教我们怎么用网。网安好了,馒头下水去赶鱼,没一会就看见好几条鱼在网上挣扎,全是二三十厘米长的拉萨鱼。我们吼叫着把渔网拉起来,可惜没经验,掉了五条,只抓住三条。三条,很满足了。

  又下网,又赶鱼,冰冷的河水在中午两点的烈日下同样刺骨,我下水呆不了一分钟,馒头和阿布竟然脱了衣服在里面游泳。游到河中心的小岛上把泥土抹在身上晒太阳,还不停的向我炫耀。过分!

  又有鱼粘上了,阿布飞奔过来拉网,一条大鱼,他抓在手里很得意的时候无鳞的鱼一挣扎就跑掉了,他骂了句”FUCK IT”,在印度长大的他已完全习惯了用英语表达自己的思想。

  酒吧的张贴栏上有句英语,意思是让和平之光照亮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阿布说这句话是他在学校里面想出来了,学校做为标语挂在一棵大树上,他说,如果我去印度的话,到他学校肯定能看到。

  阿布有个笔记本,在我和馒头发呆的时候,他就在上面写写画画,写完都给我们看,然后翻译是什么意思。都是一些随想,比如吸烟,有这么一句话:以前是我控制它,现在是它控制我。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禁烟标志。

  还有一篇叫《I LIKE MY JOB》:这里有很多好听的音乐,有很多好看的书,有可爱的馒头和七姐,有很多的快乐….. 

  我很高兴他和我有同样的感触,把酒吧当成了自己的家。我们是快乐的一家人。

  一共四条鱼,在隔壁周记加工后饱餐了一顿。

   晚报登出后很多人都知道了馒头和酒吧,陆续有人来报名。

  这天下午来了个黑黑瘦瘦的小孩,他妈妈说找了我们两天了,她孩子以前就喜欢街舞,一个人在家里看了电视自己练,在练倒立时把脖子给弄坏了,才恢复不久,看到报纸又嚷着要来学。

  孩子叫丹曲,初二学生,馒头给丹曲说早上八点自己在练习,丹曲每天八点就找到他跟他一起练,还问馒头住在哪里,要和馒头一起吃一起睡。

  报名的学生已经有九个了,五女四男,根据他们的选择馒头分了两个班,一个班教LOCKING,一个班教技巧。

  定在8月1日开学,还有几天,现在需要一个教室。

  教室不能在太偏僻的地方。我们四人见有住房的地方就打听,在一个茶楼下看到很宽的地方,白白的墙,光滑的水泥地,很适合练舞,而且把墙喷画会很有气氛的。几个人正兴奋的商量哪地方插电放音乐时来了辆车,指挥停车的中年男人说:’让一下让一下,不要挡着停车。’问那人,可不可以租这块地方给我们练习,他说:”平时停车都停满了,哪有地方给你们跳?还是另外去找地方吧。”

  后来馒头带着丹曲在北京中路上来回找了两天才找到一个二十多平方的房间,月租400元,地面很理想,放上卡垫就可以练习倒立了。

  “七姐,要麻烦你明天去帮我买些白布,我喷了挂在墙上。

  “行,你把尺寸给我。”

  “慢点我和丹曲去良。我们明天去搬录音机和音响,丹曲把他的借给我用。”

  “很好啊,阿布呢?”已经四点半,他还没有来。

  “他早上出去了,他老家的朋友来拉萨。”

  有馒头在,阿布八点来就行了,由于平时每天都是两人一起出现,他没来就有点奇怪,总之有点怪,心里不舒服。

  晚上十点半了,阿布还没回来。六步来的时候问阿布去哪了,我们都说他朋友来一起出去吃饭了。

  十一点,正是最忙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阿布。

  “七姐,馒头在吗?”

  “在,馒头—— 电话。”

  “喂,阿布啊~~~~ 不行,我不能出来,现在忙得很——”

  馒头没去,阿布一天旷工。

  上午到八廓街买了10米白色的布,剪成三块拼在一起正好挡住一面墙。坐在窗边缝布。阿布回来了。馒头在教丹曲定点。没有人理阿布。阿布在我旁边坐了一会又拿出一袋葡萄干洗干净给我们。还是没人理他。

  背后阳光很炙人,我站起来移了下凳子,又继续埋头缝布。

  “七姐,我好难过。”

  “达娃卓玛给我说了,我再喝酒她就和我分手。”

  “我哥也骂我了。今天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那些车好象都要来撞我。”

  我看了他一眼,头发不象平时那么有型,眼睛有些浮肿,他埋着头。

  “你来酒吧一个月,这已经是第二次喝醉了。你戒得掉吗?”

