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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约定 ....又名不见就散

吕白易5年前 (2019-12-04)问答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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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定

  那天,我应邀去一位朋友家,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到后,才发现除了主人,竟没有我认识的朋友。那天唯一的收获是认识了顺顺。顺顺属于那种不太起眼的男孩。皮肤很黑。身材瘦小却不单薄。个头大约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零之间。柔软的黑头发遮住了眉毛和半只眼睛,他的鼻子很大,鼻梁却很低,嘴唇很厚,唇线却分明。黑T恤、牛仔裤、木拖鞋。似乎有点腼腆,几乎没听见他说什么话。以至于最初的一个小时,我几乎无视于这个将给我的生活带来巨大变化的男孩。我开始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轻轻地捋了一下头发,露出了眼睛。他的眼睛凹而黑,非常亮,眼神跳跃,睫毛很长。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张有着越南人特征的脸上,会有一双如此明亮生动的眼睛。以至于掩盖了所有的面部缺憾。而这双魅力无穷的眼睛,居然被这个笨蛋用头发遮住了。我试着和他说了说话。知道他叫顺顺,姓上官。是搞汽车修理的。顺顺的眼睛的确漂亮。看着他的感觉只有眼睛,很亮的眼睛。对着他的脸,你会无视于其他五官的存在,只有眼睛。我问他是不是外国人。他说他祖籍是四川。

  此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偶尔想起那个姓上官的男孩。奇怪,他在我脑子里的形象只有眼睛。我坚信那是一双,可以迷死无数女人的眼睛。

  那天深夜两点,马路上空荡荡的。我加完班回家。半路上,我的小精灵突然熄火了。任我如何拳打脚步踢,它依旧硙然不动。这月高风黑的。把车扔这又不放心,修又没地修。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我看见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越来越近了。我有点紧张。但那个人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我一定在那见过他。借着桔黄色的路灯,我看清他背着一只破旧的工具包,并远远的朝我看了一眼。我猛地想起来了,是他。我想叫他,但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的他姓上官。但他好像并不记得我。很快地超了过去。当他离我十五米左右远时。我喊了一声:“上官……”他没有停下。我低下头看着不争气的车。心想算了,反正也不熟,喊也是白喊。“顺顺。”我吓了一跳,抬起头。顺顺已经隔着车微笑地,站在对面。眼睛在路灯下,像夜行的猫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我笑了。“嗨!”顺顺说:“车坏了?”我说:“倒霉。”顺顺又笑了说:“我认识你吗?”我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反正我认得你。”顺顺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没想到,我还挺有名!”我用几分嘲讽的口气答道:“帅哥嘛,出点名是正常的。”他不笑了。问我:“你住那?”“干吗?”我警惕地问。顺顺又笑了说:“也许我送你回家?这半夜三更的,我也护回花。”我有点犹豫。“你又不认识我。何苦……哎?!你是不是老干这事啊?”顺顺的眼睛在笑:“真是吕洞宾被咬。不知好人心。算了,我走了。你自已慢慢想辙吧。”“嘿!你还挺会拐弯抹角骂人得吗?”我有点生气了。他已经在好几米外了,没回话。我又有点后悔了。这半夜三更的,万一万一……我拒绝再想下去。

  “要不,我帮你看看?”顺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又吓了我一跳。“你?”我怀疑的问。他已经在车旁蹲下,把旧工具包放在地上。我低头看着他说:“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一点声都有没有,老是突然就冒出来了。”顺顺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瘦!”我笑了。

  他从那个旧包里掏出一把钳子、起子,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工具。我想起他是搞汽车修理的嘛。我居高临下的问:“上官顺顺,哎,我可以叫你顺顺吗?”他没抬头说:“叫吧。”“顺顺,你真不记得我了?”他答道:“不记得了。对了,咱们以前在那见过?”我不甘心,又问道:“真的一点印象都有没有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好像大概也许……你又不是什么美女,我干吗非得记得你啊?!”我沉默。他略显歉意又说:“我意思是,我这人比较聪明想的事多,一般小事不放在心上。是吧,再说了我又不是大色狼,见着一个女孩,就得记住,那我还不得累死啊!?”我笑了。他接着道:“哎,我们上回到底在那见过啊!”我说:“想不起来算了,告你回头,再落下病,那我就太不好意思了。”顺顺笑出了声,边修着车边说:“别介啊!那我就豁出去落一回病,你也好意思一回。”我也笑了:“你豁出去是你的事,我可不能害你,还是不说了。”“不说算了,让你憋着去。我是关心你怕你憋坏喽!你想说我还不听了呐。”

