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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连载——新武侠

吕靖柏4年前 (2021-07-01)问答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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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长安城的天空雪絮迷津,纷纷扬扬,绕过高阁飞檐,雕栏玉砌,伴着马蹄与轱辘声响,静静飘落至一只苍老的手掌上。雪花遇暖即化,成了一滩清水,从指缝漏下。荆门道人坐在雕龙画凤的金漆车帐内,凝视着手掌上越积越多的银雪,吐出一团暖气,洒散积雪,道:“天底下最卑鄙的就是雪,看似清霜高洁,实则冰冷无情,即使满腔热血也暖不了它。”这话是说给前面那个赶着辇车的男子听的,那男子还年轻,长得也还算清秀,如瀑青丝自青铜发髻冲下,扬散风中,但却没有一丝清逸洒脱之感,因为他的脸是萧然阴沉的,便似一块捂不热的冷铁,眉角深处透着老于世故的风霜与疲倦。荆门道人那番话也许是在暗讽这人。但他全无反应,好像根本没听到。荆门道人望着默默落雪,又道:“秦少侠,你说长安的雪与其他地方的有何区别?”秦慕辰默然片刻,道:“长安的雪更稠,更冷。”荆门道人失笑道:“秦少侠心事很重?”秦慕辰没去接话,默然赶车。荆门道人悠悠道:“芸芸众生好比方才我手中化去的一滩雪,朝生暮死,微不足道。但秦少侠却不同,你是贵为金麟王义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金银富贵,权势地位自然是不能困扰你的。秦少侠是为情所困吧?”他一向看人很准,揣摩他人心思的本事堪称一绝,他只觉猜中了秦慕辰心事,得意得捻须嘿笑,露出洋洋之色。秦慕辰冷冷道:“你一个出家人也配说‘情’字吗?”荆门道人面色一沉,这分明是挑衅,金麟王尚奉他上宾,黄口小儿安敢如此?他瞥了眼秦慕辰,忽又打个哈哈,道:“贫道虽是出家人,但人非草木,人世间情之一物贫道又怎能视若无物。秦少侠风度翩翩,人中龙凤,为情所扰在所难免。”秦慕辰道:“人中龙凤不敢当,不过是一个屠夫。”

  “屠夫?”荆门道人笑了笑,撩开帘布,马车已迫近一座巍峨府邸。红墙内高阁林立,飞檐蔽日,飞雪弥天,却遮不住那股呼之欲出的虎龙之气,这府邸便是金麟王府了。

  秦慕辰跳下马,王府外侍卫已奔迎上来,抬来下马石,欲要搀扶荆门道人下车。荆门道人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说罢人影一晃,已然飘落至秦慕辰身旁。

  秦慕辰领着荆门道人入府,走至西苑,假山石林间,天心湖也被冻成一面冰镜。荆门道人翘首望向远处那座横空出世、穿刺凌霄的巍巍宝阁,喃喃:“那就是凌烟阁了吧。”

  那凌烟阁乃高六十六丈,呈九面。每棱嵌凿着一条石龙,自第一层始横亘至顶层,张牙舞爪,直指九霄青天,直欲飞天而去。层峦耸翠,飞檐勾角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泰然耸立,夺尽乾坤气势。荆门道人望着凌烟阁两眼发亮,呼道:“好个九龙飞天,了不起,了不起。据说金麟王就住在凌烟阁?”秦慕辰道:“不错,王爷倾心仙道之术,一心修玄,日求长生,算来已经七年没有出阁了。”荆门道人额首捻须,又望向那宝阁,道:“王爷既然如此有心,自然会有得道成仙的一日。”秦慕辰瞥了眼荆门道人,道:“道长,有句话我要跟你讲明。王爷痴迷仙术已非一日两日,在你之前也来过几个道法高深的方士,不过······”说着秦慕辰望向凝冰湖面,道:“不过大多是插科打诨,图谋钱财的浑人。王爷火眼金睛,岂会分辨不出?”荆门道人笑了笑,他当然明白秦慕辰言下涵义,笑而不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冰湖,霎时浑身一震,吓得几乎一个趔趄滑到。那冰面下竟浮着一片死尸,大袍宽衣,全是清一色的道士。

  秦慕辰道:“道长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在下可以带你出府。”荆门道人拭去额上冷汗,强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秦公子继续带路吧。”