  “能戒掉。”

  “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阿布工作很好,细心有勤快,厕所门经常坏,他一发现就拿工具去修。客人再多他都不会忙乱,哪桌客人点了哪些酒水他记得一清二楚。有好几次连续熬夜,三点,五点,他都陪着我。我以为我们三人能在一起很长时间,能把酒吧发展起来。我布想他走。这次机会是向六步求情争取来的。

  一点,客人走完了,馒头上楼睡觉,我和阿布坐在吧台旁都没动。他点了支烟,很深的吸了一口。我问他,你真的还想不想在这里工作。

  想。我和馒头早就说好了,如果他要走,我就留下来帮你,一直到你找到人。

  我没说话。以他和馒头的能力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月薪400的地方守着,这么点钱根本就不够用。馒头和我谈心时说过,因为我对他们好,他们会帮我到十月,就算要走也要找到好的接班人才走。馒头来酒吧的前一个月在迪吧跑场,每天跳一首歌,跳了八天挣了960元就没去了。前几天晚上还有个迪吧老板来请他,给他5000元一个月,馒头没答应,那老板问他在我们这里多少钱一个月,他听说才400,惊讶的说,才这么点?!你来我这,你开个价,多少我给!馒头指这我说,我是他姐,他帮我的。那老板走的时候留了电话,对馒头说,我等你,只要你在拉萨我们就有合作的一天。

  我们谈了很久,他一支接一支的吸烟。

  早上八点做了个梦,梦见阿布离开了,突然手机响,醒来发现满脸的泪水。这天有三个朋友离开拉萨。伤感的日子。

  西藏日报和影视三频道的打电话要来采访我们,说来就来,电视台的对着我们一阵狂拍,又拉了馒头阿布去拍了几个在市中心跳舞的片段,馒头是典型的人来疯,观看的人多了,其中再有几个漂亮妹妹的话他就能超水平发挥。拍完回来,他很得意的给我分析哪几个动作连接得有多么多么的漂亮。

  晚上接到成都朋友的电话。

  “小七,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哦?”我还没反应过来。

  “你办了个街舞班。”

  “哦,不是我,是我小弟。”

  “那个艾弗森头啊?有点酷哦!你们真够拽的。”

  拉萨太小了吧,出名也特别快,开始有客人冲着街舞来酒吧消费,一来就找馒头聊天,看到我就问,你就是小七?!看到阿布问,你就是阿布?!

  来报名的人更过了,形形色色的都有,馒头拒绝了一大部分人,选了几个他认为有潜力的。他想发展一个组合。街舞需要几个人配合跳起来才好看,即使动作难度不大,看起来也会觉得花哨。

  其中一个叫小游的初中生来报名时就跳了一曲自己学的韩舞,馒头教他一天后,回来很兴奋的对我说,这个小孩太厉害了,练半天就相当于别人练三天。

  馒头开始忙着教学生,每天下午酒我和阿布守酒吧,阿布写写画画,我看小说,日子过得很清闲。

  五.

  木村拓哉演的《英雄》里有一个他们常去的酒吧,吧台里的老板没有一句台词却无所不能,无论点什么都拿得出来。没想到自己也站在这个适合扮酷的位子上了。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在看电影,从吧台向外看,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言行。在屏幕最前面有两个人经常坐在那里,要么画画,要么和我聊天,要么从我手里接过啤酒送给那些投入的演员。

  这两个人就是阿布和馒头。如果电影里没有他们,我不知道有多寂寞。

  “七姐,你看。”阿布拉起衣服露出肚子上一寸左右长的伤疤。

  “刀刺的?”

  “在我老家被砍的。我和几个好朋友在一起过年,有个人喝醉了和我旁边的朋友吵了起来,就把刀拔出来刺在我身上了咯。”

  “啊?你怎么样?”

  “当时没感觉,我气坏了咯。那天我带我爸爸的刀,那刀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刀锋上有毒,怕把他杀死了。我那些朋友拿了好多烟灰给我堵伤口哟,那个人吓得就跑了。还好桌子隔得远,他没刺深。后来我好了,他爸爸带他来道歉咯,还拿了好多东西来。”

  他又拿出一条伤口给我看,还是刀伤。“这是在兰州留下的。有天我喝醉了咯,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街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头后面,这里,”他拿后脑勺给我摸,“被砍了一刀,到处都时血咯。”

  “怎么回事?”