  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大约一个小时后,顺顺拍了拍手站起身。“试试看,怎么样。”我一试,还真修好了。我感激的说:“谢谢啊,这是什么毛病啊?”“不告诉你,告诉你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去啊!”我误解了他的意思道:“那什么,我也不能让你白忙,多少钱,一百够吗?”我边说边打开包准备掏钱。他埋头拾掇着工具,有点生硬的说:“不够,一仟都有不够。我这是为人民服务,雷锋精神。懂吧?精神无价!”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嗫嚅道:“对不起啊,我不是那意思。其实我是想谢谢你。”顺顺没说话,默默的收拾着工具。我尴尬的接着道:“咱们不是不熟吗?生气啦?我真是无意的,别生气了。我真……”他打断我道:“谁跟你们女的似的啊,动不动就生气。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如释重负道:“那就好,那就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棵。我忙从包里拿出打火机为他打着。他夹着烟看了我一眼,停了一下,凑上火把烟点燃道:“你也来根?”我说:“免了。”顺顺吐出一口烟说:“你还抽烟呐?”“戒了。”“噢,戒了好。我总觉得女人抽烟就不是女人了。”“口无遮拦!你这句话至少把全世界三分之二的女士都给得罪了。”

  顺顺笑道:“你该不会去揭发我吧?看着你也不像那种人吗!”

  “那可保不准,不过,看在你忙了半天的份上,我暂且包庇你一回。”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了。顺顺说:“你先走吧,也不早了。”“你家还有多远,我先送你回家吧!”他笑道:“胡说。我一个大男人,让女孩送回家那哪行啊!你甭管我先走吧。”我也笑着回道:“年纪轻轻,你还挺封建!中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也没把你教育好。快快,我送你,送完我还得回家睡觉呐。”他犹犹豫豫不肯,架不住我坚持。他总算答应了。

  我一步跨上车,回头看着他。顺顺又笑了:“怎么着?你还想带我?这可不行,好歹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说下大天来也……”我打断他:“那你带我好啦,反正是回你家。哎,你车技怎么样?我可胆小,你别再摔我个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他笑着跨上车:“放心,不能自理,我侍候你。”“那我还是不放心吧!”我回答道。等他发动起车子。我说:“顺顺,我能搂着你的腰吗?”他没回头:“搂吧!小蛮腰细,你轻点别给搂折喽,就该你侍候我了。”

  十分钟后,在一幢黑黢黢的七层楼前。顺顺停了车说:“今个儿太晚了,改天请你回家坐坐。”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临别时他说:“那你慢点开。让你一个女孩家上路还真有点不放心。要不我送你回家得了。”我说:“算了吧,你要送我,我该不放心了。”他想了想笑道:“也是,那再见。”我发动了车子。听见他在背后喊我。我转回头,他上几前步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说:“不告诉你,自个儿慢慢猜吧!”车开动了。我听见顺顺带着笑声道:“嘿!我这暴脾气。这名字还有猜的啊。”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聊天。常常玩到半夜,一人拎半瓶啤酒走在安静马路上,开着各种玩笑。有时我们会坐在马路牙子上,唱我们能想到的古今年中外的各种歌曲。有时则捡好多啤酒瓶子,从马路这边扔到那边。听着啤酒瓶子撞击在柏油马路上脆脆的声音,看着一地的黄黄绿绿的碎玻璃,我们大声地傻笑着。看着顺顺的眼睛,我觉得地上亮晶晶的玻璃,加起来也没有身边这个男孩儿的眼睛亮。

  那些时刻,我们都很快乐,也很纯洁。说着各种掏心窝子的话。至少对着那样一双眼睛,我不愿意虚伪。跟他在一起我无需矜持,无需做作,肆无忌惮的说任何平时不敢说的话。我甚至不用化妆。总之和顺顺在一起我很轻松。也许,他不在我的圈子里,却实实在在的在我的生活里。我一面享受着这份友谊带给我的愉悦,一面又隐隐地担心这份愉悦,能存在多久。