  越阁过园,经两忘峰。穿过西苑,一条挺直甬道直通凌烟阁。沿道两排黑胄侍卫立于风雪之中,手按金刀,严阵以待。荆门道人兢兢战战地跟秦慕辰窜过直道,走入凌烟阁。

  一道静谧天光透过琉璃瓦窗倾泻而下,厢房内一切历历可见。紫金丹炉青烟屡屡,袅袅潺潺。一个紫袍道士盘膝端坐榻上闭目打坐,看去仙风道骨,丰神迥异,俨然一副得道高人模样。

  这人正是金麟王。

  “嘚嘚”两声敲门声响。金麟王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道:“辰儿么,进来吧。”

  秦慕辰轻轻推开红木门,走入厢房,向金麟王躬身一揖,道:“王爷,荆门道长到了。”金麟王看向荆门道人,和颜笑道:“道长云游四海,恣意去留,三年来我屡派人请道长皆无功而返。还是辰儿得力,到底是将道长请来了。”荆门道人悻悻一笑,连忙说了一大通吹捧话语,金麟王捻须含笑听着,朝秦慕辰翻了翻手,示意退下。秦慕辰退出厢房,金麟王笑容微敛,从榻上暗阁中取出一柄色泽暗沉的铁剑。荆门道人看向铁剑,脸上掠过一丝怪异神色,沉沉吐出三个字:“青冥剑。”

  铮地一声,金麟王抽出铁剑。青光幽幽,剑气冥冥,暗青色的剑身上刻着行云流水的纹理,精光内敛,寒气迫人 。金麟王端视铁剑,道:“不错,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兵的青冥剑。”他看着剑上幽幽冥冥的青芒,便似在观赏一个绝色佳人,只是再完美的女人也会有瑕疵,而青冥剑却是完美得无懈可击。荆门道人道:“据传青冥剑乃天灵教传代至宝,王爷可是当年荡平天灵教时所获?”金麟王看了眼荆门道人,笑了笑,收剑入鞘,随手将青冥剑抛在案上,道:“青冥剑说到底不过是一件死物,道长应该知道天灵教真正的至宝是什么。”荆门道人笑容一凝,道:“不知王爷这话什么意思?”金麟王起身下榻,负手在房中踱了几步,仰天望着雕花纹蓝的锦梁良久,道:“梁郁霜,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荆门道人看着金麟王,谄媚笑容缓缓消失,还原成一张历经沧桑,沉若止水的脸,额角每一条皱纹都那么深刻,便像是钢刀在岩石上凿刻的痕迹。金麟王道:“十年前,本王血洗天灵教,你装死逃过一劫,以为真的是瞒天过海了么?”梁郁霜沉默。金麟王接着道:“这些年你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为了躲避本王,你甚至出家做了道士,四处游荡,居无定处。眼看我与你那掌门师兄杨雄的十年之约就到了,你却突然出现了。本王心里是有喜有哀,以为你可能会是两种人,俊杰或蠢蛋。如果你想通了,肯遂了本王平生大愿,本王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梁郁霜依然沉默不答,金麟王笑了笑,道:“梁兄这些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万般辛酸唯有自知。”说着提起桌上紫砂瓯往玉杯中倒入热茶,道:“这是东海龙舌贡茶,清心润脾,梁兄尝尝吧。”

  梁郁霜端起玉杯,眼眸忽明忽暗,透过那碧青净彻的茶水,似乎看到了那年,那些遍地的死尸,滔天的火焰映红整片夜幕,密密麻麻的刀剑在眼前晃动,血流成河,哀嚎四起。久久,他颓然阖上眼,这是自己多少年不愿回忆的噩梦,当年死里逃生,苟延残喘了十年,终究逃不出天命,该来的还是会来。

  梁郁霜缓缓盖上杯盖,道:“十年了,好难熬的十年,每时每刻都是兢兢战战,惶惶恐恐,每一夜都被噩梦惊醒,那些披头散发的恶鬼,耻笑我贪生怕死,不忠不义。有些事不亲手了结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金麟王不屑哼道:“自古人皆为利所趋,手足相残,父子反目也在所不惜,同门之谊又算什么。”梁郁霜将茶杯搁在一旁,冷笑道:“金麟王远见卓识,应当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贪图富贵,见利忘义。”金麟王道:“那是自然,比如像梁兄这种。不过梁兄虽然耐得住清苦,但很是惜命,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来找本王。”梁郁霜哼了声,一道寒光蓦地掠出衣袖,手中已然多了柄寒光熠熠的软剑,道:“十年磨一剑,霜寒未曾试。这些年我无时不刻不再想,这把剑插进你心口时会是什么感觉。”