  “那次我一个人碰到几个兰州那边的混混,反正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咯,他们就砍了我。后来我查出来是哪个砍我头,我去找他,他吓坏了咯,跪下来叫我大哥大哥。”

  “你怎么样?砍回来了?”

  “没怎么样,没砍,没意思咯,你砍我我砍你。有点奇怪咯,我被人打了心里很舒服,打了就打了。如果我打了人,心理就难过得很。我被人家打了一次好象就偿还了点什么,真的,很舒服。”

  “那会你多打?”

  “十三岁,后来去了印度,学校管得严,不然,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老家漂亮吗?”

  “漂亮,有时间我带你去玩。明年六七月吧,我们有个香浪节,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那的人都赶了牛羊在草原上扎半个月帐篷,每天都在一起唱歌跳舞。”

  我眼睛一亮:”好啊!”

  “我还可以带你去我姐姐家,她家住帐篷,有几匹马,每次我去都要骑出去玩咯。还有牦牛,骑起来很稳,就是跑得很慢咯。”

  我的心狂有力的开始跳,简直迫不及待的想去那片辽阔的草原。

  “如果我有辆越野车就好了。”我感慨。“我可以开到你老家的草原晃几天。”

  阿布很高兴,说:“那就太好了,七姐可以带我们去飞。”

  阿布喜欢飞,骑自行车也飞快,经常撞到人。

  客人走完,只留下吧台上的几盏灯,阿布说给我们说一些他老家发生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他喝了些酒回家,当时已经是半夜,整个夏河镇都安静的入睡了。皎洁的月亮和满天的星辰照出地面的轮廓。阿布听见前方有脚步声。他没在意,继续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黑影从前方走过来。阿布开始觉得有点不正常,那黑影近了,发现他全身裹了黑布,脸上却没有五官。阿布突然冒了一身冷汗,想起大人曾给他说过,死了的人在七天以内如果生前还有什么事不放心的就会在晚上出来办好。如果有人碰到他们就要装着没看见,不然会被他们弄死。

  黑影到了阿布面前很近的地方,与他相距几寸远,阿布眼睛直视前方,一动不动,全身发凉。他发现那人的身体有点透明,自己隐约能透过他看到后面房屋影子。

  那黑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慢慢的把没有五官的脸转了过来。阿布突然张开双臂大吼一声,把我和馒头吓得打了个颤,双手捏成紧紧的拳头。

  原来是个恶作剧。

  阿布笑得很得意,我的心还在砰嗵砰嗵乱跳。馒头发现自己也被耍了,而受惊吓时比我镇定,也很得意的呵呵傻笑。

  第二天一早馒头又去上课了,我和阿布晃到总堂坐了会,想起很久没上对面磨盘山了,就拉了阿布一起去。

  磨盘山上有个关帝庙,又叫格萨尔王庙,有两百多年历史了,属山下的功德林寺管辖,现在由一个叫旺秋的小喇嘛看管。以前经常去庙里玩,旺秋读过初中,会说汉语,常和他聊些不着边际的话。

  住在庙旁的莫拉(老婆婆)看到我,很热情的说,等了我好久。我问有什么事吗?她说旺秋想出去工作,要离开这里了。她希望我能帮旺秋找个工作。我很惊讶,找了旺秋问,他说:“是真的,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出去,工作,挣钱,学英语。”

  “在这里也可以学英语的。”

  “我没有,要出去学。”

  阿布告诉我,喇嘛还俗后在外面别人看不起他们,要劝旺秋留下来。旺秋才17岁,加上汉语不是很流利,要去工作确实有点困难。

  阿布答应每天上午来教旺秋英语,但旺秋还是执意要找个工作。我们蹲在庙后的小道里,阳光照得每个人都低着头。旺秋手里拿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画图案。很安静,一点外界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他划沙子的沙沙声,很沉闷。

  旺秋的最终目的是想进色拉寺,但工作英语都和色拉寺没有关联。大家蹲了近一个小时,最后我答应帮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也算缓兵之计吧。

  几天后找了色拉寺的好友拉登嘉措去劝说,结果他说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中午和馒头约上一起带学生去街上跳舞练练胆。在拉百的南大门旁找到块大理石地面的空地,馒头跳了一阵,吸引了很多人的围观,他的学生只有丹曲和小游比较放得开,其他人都站在一边不好意思的笑。