  顺顺告诉我,他是学徒工,还要三年才能出师。现在月薪是一百元。但他很满足,因为他每天都学到东西。也曾羡慕别人大把花钱,但只是羡慕而已。他说,你可以说我胸无大志。 但我更在乎踏实,守着这个手艺,将来总可以养活自已。出点力,吃点苦,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学到东西。我很讶异,这么年轻的城市男孩有如此朴实,稳重的想法。

  看来顺顺和别的男孩却有不同。他说,他每周都去踢足球,足球对他很重要。国家队不要他是他们的损失。我问他,为什么不往这方面发展?他说国家队要了他,损失更大。我说,你为什么留这么孩子气的发型,把眼睛遮住。其实你的眼睛很漂亮,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他说没有。

  再次见面,顺顺的头发短了,是很短。露出了眼睛和饱满的额头。虽然,有点不习惯他的新造型,但我还是做出很欣赏的样子:“孺子可教也!”他笑了笑说:“少来了,就是退回到万恶的旧社会,你也大不了我一辈。”看看表才四点半。我说:“咱们去菜场买点菜。今儿到我家吃吧!也让你见识一下本姑娘的手技。”他问:“姑娘的手技如何?”我骄傲地竖起大姆指道:“不是我吹,我做的菜除了我自己,从来没人说过好吃。”“啊?!”他笑道:“那还是我做吧?”我立即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那什么,那您先忙着,我先去歇会儿。回头得了叫我。”他做恍然大悟状:“你够阴险的啊!我可真是走眼,愣是没看出来嘿!”从喧嚣的菜场出来,我们一人拎着好几个内容丰富的塑料袋,走到楼下拎了几瓶啤酒。到家。我说:“欢迎参观,多提宝贵意见!”顺顺放下东西,把每个房间都溜了一遍。说:“传说中小姐的闺房,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人住也不害怕啊?”“有什么可怕的,早就习惯了。”他作向往状道:“你可真够幸福的。”“是吗?!”我淡淡的答道。我给他泡了杯茶说:“大师您要再不开始,可是要出人命喽!”

  屋子里洋溢着久违的饭菜香味。顺顺颤颤巍巍地端出一大盆西红柿鸡蛋汤,在椅子上坐定。我往两个透明的玻璃杯里斟满了啤酒,举起杯子。“来,为大师傅。干杯。”我啜了一口啤酒放下杯子,看着满桌色泽绚丽的菜肴我笑道:“我还真小看你了。”他矜持的扬了扬眉毛道:“尝尝,快尝尝!尝完你就该崇拜我了。”“臭美吧你就。”我每样菜尝了一遍,放下筷子。拿起汤匙舀了一匙汤,喝完。看着顺顺,他摆出一付等待夸奖的样子。

  “真想打击你一下。”我说。然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棵烟点燃,边吐烟边绕过桌子,把烟恭敬的插在顺顺的嘴上,回到椅子上坐定。他惬意的吸着烟,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慢条斯理接着道:“打小老师就教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他笑着喷出一口烟,赶紧伸手拔开飘散在我们之间的烟雾。说:“继续,我听着呢。”我叹了口气道:“色、香、味一样不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好了。哎,你是不是老练啊?”他轻轻地扬了扬一条眉毛,没有答话。我也顾不上他了,我可是真饿了。

  吃着吃着,我突然有点伤感。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这么踏实的吃上一顿家常便饭了。平时,不是上馆子就是吃快餐面。我的被各种牌子味精糟蹋过的舌头,早就麻木了。今天,我居然能分辩出这一桌子的酸甜苦辣,实在让我感到有些弥足珍贵。顺顺突然道:“怎么不吃了?吃吧吃吧,反正你崇拜我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别害羞啊。”我举起啤酒跟他碰了碰,喝了一口问:“哎,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女朋友啊?”顺顺迅速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那么多,你让我提那个呀?”“少跟我装傻充愣,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端起酒喝了一口说:“我没有女朋友。我这样,谁会看上我。”停了一下他又道:“那你呢?你好象也没提过你男朋友吧?”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没有男朋友。”