  金麟王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真的敢吗?”梁郁霜怒道:“我既然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金麟王不理会,走到书桌前,卷起衣袖,拿着一支羊毫笔,沾了沾朱砂墨,在宣纸上一行血红色楷字:十年之后,大相国寺。灵通神佛,屠魔永恒。道:“当年我为夺《易水经》,攻入天灵教。整座山都被大军团团围住,杨雄却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也带走了那本《易水经》,还在墙上写下了这十六个血字。十年之约到了,他也该出现了。据说这百年来你们天灵教无人能悟透《易水经》中的神通,不知杨雄领会了几层。”梁郁霜傲然道:“《易水经》暗藏乾坤机密,高深莫测,通达天理。我师兄天纵奇才,十年光阴虽不能练成神功,但也足可翻天覆地。就算今日我杀不了你,你也活不过这月十五。”说着剑锋一挺,逼向金麟王。

  金麟王凝视着那十六个红字,全然无视梁郁霜,忽道:“梁兄,你还记得那个叫林月清的女人么?”

  “林月清?”梁郁霜微微一怔,脸上又迅速爬满愤怒,喝道:“她是师兄最心爱的女人,你还敢跟我提她,她早被你害死了!”金麟王道:“她没死,而且现在就在这里,想见见她吗?”梁郁霜一愣,垂下软剑,道:“好,你带我去见她。”

  金麟王转动一盏油灯,只听“咯咯”几声机括响,一面书架缓缓转动,露出一间密室。那是间极其精致,极其宽敞的密室,琉璃玉瓦,画栋雕梁,珠帘绣幕。十余盏彩灯别具生辉,奇光帘影,金鳞赤霞。摇曳珠光中端坐着一个女子,背影纤柔,乌发铺地,袭一身桃红和荷袂花袄群, 正自对着铜镜梳发。她面对镜子,柔声唤了句:“王爷。”那娇柔的声音酥麻入骨。

  梁郁霜依稀还认得这声音,只是他不敢相信,这话竟然会从她口中说出。林月清轻轻转过身,仍然是那张明艳无俦的脸,冰肌如雪,明眸似水,杏唇之上挂着一抹淡笑柔媚入骨。十年光阴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相反,她变得越加妩媚,令人男人难以抗拒的妩媚。

  林月清绽唇一笑,道:“这不是梁师弟么?”梁郁霜不知如何作答,紧紧握着铁剑,许久才道:“师嫂这些年还好吗?”林月清笑道:“我自然很好,不过梁师弟好像过得很不好。”梁郁霜又默然了,林月清看了眼那柄软剑,道:“十年了,梁师弟还这么执着吗?”梁郁霜面色阴沉了起来,道:“当年师嫂也是女中豪杰,为何会变成这样?”林月清微微转过身,冷笑道:“梁师弟以为我应该怎样,为你那个窝囊废师兄自尽守节吗?”梁郁霜愕然,确实,没人有资格让她那么做,她终究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她别无选择。忽然,梁郁霜想到一事,道:“当年大祸来临时,你已经怀上了师兄的骨肉,那孩子呢?”林月清淡淡瞥了眼床榻,梁郁霜这才发现榻上还坐着一个白衣女童,小脸粉白,轮廓神宇与杨雄极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透着几分呆滞,毫无精气。

  梁郁霜道:“这孩子怎么了?”林月清冷笑不答,梁郁霜又疾声喝问一句,金麟王道:“她自幼被软禁此处,又没人教她说话识字,自然不懂人间世事,状如白痴了。”梁郁霜勃然大怒,指着林月清喝道:“岂有此理,这孩子好歹也是你的骨肉,你这样待她,于心何忍?”林月清冷然道:“杨雄当年弃我不顾,独自亡命,心里就有这孩子了吗。我当初本想打掉这孽种,无奈她已经四个月大了,这才忍辱分娩了下来。”