  跳了十分钟,来个保安,说:“这里不能跳舞,你们去其他地方吧。”只好转移阵地。中午一点的烈日下,一群快乐的年轻人从步行街绕到赛康百货,再沿北京中路往西走,在乐百隆外的小角落,联通营业厅外的小角落,农行外的小角落被赶走三次。

  “我有钱的话就把这块地买下来,你们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我发狠。

  “农行也不缺那点钱吧,肯定不会卖的。”馒头现实。

  “要钱的都可以蹲这里,我们跳跳舞又没碍事。”

  “唉,算了,七姐,我们能找到地方的。”

  最后在布宫广场水池边找到了不被人赶走的空地,小游高兴的在树荫下跳了段舞。

  这样的年轻人在其他城市也有,但其他城市已经接受并开始欣赏这种文化,他们都有了固定的练习场地。小游他们是拉萨的第一批。

  丹曲在练定点。馒头说,街舞技巧最好的大多是藏族,因为藏族小孩胆子大,又有韧劲,能下苦功。练习时摔伤什么的根本就不在乎,站起来又练。馒头说起他的一个藏族队友洛桑时一脸的敬佩。说他能单手打倒立上阶梯。

  晚上酒吧来了群中年人,还带了几个小孩。阿布写新的英文语录时过来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你的英语写得很好啊。”

  阿布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两人就开始用英语交谈。

  女孩叫Tina,在成都一所外国语学校读书。

  两人谈着谈着就跑到吧台用阿布那本子写,你写给我看我写给你看。

  Tina走的时候说:”我很喜欢你们这里,欢迎我明天再来吗?”

  阿布说:”当然。”

  晚上阿布很高兴的把两人写的给我看,那女孩写的大概意思就是很喜欢阿布,阿布就顺理成章的认她当妹妹了。

  第二天下午,Tina果然来了。馒头昨晚没见到她,今天一看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就有点后悔昨晚睡得早了。

  六、

  晚上酒吧来了群中年人,还带了几个小孩。阿布写新的英文语录时过来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你的英语写得很好啊。”

  阿布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两人就开始用英语交谈。

  女孩叫Tina,在成都一所外国语学校读书。

  两人谈着谈着就跑到吧台用阿布那本子写,你写给我看我写给你看。

  Tina走的时候说:”我很喜欢你们这里,欢迎我明天再来吗?”

  阿布说:”当然。”

  晚上阿布很高兴的把两人写的给我看,那女孩写的大概意思就是很喜欢阿布,阿布就顺理成章的认她当妹妹了。

  第二天下午,Tina果然来了。馒头昨晚没见到她,今天一看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就有点后悔昨晚睡得太早。阿布则挣表现的拿了拖布到处打扫卫生。

  “看,阿布多勤快,人又好又细心。”我象个人贩子。Tina象见家长那样含蓄的笑了。大家都象那么回事,就馒头呆呆的。他还不知道阿布和Tina的发展状态。

  Tina和阿布坐在一旁英语聊天,聊着聊着从包里拿了两个玩具出来送给阿布,一个是带音乐的风车,一个是笑容灿烂的小丑,阿布在电视和吧台上各放了一个。

  晚上,我问阿布:“你喜欢Tina吗?”

  “喜欢。”

  “我也喜欢。那达娃卓玛呢?”

  阿布不说话。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即使他是我弟弟我也不能看着他花心。

  “我很讨厌人一只脚踏两条船。你要考虑清楚。”

  Tina每天来找阿布,第N天,阿布透露:“我吻了Tina。”很骄傲的样子。

  “那达娃卓玛呢?”我又问。

  阿布又沉默了。也许他想我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婆。

  阿布从笔记本里拿出500元钱来,说:“Tina 给我的。”

  “为什么要给你啊?”我问。

  “我不知道。”

  “啊,阿布魅力好大。”馒头很羡慕的样子。

  “还给她吧。”

  “她肯定不会要的。”阿布说,“刚才她走的时候对我说了,要她走了以后我才能看她给我的东西,而且说不准还给她咯。”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正好我想买头盔,先不还了,借给我吧。”馒头买打头旋用的头盔想了很久了,成都没货,正准备忍痛拿最爱的一件天外来客TS再加200元换朋友的旧头盔。

  “你娃,少来!这钱一定要还。”我坚持。

  Tina的母亲和小Z阿润一个单位,她去办公室玩,听阿润说起我以前的趣事,就很喜欢我,每次都七姐七姐叫得很甜,我也喜欢看她甜甜的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真的爱阿布,给钱也证明不了什么啊。

  这天阿布说陪达娃卓玛去布达拉宫,下午一直没回来。Tina来找他。

  “七姐,馒头,下午好。”

  “下午好。”

  “咦,阿布呢?”