  “不像,真是不像。”顺顺摇了摇头道:“像你这样的女孩会单身?!我没想到。为什么呀?”我高声反驳:“像我那样的女孩啊?凭什么我就非得有男朋友啊!什么为什么——呀!不为什么……”他笑道:“别急啊,真没劲,怎么就急了呢?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激动?”停了停他说:“回头你刷碗啊,我最怕刷碗了。”“行!没问题。哎,你其实多大?”他伸出手指掰算了一下说:“下个月满二十一岁。”“真的假的啊?我看你顶多十八岁。”“你看不行。我天生一经小孩脸没辙,海拔又低。这事得赖我妈。你呢?”“比你大一岁。”“噢。”

  我刷碗的时候,顺顺眉头紧锁的靠在厨房门框上,苦思冥想我出的一道脑筋急转弯。我的头有点晕。我们一共喝了四瓶啤酒。他好象没事。

  顺顺泡了两杯茶在客厅坐下。我用凉水拍打着滚烫的脸颊坐在他旁边。“我好象有点高了。”他嘲笑的说:“才喝多一点啊,就高了!?”我捧起茶轻轻喝了一口。将杯口抵着下唇,袅袅的热在我眼前晃动。隔着淡白色的水气我问:“你真没有女朋友?”“没有。”“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行啊!漂亮吗?”“不知道。”“不知道??”我吁了一口气轻轻道:“你看我漂亮吗?”“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废话。”“不漂亮!”他干脆地说。

  我笑了。“就算是真话,你也不必这么坦白吧?好歹也婉转点。”

  “我这也就是跟你,随便换一个,那怕她长的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我也得说她是嫦娥下凡。唉,忠言逆耳啊!哎,你不会真给我介绍个八戒他二姨吧?”

  “当然不会。我顶多也就把八戒他三姨许给你。”他大笑,我也笑了,等他笑够了。我严肃地说:“说正经的,你觉的我怎么样?就把我介绍给你当女朋友。”说完我靠在沙发上盯着他。他没说话,眼睛盯着茶几,脸却一点点的红了。我心里很紧张,若不是借着几分酒意,杀了我也不会说这种话。他瞟了我一眼,迅速的躲开了我的眼睛。抬手看看光秃秃的手腕,有点慌乱的说:“哟!都,都这么晚了。我,我该走了。”我盯着他,咬紧下唇。他再也没看我。逃似地走了,独自坐在客厅我有点茫然。有点迟钝。巨大的挫败感密密的向我压来。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最后,我沮丧地认定这个朋友算是丢定了。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没有和顺顺联系。这份友谊其实比我想象的要珍贵。我时常后悔那天的一时冲动。又有点责怪他,怎么就吓成那样呢?但很快我又开始责怪自已。我似乎很不习惯没有这个圈外男孩的时光。曾几何时,他已悄悄地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而我却懵然不觉。就好象某天要刷牙时,找不着牙刷才意识到竟然找不到东西来代替。然而谁又会总问自已缺不缺牙刷呢?

  半夜,我被一阵刺耳的电铃声吵醒。看了看表两点。透过猫眼我看见变形的顺顺。我抑制住涌上心头的高兴。打开门,平静地说:“进来吧!”顺顺步履踉跄的进了屋,还带着一股酒气,应该是白酒的气味。他双手按了按沙发,小心翼翼地坐下。我泡了杯热茶放在茶几上。他迫不及待的端起就喝,结果被烫了一下。但他好象有点迟钝,没有什么夸张的反应。我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在他面前。他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大半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道:“要是有可乐就好了!”然后大剌剌地咧着嘴冲我傻笑。他在找骂。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讪讪地收回笑容。他的脸色显得很疲惫,眼睛红红的,眼神有点呆滞,眼睛却从未有过明亮。他低着头,伸出两根手指在茶几边缘左右划动着。沉默,尴尬的沉默,这种状况是从不曾有过的。在我的印象中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们总是在笑。

  终于顺顺像鼓了很大勇气似的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想试试!”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接着道:“我想试试做你的男朋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但我想试试。我想了很久我决定了我要试试!!”说完他抓起矿泉水喝了两口放下。我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口齿清晰的说:“你醉了。我认为你醉醺醺半夜三更跑来跟我说这通说话是对我的极大的不尊重!”他的眼神充满无辜。“可能,我醉了,但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已在说什么……”“拉倒吧!”我粗鲁的打断他。顺顺的眼睛让我想起受伤的小鹿,面对这双小鹿般的眼睛,我不忍再出说任何可能会伤害他的话。