  梁郁霜怔住了,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忽又仰天大笑一声,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连你这贱人也一起杀了。”说罢一剑挺出,直刺金麟王胸腹。却见金麟王大袖飘飘,一掌挥出,卷起浩瀚劲风冲向梁郁霜。梁郁霜但觉大力涌来,连连退了两步,脚踩红柱借力,飞身一剑再是刺去。金麟王身子微侧,大袖招展,卷住软剑,一拖一带,将软剑打落在地。

  梁郁霜一呆,愣愣望着地上铁剑,这些年他苦练剑法,自为有朝一日能手刃金麟王,一偿平生夙愿。想不到十年功夫如同儿戏,竟不能与其对上三招。

  金麟王笑道:“《易水经》经藏天机,按其心法练气,内功精进千里,梁老弟固然不敌,也不必耿耿于怀。”梁郁霜愕然道:“你说什么,你会《易水经》?”林月清道:“我跟了你师兄三年,曾经也有缘目睹过一次《易水经》,记了一些。”金麟王笑了笑,道:“她记下不过是些旁枝末节,不得奥妙,但已有如此神威,这《易水经》不愧是无上神功。”

  梁郁霜道:“你知道就好,十日后我师兄归来,取你狗命易如反掌。”金麟王捻须笑笑,拍了拍手掌,只听“吱呀”一声,两个侍卫走入房间,一前一后,抬着一支架。梁郁霜定目看去,登时惊变失色,只见那鲜血淋淋的支架上躺着一个无足,无臂,无目,无鼻,无耳,无舌之人,伤口仍有鲜血渗出,显然还是不久之前被动的酷刑。待他再细细一看,不由浑身颤栗,眦目欲裂,他认识这张脸,正是他师弟王彦龙。梁郁霜如遭雷殛,浑浑噩噩,踉跄退了两步,几乎跌倒。金麟王道:“王兄跟你一样,十年前逃得一命,卧薪尝胆,也十年磨了一剑,于三天前潜入王府来试锋。不巧得很,那天本王心情烦躁,拿住他便下了重刑。”

  “你······你这个疯子,你简直丧心病狂,你不是人。”梁郁霜嘶叫着,有些语无伦次。金麟王将林月清搂在怀里,叹道:“他是条汉子,我每问他一次《易水经》口诀,他便骂一次,我便割他一刀,最后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梁郁霜讷讷看着王彦龙,他嘴唇微微颤动着,喉咙底处发出细若游丝的呻吟,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令人毛骨悚然。梁郁霜蓦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重重向金麟王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王爷天威难犯,小人不识好歹。求······求王爷放小人一条狗命。小人这就将知道的《易水经》口诀写给王爷。”金麟王大笑一声,道:“我问你,这些年你可有见过杨雄?”梁郁霜发了一愣,道:“他······我确实见过他一次。”金麟王道:“他在哪?”梁郁霜道:“他就在长安城外的终南山。”林月清“啊”地轻呼一声,喃喃道:“他居然躲在那里。”金麟王道:“好个杨雄,难怪找了这么多年全无头绪,原来躲在我眼皮底下。”梁郁霜抬头看了金麟王一眼,道:“你现在知道也没用了,三年前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一身武功已经出神入化,简直不可思议。”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他是恨不得将你食肉啃骨,扒皮挖心······”金麟王蓦地一掌探出,将梁郁霜整个人吸了过来,抓着他的头,手腕一转,拧断颈骨,一挥手将梁郁霜身体抛出窗外,坠落凌霄阁。风雪灌入,吹乱了金麟王的鬓发,那双杀气凛然的眼睛又缓缓横向了林月清。林月清娇躯一颤,勉强笑了笑,道:“王爷别动怒,杨雄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闯这龙潭虎穴。王爷你只要呆在这······”

  “啪”

  林月清身躯一晃,趔趄摔倒,脸上多了个巴掌印。金麟王道:“你当本王怕了那杨雄不成?”林月清忙道:“王爷纵横天下,当然不会怕他了。”金麟王哼了声,道:“我让你配制混元珠,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林月清道:“我姐姐是跟我说过混元珠的配方,但当时我也没太留心,而且隔了那么多年。我,我要好好想想。”金麟王笑了笑,蹲下身拭去她嘴角血渍,捏着她的下巴,道:“说起来,你姐姐秋水宫主姬双想必也会来开封搅局。那个老女人野心勃勃,以前不也一直打《易水经》主意么?”林月清低声道:“我好多年没见到她了。”金麟王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嫁给杨雄是你姐姐唆使的,意欲骗取他的《易水经》,是不是这样?”林月清道:“怎么会,我跟他是真心相爱······”话到此处,自觉惭愧,低下了头。金麟王大笑,抚着她玉滑的脸颊,道:“混元珠配方你最好这两天想起来,后天我就要动身去开封了。”