  我和馒头对望一下,都在帮阿布想借口。

  “他家里有事,还没来。”欺骗。坐了好久。我说:“阿布很喜欢喝酒,你知道吗?”

  “知道,他给我说过,还说他正在戒。”

  “是吗?他是酗酒,一醉了就一点意识都没有的那种。我也希望他能戒掉。”

  等到六点,阿布还没回来,Tina必须回家了。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妈妈知道她来酒吧找阿布,就限制她外出,所以她要在她妈妈下班之前回到家里。

  晚上,阿布又没出现。我和馒头都有点心神不宁的,坐着等了很久,他还是没回来。

  第二天下午,一辆出租停在门口,阿布在车上,他叫馒头过去,好象在争吵。馒头拿了个背包进来把阿布的英文书和玩具都装了进去。车和阿布都走了。

  “七姐,阿布出事了。”

  “什么事?”

  “他昨天和别人打架,把人家眼睛打瞎了,他要离开拉萨去躲一段时间。”

  就这样走了。一个招呼都没打。没想到第一个走的是阿布。走得这么快。

  Tina 来了好几次电话问阿布。我们都说不知道。

  电话又来。

  “七姐,我是阿布。”

  “哦。”

  “对不起,我又喝酒了….”

  “Tina来找过我吗?”

  “来过。”

  “你怎么给她说的?”

  “我说不知道。”

  “她再找我,你就给她说我家里有急事我昨晚赶回老家了,行吗?”

  我不想答应,但Tina打电话来时我还是这样给她说了。Tina竟然哭了,说因为很担心阿布。单纯的女孩。

  阿布这样走,很生气,但更难过。一个天天在一起的人突然离开怎么都不会习惯的。伤感了两天。

  有个开酒吧的朋友来玩,说起阿布在几天前去她那喝酒的事情,阿布喝了一件百威,她问阿布,你不上班啦?阿布说,不上了。她问,你七姐对你好不好?阿布说,不好,天天管着我,还念叨。最后她忠告我,阿布这小子不老实,去打架伤害人也是正常的,没必要为他伤心。

  第三天到酒吧开门,卷帘门刚推上去,阿布从隔壁酒吧出来了。

  “七姐。”

  “你怎么还在?”

  “我没走。”

  “进来坐。”

  阿布拿了封信给我:七姐,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对,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画了画,希望你能原谅我。你永远的弟弟,阿布。

  下面是他的青蛙人四格漫画,画的叫阿布的青蛙对叫小七的青蛙道歉。

  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原谅他,如果一个人的缺点每次都能被原谅的话他就永远都改不了了,我不希望我能改得了阿布,我也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只是想让他知道,他是真的做错了。

  坐在窗口,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沉默。

  突然想起来,问:“你现在住哪里?”

  “馒头那里。”

  “练功房?”

  “是的。我哥哥把我赶出来了。”

  “那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我和馒头说好的,我们一起去成都。”

  “找Tina没?”

  “没有,给她打电话说今天回来。如果一会她来了你就说我刚回来行吗?也不要告诉她我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又是欺骗。

  太阳晒得人心烦,拿了两杯可乐加冰。看气泡在可乐里不停的上升爆裂。好象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

  阿布坐到六点Tina还没来就走了。

  馒头在帮一个迪厅排舞,星期一三五去,排到七点半才回来。

  “七姐,我给他们想了个动作,之帅-- ”

  “什么动作?”

  “还记得神话那个开场的踏步吧?我把手上又加了这个动作。怎么样?”他跳了两下。“这种舞就是要人多跳起来才好看。”

  “挺好的。哦,今天阿布来了。”

  “他不是走了吗?”

  “没,他说住在你练功房里。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馒头好象突然有了心事,到吧台把杯子拿到窗口坐着不说话了。过了很久,说:“七姐,今天在街上碰到我亲戚了,我爸叫他找我回去。”

  “回去也好啊,你应该再读点书,而且回去有父母照顾你,比在这边幸福多了。”

  “我知道,我回去肯定就出不来了。”

  “你还想出哪来?”