  我从卧室抱出一只枕头,一张毯子。“你就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吧。有什么样话,等到你不醉的时候再说。”顺顺顺从的任我将他按躺在沙发上。我轻轻地为你掖好毯子。正打算回卧室,他突然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我不得不蹲在沙发边上,任由他抓着。他将我的手稳稳的按在胸前说:“我真的没醉。不信你咬我一口,我要醉了,一定不会疼。来,重重的咬,别客气。”说完,他握住我的食指放在嘴里重重地咬了一口。我疼得一下坐在了地上。本能的想缩回手,但他抓的很紧。我又试了一下没抽动,也就放弃了。顺顺笑地像个白痴说:“看来我是真的醉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疼呢?”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我哭笑不得。坐在地上静静地端详着他。顺顺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脸,使我有一种想保护他的冲动。如果我能,我绝不允许任何东西伤害到他。我要让他快乐。让他永远这么孩子气。我迫切地需要为他不计回报得做些什么。甚至希望他能闯下个弥天大祸,来等我为他收拾残局。这种感觉,我从不曾有过,无论对谁。我拼命克制住一阵阵想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费力地抽回手。回到卧室,犹豫了一下把门关了一半。躺在床上,我辗转难眠。唉!看来明天我得找个精神病医生诊断诊断了。

  早上,顺顺容光焕发的享用完我做的早餐。点了一棵烟说:“我昨天说得都是真的。”我坐在对面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蒸的煮的?我得先拷问拷问你!”“来吧!”顺顺笑。“严肃点不准嘻嘻哈哈的。”我也笑了,旋即正色道:“那天,怎么跑得跟兔子似的?”他没吭声。我继续道:“我就那么可怕?”他垂下头看着面前的碗。“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废话!我住的大概是火星。”我瞪着他。他抬头看着我的脸说:“你听我说完。你这么凶恶,特别妨碍我跟你掏心窝子。”随即垂下眼皮,复盯着前面的碗。“你比我大。你月薪四位数,我月薪才三位数。而且是少一分就变两位的哪种……你每天摸的是电脑,我摸的是电钻。你身上是香水味,我身上是汽油味。你身边是各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我天天跟满嘴脏话的大老爷们儿打交道。你喜欢朱哲琴,西洋古典乐。我喜欢崔健,摇滚乐。你喜欢贾平凹,钱钟书。我只会看看李凉,卧龙生。你没事去酒吧喝几十元一杯的鸡尾酒,哪叫情趣……我只能喝几元一瓶的红高梁,哪是解乏…你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套房子。我们一家十二口老老少少也才住这么大……你的生活就是我的理想…”

  “你在抱怨!”我烦躁的打断他。

  “你冤枉我,我只是在摆事实。我从不抱怨生活。有很多人还不如我,我没有资格抱怨。我只是不想让自已受到伤害。”

  “伤害!!你怎么会……我怎么能……事实上我一直在避免让你受到伤害!”我委屈的高声道。

  “我知道!”顺顺的声音也难以克制得高起来了。“问题就在这。你愿意做我女朋友,我受宠若惊。你懂吗?我从来都不敢往那方面想。我一直都很压抑……”

  “我以为,我们很开心!”我不服道,还有点伤心。

  “当然,我们当然开心。但我们是普通朋友,不是吗?你各方面都比我优越,我不在乎。但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还能视而不见吗?有那个男人不愿做女人的保护伞?而去做被保护的人。被女人保护的人!我四肢健全,不病不瘫的。如果说我们性别调换一下,我当然可以坦然。但可能吗?让你掉下来拿百元月薪,你干吗?让我找一份千元的工作,这现实吗?”

  “你——你个封建残余!”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顺顺瞟了我一眼。拿起一棵烟,我替他点燃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试试。”顺顺诚恳的说。“我知道,这些问题都没法解决。但我还是想试试。如果我不试试,我一定会后悔。一定一定非常后悔。不过我有几个条件。”“条件??嗯……说来听听。”

  “首先,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什么事都不许骗我。但可以不告诉我。第二,如果你对我没有感觉了,你必须告诉我。第三,我们结束之前,请不要和别人开始。”“你这些条件,你自已都能做到吗?”