  秦慕辰站在天桥,将一卷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松手放飞。深邃沉凝的眸子顺着飞远信鸽俯瞰全城,长安城是那么渺小,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这就是折腰无数英雄的江山,但他却可以站着俯视。千年不变的大雪倾泻着,和着他永远萧索的表情,永远孤单的身影。他的头发、须眉,衣衫,沾满了雪絮,整个人几乎都快被风雪吞没了。

  他记得那年长安也是漫天飞雪,阴冷刺骨。他曲卷着身子,闭目躺在街角,身旁放着一只破口的小碗,上天只是施舍了一碗冰雪。单薄破败的棉被根本不足以御寒,他冻得浑身僵硬,连颤抖的力气都没了,清晰地听到心跳声逐渐变轻,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那时候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驶过,轱辘压过破碗,宝车一个轻晃,停了下来。马夫迅雷不及地跳了下来,狠狠一脚踢在他身上:“小杂种,作死么?”车厢帘布撩开,露出一张粉嫩稚气的女童的脸。女童气愤愤地指着马夫叫道:“你这坏人住手。”马夫愣住了,狼狈退到一旁。他吃力撑起身子,抬头看向女童。女童大眼眸波光流转,跳下马车,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道:“我带你回家。”

  这个风铃般的声音像种在心里的罂粟,刻骨铭心,挥之不去。可那个秀丽妩媚的白影是那么不可触及,越飘越远。她不屑与他为伍,甚至不耻于留在他父亲身边。

  “辰儿。”身后忽的传来金麟王声音,秦慕辰转过身去,金麟王在远处廊道上走来,手上还牵着一个白衣少女,便是杨雄的女儿。闭关七年的金麟王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简直骇人听闻。秦慕辰忙躬身一揖,道:“王爷有事传召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前来。”金麟王失笑罢手,道:“七年没出来了,本王想着也该出去走走了。”秦慕辰道:“王爷想去哪里散心,我这就派人去打点。”金麟王道:“开封大相国寺。”秦慕辰略一沉默,道:“是不是杨雄的十年之约?”金麟王道:“不错。”秦慕辰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金麟王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劝本王吗?”秦慕辰道:“王爷是武林霸主,若不赴约便会被天下人嗤笑,这与败了无异。”金麟王点了点头,道:“这次出门一切从简,不要惊动任何人,你选几个贴心的侍卫就好。”秦慕辰道:“我明白。”又看了眼那女童,道:“她是谁?”金麟王笑了笑,道:“杨雄女儿,我打算过了这月十五,收她做义女。”

  “杨雄女儿······”秦慕辰喃喃,登时明白金麟王用意,无非是要带着她去威胁杨雄。秦慕辰沉吟片刻,再看向那少女,白衣蹁跹,一尘不染,恍惚中似看到了她的身影,人生初见她也是这么一身白裙。金麟王道:“你看她像不像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秦慕辰,不知如何作答。金麟王望着落雪,叹道:“当年走得那么急,连一句道别都没有,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秦慕辰道:“凌策风号称平江铁剑,是名满天下的大侠,郡主跟着他应当不会吃苦。”

  “平江铁剑?”金麟王嗤笑一声:“有朝一日本王若是碰到他,倒要跟我那便宜女婿讨教几招。”秦慕辰默然片刻,道:“王爷会杀了他吗?”金麟王冷道:“便是杀了又如何,守活寡也是她自己活该。”忽又瞥了眼秦慕辰,道:“倒是你,你还惦记着她吗?”

  秦慕辰吐了口气,道:“是。”金麟王道:“过了十五,本王就把她找回来,如何?”秦慕辰愣了愣,道:“可是和郡主她······”金麟王哼了声,道:“姓凌的什么东西,简直胆大包天,敢骗走我的女儿。”秦慕辰默然,他当然希望她能回来,他也一直在等她回来,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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