  “你知道的啊,我想去印度。”

  “切,不准再想了。如果要去就回去找你爸帮你办签证。”

  馒头虽然不如阿布细心,但动作很敏捷,两个人一起看酒吧还不算累。阿布每天晚上10点多的时候就开始来玩,问馒头要不要过去和他一起住,馒头都说在酒吧陪我。

  四天后的晚上阿布在别处喝醉了走进来,说:“七姐,馒头呢?”

  一闻到他的酒味就觉得厌烦,没理他。他好象知道自己被人讨厌了,走了出去。

  馒头从楼上下来,告诉他阿布来找他,他哦了一声又坐在吧凳上沉默了。

  客人都走了,关了门一边洗脚一边聊天。

  “阿布怎么天天都来找你去那边住啊?”

  “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什么事?”

  “唉……”

  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真是心急。“快说嘛!”

  “你不要告诉Tina哦,我给你说就是了。”

  “快说。”

  “阿布每天来找我其实是怕我跑了。”

  “为什么怕你跑?”

  “因为他和我在一起,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没有钱,我可以去跳舞挣钱。到了成都我熟人多,他就什么都不愁了。其实给他找工作住处都很容易,但是他这样喝酒我很为难啊,我托朋友帮他找工作,如果他又这样喝酒,工作肯定很快就丢了,我还得罪了人。而且,我父母不让我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回去了我就不能经常和他在一起,他肯定会说我带他到内地就不管他了。”

  “那你准备怎么样?”

  “上次在街上碰到那个亲戚过几天要去那曲,他要我和他一起去。我可能这几天就要离开酒吧。我和他们去了那曲后就飞回成都。我有张卡,阿布知道密码,我走了后会留给他,回去以后存钱给他。”

  “你就这样走了不好吧,阿布也只是喜欢喝酒,到成都后你给他说清楚就行了。”

  “七姐,你不知道。阿布这个习惯是改不了的了。那次Tina给他的五百块他就是拿去喝酒了,在妓女那里喝酒,一晚上就全用完了。我知道我这样走了对他不好,不过我回去以后钱就多了,到时候给他多存点。”

  “你拿钱给他还不是害了他。”

  “这个我不管,他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反正这样我心里才好受点。”

  七、

  馒头走了,到成都家里打了个电话来,说他妈妈抱着他哭,他爸爸把他关在家里,连电话都不让他打。从他的语气听出来他是躲着偷偷打的。

  阿布来找馒头我说他被亲戚绑回成都了。

  Tina来告别。天气照常的好。

  馒头告诉我的第二天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很气愤,在家里躲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被阿布约出来了,给了他几百块钱。

  Tina说,可能这两天就回成都了,开学了,七姐,把你的EMAIL给我吧,我们常联系。

  突然大家都散了。这么快。

  想出去走走,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虽然很喜欢在酒吧里大家很亲切的象叫小妹那样叫“小七、小七”,喜欢那种超出顾客与卖家之间的友谊。有一个想法,不能抑制的冲动,只是想离开。我在走之前的离开拉萨的前一天到大昭寺广场呆坐,在花园旁边晒太阳的康巴汉子弹着音调起伏不大的弦子,那么平静,一直坐到晚上。在部队的兄弟垒和洁请假背了吉他出来在月光下给我唱了月光倾城。在拉萨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

  没和更多的朋友说再见,所以没多少伤感。

  车在傍晚的藏北草原上行驶,穿藏袍慢慢转经的人们和念青唐古拉的雪山在温暖夕阳下的画面定格在我脑海。可可西里辽阔无边际。荒凉,却让人怀念。

  兰州的牛肉拉面果然好吃,人也很好客,晚上在街上晃时迷路了,向坐在街边吃雪糕的老夫妻问路,他们商量了打的、公交车、徒步三个对策,我说,我走路。老大爷拉了我的手说,姑娘,这样走,你沿着这条路走,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再向左转,直直的走,就到广场了,姑娘,记着,第一个十字路口千万不要转弯。我走十米远倒了三次谢,他们还在路口向我挥手。旅途上这些事情是最让人心情愉快的了。

  太阳刚升出海面的时候我到了青岛。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自己还是没变,看着大海就在想西藏的山,在雅鲁藏布江上还剩最后一点金色树叶的时候我回到了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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