  顺顺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能!”“好!我答应你!”顺顺笑了。我也笑了。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顺顺留言,让我下班在麦当劳门口等他。我到时,他已经等了一会了。顺顺好像很兴奋。眼睛亮亮的。拉着我的手说:“今儿个,请你吃你吃麦当劳。紧一百块钱吃。”“你发工资了?”

  “不好意思,想用劳动所得请你一回。虽然少点。”

  我往人头攒动的麦当劳望一眼睛说:“那干吗非得吃洋货啊,腻死了。”

  “那你说上那?老板。小的给您拎着包。您要想吃那天上的月亮,小的立马买梯子去。”我笑:“月亮就算了,吃了不消化。咱们去吃小吃怎么样。吃它一条街。”“行,一个都不放过。”

  刚吃完半条街,我们就吃不动了。顺顺的工资还剩一多半。他说:“今天坚决把这花完——你说咱上哪吧。”我想了想:“你会打游戏吗?”“把‘吗’去掉,我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吹牛不上税!”“走,咱们操练操练去。”

  操练完,回家已经快12 点了,我们也花光了他的劳动所得。他好像很得意的样子。我告诉他,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他说,他也是,他很满足。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都充满了阳光。顺顺在我的怂恿下,在左耳打了一个耳洞。并买了一付简单的耳环,我们一人一只。他教会我打撞球。我则教他打电脑。在他的影响下,我渐渐欣赏王菲。我则让他喜欢上了朱哲琴的歌。同顺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飞快。那段日子里我的生活充满笑声。我常想,这就幸福吧。直到那天下午,我一直隐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天,一个富姐朋友在我家里,声泪俱下地倾诉她的感情故事。故事片的男主角是位小她十一岁的英俊小生。在她最寂寞难捱的日子里,那小生向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而她则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任那小生如何甜言蜜语,百般殷情,阿谀奉承。她都有坚守阵地,寸步不让。有一回她突发急性阑尾炎住进医院。那小生不眠不休四日之久,对她是照顾周到,体贴入微。还无忌讳的为她清内衣裤。任她如何横眉冷目,冷嘲热讽,甚至拳脚相向。那小生均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对她,不离不弃,我行我素。用她自已的话说,就是金刚钻的心肠,面对那样一份忠肝赤胆,也难作若无其事。但她也不是毫无保留的一往无前。那小生居然背着她,自掏腰包为她付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而她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在那小生的割血卖肉下,土崩瓦解。那小生于花前月下向她海誓山盟,海枯石烂,苍海桑田爱她一万年。而她则在心花怒放之际,心甘情愿掏出十万元,供那小生做创业之本。其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返。

  正当她如丧考妣地,为这段恩怨作归纳总结的时候。顺顺来了。我简单的将他们介绍给对方,顺顺显得很沉默也许是因为有陌生人在的缘故。朋友的推心置腹也有点难以为继。顺顺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站起身说去厨房倒点水。朋友们狐疑的盯着他的背影,一脸暧昧地对我说:“他摸的可够熟的啊!”我心虚地掩饰:“那当然,他是我干弟弟嘛!怎么能不熟?”我不愿虚伪,但虚荣心却无可救药地占了上锋。朋友意味含糊地朝我笑了笑,还想说什么。我赶快岔开话题。朋友搂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你可千万千万得听姐姐一句。姐姐这可是前车之鉴。找男人万万不能找比你小的。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听你的,呵呵…放心我一定听你的。”我及时打断朋友的话。临别时,朋友肿着水蜜桃似的眼睛忧心忡忡地叮嘱我:“你可千万不能重蹈我的覆辙啊!”

