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蚌先生“成句面引号”牛后说(转载)
『版主按』此文作者阿蚌，即赵首成老师。转载时未标注，建议大家转载文章时注明出处。
“成句面引号”牛后说
（一）
关于灯谜成句面要不要标出引号的问题，长安文虎社社长苏剑先生引领了2011年中华谜坛理论探讨的夏季风。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这个看似细微末节，无足言道，却又在实际创作、猜射中无法回避的问题由来已久，很像那种种恼人天气，令人困惑不已。
就笔者手头掌握的资料表明，最早发现引号在谜面上的使用情况并做为问题提出的，乃是李平（平安道）先生。在 1982年9月10日出刊的六安市三里桥文化站灯谜组《桥头商灯》第2期《门外谜谈》一文中，李先生用300字简述了谜面标出引号的三种情况：一、谜面为历史记载或文艺作品中人物的原话；二、属于引用性质的；三、引号做为“说、白、道”等字眼来使用的。文末并说：“如加用引号的目的仅限于说明是‘成句入面’，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此文甫一交流，便引起了温州柯国臻先生的注意，随即在当年11月号的《微山谜话》上发表了《关于谜面上的引号及其他标点符号的使用》这篇自拟问答体的文章。柯的观点是：一、非用不可的，就坚决用上；二、可用可不用的，尽量不用；三、不好用的，就不用。柯先生此文，已于2001年5月变为电脑排印收入“高雄漳州文虎基金会丛书”第一种里，诸君有兴趣不妨参看。
鉴于李先生对于成面用引号的类型界定虽清晰，然失之简略，不够完善，而柯先生因系将引号综入其他标点符号一道阐述，所举谜例也还有相互参商和语焉不详之处，故笔者曾于《浦东谜刊》1986年第26期上刊登了《成句用引号的异议》一文，借此表明一己之见：
以成句（前人、名人之诗词文献，现代歌曲等）做谜面而加引号，于当今谜刊中屡见不鲜。大概是民国前引号尚未发轫吧，旧籍中的谜面悉数是“光头”的。众所周知，成句有熟知和生僻之区分，谜法有拢意、拆损、承启、分扣之类属，那么引号之用于成面便显得斑驳陆离了。例如：
1.“自信人生二百年”（西汉人）毛延寿
2.“蜂蝶纷纷过墙去”（电影名二）邻居、春香传
3.“少林，少林”（植物名）通脱木
4.“开谈惊四座”（四字医嘱）口服一片
5.“梧桐半死清霜后”（字）霖
6.“边草岁岁发”（世界纪念活动）国际青年年
拙见以为，毋论熟句僻句，须看引号在解谜释底过程中的作用发挥如何。有助者，用之不妨；无助者（单纯标榜成句，可视为无助），坚决弃之。例1如不用引号，则“毛”字突兀无交代；例2如不用引号，则无以联想下句“却疑春色在邻家”；例3如不用引号，若干年后则无人明白面句是何意思。反之，例4拢意，例5拆损。例6分扣之类，如摈弃引号，一样可以解释谜底，并省得猜射者去花费一番无益的心思。再者，由于谜笺因袭传统的竖行书写形式，若任何成句都要标以引号，从书法欣赏角度来说，也是不适宜的。
此后，关于谜面引号的探讨，或也有只言片语之涉及，犹如断云零雨（调侃一下，呵呵），已然不成气候。直到今春“花舞人间”水城新津谜会召开前夕，才被作为候选辩论题之一提上议案。虽然最终无缘把这一搁置有日的谜艺问题在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各队辩手当面较量中得到进一步深化和澄清，但通过苏剑先生对此议题价值的重新认识和肯定，从而发起专题征文大讨论，无疑也弥补了新津谜会之憾，圆了这个“小则小，心肠儿转关”的学术之梦。
（二）
谜面上出现引号以及其它标点符号，这在改革开放以来的早期是一种很自然的文字规范行为，并无刻意和矫情。这一点，倘仔细浏览或抽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各地灯谜刊物便可大体得到证实。当然，事情也有例外。譬如郑百川先生躬自编辑的谜刊谜集，就三十多年如一日，凡成句坚持一律加引号。他认为，他的做法一是充分尊重前人、旁人的心血结晶，二是可以区分、检验自己撰构谜面的能力，借此与那昭著人口的千古名言、清词丽句一较高下。至于后来的发展，尤其是十几年来网络灯谜的滥觞，影响所至，使引号的使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则是谁也无法逆料的了。对此，不妨拿谜人众多、谜风鼎盛的潮汕地区优秀谜刊《普宁谜苑》来做个比较。
《普》刊近年共出过两期。其2008年12月刊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竟全然不见那非常熟悉的小蝌蚪高悬谜面两头，即便有另行笺注出处者，实在也少得可怜。是否该地的谜作都不用成句挂面，抑或浅白如话，净是简短词组而无须用到引号呢？这从崇尚典雅文丽之风的现当代普宁精英谜家如庄容川、许斯爱、方书璧、杏花雨、青松、刀人金，以及普宁籍的张伯人、林仲杰、天涯、不说等人作品中，是不难找到答案的。尤其使人吃惊的是，这期刊物上的谜作非但丝毫不亲近蛙类的后代，而且运典的比例也忒高。笔者其时尚未上网，仅凭那腹中“半桶水”与日渐减退的记忆力也只能勉强读懂一些，料想我们可爱的普罗大众或许要舌挢不下了。然而，这种看法不久就受到了挑战。《普》刊2010年10月的这期，一下子便有不少谜作的成句面赫然标上了引号，虽然仍存在着人自为战、缺乏统一标准的弊病，但已是打破该地传统做法（该刊2004年那期以及上溯各期一贯如此），石破天惊的举措了。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故意夸大，耸人听闻，而是因为目前网上网下发表的谜作，成句面不加引号的反倒较少之故。由此可见，时代的进步，推进谜艺的发展，其势之猛、其力之巨，切不可等闲视之。
（三）
反观三十年来由界内人编著，付诸正式出版的的谜书，谜面用不用引号的情状，是年代越近越显得混乱。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刘二安先生的许多种谜作汇编集，但逢成句面悉数免除引号，始终如一，毫不改变。以笔者之心度之，其缘故不外有三：一为沿袭民国以来的谜面书写、印刷传统，二为按照国家语委关于标点符号的规定和文学作品的一般使用习惯，三为省却鉴别成句与非成句的麻烦。对于这第三个原委，笔者深有感触和体会，甚至可说是心有余悸。
1988年秋至1989年春，我和邵滨军共同编注、由我具体执笔，被誉作“为公开出版的谜人谜作集一时之选，当年可谓风行一时”（《谜江湖》博文）的《新时期灯谜佳作集》开编。此书首次采用了断时代、按地区标署作者姓名的谜作编排方式。面对数以千计的谜人来稿和大量谜刊谜报资料，成句题面用否引号的情况，也是各自为政，莫衷一是。考虑到既要尊重来稿作者，体现他们的良苦用心，又必须统一全书体例，不至为专业人士所讪笑，所以就发硎新试了“将谜面尽量改为楷体印刷，以示区别；谜面出现标点符号的谜作，是因为标点符号也入谜的缘故”（见该书《前言》）这一方法。虽然台面上的话是这样讲，但在电脑尚未普及、不知网络为何物之时，甄审区分成句与否困难之大、花费时间精力之多，当可想而知。即使如此，最后仍难免百密一疏，留下歉仄和遗憾。举个例子，南京王彭年先生在收到编者赠送的新书后，立即致函相询：他的“别泪临清晓”打一“漳”字，谜面原出自五代词人牛希济的《生查子》，为何没能改换为楷体字？相信面对这种操作难度，以及此举后来界内界外都乏人效仿的尴尬，二安先生必会做个聪明人的。由此，笔者不禁感喟：早知大多爱听“十里蛙声出山泉”，当初何不尽放蛙仔出笼来！
（四）
拜读了一通上期《文虎摘锦》所载6篇关于“灯谜成句面要不要标出引号”的获奖专题征文，我既为文章作者们的深入探讨精神所感动，复为他们的说理透辟、入木三分，以及文采斐然、引人入胜所折服。但我也察觉到，主张谜面成句引号“当用则用，不当用则坚决不用”的一方，纵然发散多端、理由充分，思路邃密、分析细腻，似乎仍未能跳出旧说的窠臼。倒是广州陈继耿文中提及的5小节“引号在成句谜中的作用”和4小节“关于成句加引号几个常见问题的辨析”，富有科学发展眼光，比较切合实际，也有益于当下作品艺术性的提高。对提高作品艺术性的这个说法，笔者可以再举出两个具体谜例作进一步比较说明：
1.“朕意已决，无得再谏”（现代人）刘志坚【普宁许介锥（微雨）原作，恕笔者稍事改动】
2.“发愤在呼号之际”（拼音字）鸡要叫【老鹰俱乐部12月8日第二届“笔酣墨畅”网络赛笔者所出谜题】
如均不另行笺注出处，而付诸实际猜射的话，仅只在谜面上琢磨（即蔡芳先生说的“用拆字法或以谜面语义直接扣合谜底”），例1猜作“王心刚”毫无问题，例2射为“激要叫”绝对可以。但若加上引号，给成句面予以足够的提示，那么，显现的猜射效果则完全不同：例1出自《三国演义》第80回刘备语，例2出自“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檄英王鸡》——必要猜成“刘志坚”与“鸡要叫”无疑。这类谜的猜射，虽不属于利用成句面承启上下文来击动谜底的情况，但它与上世纪80年代沪上谜人所谓的人名、物名“暗扣”谜相合。可喜的是，过去处理这类谜作的成句面，只是懵懵懂懂不自觉地（或说是依文学写作例）使用了引号，而今随着高水平猜制比赛的频繁进行和成句面谜的成倍增长，毕竟大体上可以把加引号以甄别“意内”“言外”的改进措施约定俗成化了。
通过实地猜射的验证，正如天涯文中所说，成句使用引号，既增加了灯谜的迷惑性，又增强了谜作的艺术感染力。如此一箭双鸢、鱼与熊掌得兼，有力地促进和推动谜艺发展的好事，我们何乐而不为之呢？——这也是笔者逐渐改变早年所持观点，未能免俗，从而与时俱进的转捩点之一。
同时我又察觉到，寄希望于开展一两次研讨活动就能解决由谜面引号标注所引出的枝枝蔓蔓，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由某个学术组织立马作出硬性规定，势必也无法普遍执行它。关键还在于大家尊重彼此不同的观点和做法，以此为基础坚持不懈地探索下去，求大同存小异，随着谜艺的不断演进，随着谜学的持续发展，总会有认识接近一致，能够圆满解决问题的那一天。君不见，“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又不见，“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