  直到朋友告辞后,我才想起顺顺已在厨房呆了快一个小时了。

  我突然发觉,我们从未去结识过对方的朋友。我们只存在于自己创造出来的空间里。在这个空间里只有我们俩。这个空间是如此的窄小,如此的脆弱,经受不住任何世俗的情感。在这个只属于我们俩的世界里我们无需掩饰无所顾忌。但毕竟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无力抵挡任何灰尘的侵入,我们只能躲闪——就好比一个患了艾滋病的人,失去免疫功能后只能躲避,但无孔不入的病菌一旦侵入就只有全线崩溃。任何补救手段也只能苟残喘,或迟或早都得吹灯拔蜡。我恐惧的意识到病菌已经入侵了我们的空间。我倚在厨房的门上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顺顺像一个等待惩罚的孩子。

  “你怎么不出来聊聊?一个人坐这干吗?”沉默。我走到他的面前蹲下,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视他的脸。“怎么啦?怎么那么深沉啊?”他瞟了我一眼低声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弟弟啦?”我的心里隐隐作痛,虚弱地解释道:“开玩笑的,你当真了?”“今天一个朋友过生日,想叫你一块去来着……”我高兴地站起身:“那我换套衣服。”“早过点了,我已经打电话说不去了。”“啊?噢,对不起啊!”顺顺的眼睛出卖了他,我心酸地发现他在撒谎。我没有勇气去探究事实——我自已又何尝不是在撒谎。我心酸地意识到,这个狭小的空间已经开始支离破解。我们在为保护对方而欺骗。

  我在公司争取到一个出差的机会,去海口一个礼拜。也许我只是想离远点,看看,理清楚这份关系。这份关系的珍贵之处就是干净、诚实。但我们已开始说谎。我不愿舍弃顺顺,但又容不下欺骗。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份关系中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以前是明朗快乐的,现在是谨慎压抑的,将来是没有任何希望的。算了吧!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当然明白苟延残喘很辛苦,但总比一下子就吹灯拔蜡强吧!

  在海口的一个星期里,顺顺没有同我联系。回家后的一个星期,顺顺也没有露面。看来,暴风雨是要来临了。

  顺顺坐在客厅盯着桌子上的花瓶。我则坐在对面盯着他。终于,我先开口了:“回来都快两个礼拜了,你怎么才来啊?”沉默。我接着道:“也没顾上买什么礼物,就带了点水果。回头走的时候带走。哎,想我……”“我们分手吧!”顺顺打断了我。

  “啊?!你再说一遍!”顺顺仍旧盯花瓶说:“我们分手吧!”

  “你看着我说话!那破花瓶就那么好看?”过了十秒钟,顺顺抬起头看着我的说:“我们分手吧!”“你就会这么一句啊?除了这句你就没什么别的要告诉我了?”“我受不了了。”

  “为……为什么?”我惊愕地问。我能为顺顺列出一仟条分手的理由,却独独没有这条。

  “你真想知道?”“罗嗦!”

  顺顺从烟盒里抽出一棵烟,我为他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灰色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脸。我从他指间接过烟深吸了一口,放回他唇间。慢慢地吐出烟雾。

  顺顺看着我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在一起越开心 ,我就越担心。但我想我能忍,只要你我都有开心,我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你去海口,我很想你。越想就越觉得像在作梦。我很清楚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以为我可以控制自已的感觉,不让自已陷地太深。直到你不在身边,我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不可能为我改变什么,我也不愿意你为我改变什么样。梦醒了,终究要面对现实。我发现我将要面对的已超出我所能忍受的极限。如果再跟你继续下去的话……”“你后悔了?”我打断他。

  “不,我不后悔,如果没有跟你开始,我一定会。我想趁我们还能保持理智,作一个明智的选择,对在家都有好处。”顺顺将烟熄灭在烟缸里。盯着烟缸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害怕!”

  我站起身走到顺顺面前,将他的头紧紧地拥在怀中。我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轻轻地道:“其实,我也很害怕!”顺顺紧紧地勒住我的腰,没有说话。我接着道:“我太自私了。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将承受什么样的压力。我该体谅你的感受,但我不愿意想。我总是躲躲闪闪骗了自已又伤了你。我,我很抱歉……”“不,不,你不必抱歉。真的,如果我不愿意谁也逼不了我。”

  我放开顺顺,坐回到椅子上。抽出一棵烟点燃递给他说:“顺顺,咱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吧?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但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我不能说。”

  “为什么?”我盯着他。“你认为爱是什么?”

  “别给我岔开话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了想,抽出棵烟点燃道:“你认为爱是什么?”“是一个公式。”“公式?”

  顺顺拿笔在纸上写了写递给我。爱= X个承诺+无条件兑现+任劳任怨

  “怎么讲?”我问。

  “爱是奢侈的。当我对某人说爱时,就意味着我许了无数的承诺。既是承诺,就要兑现而且是无条件的,不计回报的。而在我没有能力兑现无数承诺之前,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爱,爱是付出,是坚持,是忠贞。也许有生之年我不会对任何说爱。但一旦我说了,我就必须去承诺,去付出,去兑现。我希望一生中只会对一个人说爱。因为我贫穷,我只有能力支付对一个人的爱。那么奢侈的感觉是不能也不容浪费的。现在,我凭什么样说爱,我拿什么去兑现无数承诺,所以我不能说。”

  顺顺的话真让我震惊。真没想到,长着这样一张如此孩子气面孔的男孩的心里,居然蕴藏着如此这般对爱的诠释。这个字,在如今这个年代,几乎每天要被人反复的嚼了再吐出来无数回,却让人忘记它原本该是天使般的纯洁呀…………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也许你是对的。你必需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能同意分手。”

  “条件?噢,你说说看。力所能及我一定答应。”顺顺认真地说。

  “首先,你不许一走了之我们得是朋友。第二,你必需经常来看我,像以前一样。我不习惯身边突然少了个无可代替的人,我需要时间适应。”停了一会,顺顺问:“还有吗?”“没了。”

  顺顺想了想,郑重的说:“我答应你。其实这也是我所希望的。”我笑了。他也笑了。眼睛亮亮的。

  分手,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痛苦,这是我始料不及得。我常问自已在这段感情中是否真的付出过,答案是肯定的。但为什么,我没有像别人那样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以泪洗面呢?

  也许,我们过于理智的去对待这份情感;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对长相厮守抱有奢望;也许,顺顺说得对,我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无力为我改变什么。我呢?我如果为顺顺改变什么,顺顺能坦然接受而不受到自尊和自卑的煎熬吗?也许,我过于自私。我甚至羞于承认顺顺是我的男友。我没有勇气去接受世俗眼光对我的嘲弄。但,假如我破釜沉舟地为顺顺改变什么,来换取长久相守。我们又能快乐,满足多久?

  我们太年轻。我们是否应该陷入感情的漩涡,去换取一时的快慰,而不去考虑激情过后的残酷现实?不,我做不到。我清楚明白我不会去为那份激情去放弃一些东西来平衡我们的差距。哪怕与我共享这份激情的人是顺顺。我们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渺小得无力承载一份感情。如果顺顺能给我三个字,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但他没有。无论他是出于何种考虑,我想我都感激他。

  其实,我更享受分手后的时光。一切都没变,又好象变了。没变的是我们依旧快乐,无须掩饰,亲密无间。变的是我们存在于另一个自创的空间,并不那么担心会受到病菌的侵入。看来顺顺的果断决定,的确是明智的。我们在一起的目的是快乐,是开心。如果我们真的陷入不能自拔时,极可能会互相责怪,反目成仇。忘记了最初走到一起的目的,而去演绎一段愁肠寸断,如歌如泣的所谓的爱情故事。我们身边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我是那样的厌恶别人,来向我哭诉他们的悲欢离合。想到这里我欣慰的笑了。深感能够遇到顺顺,我是多么的幸运。也许,明天该去买张福利彩票来沿续我的好运气。

  大年三十晚,我们坐在马路牙子上守岁。在这个城市放烟火是违法的。街上难得的清静。过年再也没有儿时的喜庆热闹,倒有几分惆怅和寂寥。我仰脸望着醇蓝色的星空说:“这是咱俩第一次一起过年吧?”“嗯!”

  “你说二十年后咱们会变成什么样?”“老了,丑了呗。”

  “哎,我约你一道怎么样?”“好啊!”顺顺感兴趣的看着我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二十年后的今天,你未娶,我又未嫁,你娶我怎么样。”“那我要是娶了,你未嫁或是反过来怎么办?”

  “那当然不能犯法啦。”顺顺笑:“那你该多伤心啊?要不这样,二十年不行,咱们四十年怎么样?”我笑着瞥了他一眼说:“那要是四十年后还不行呢?”“离呗。反正到那时也有点烦了。”

  “离?”“离!”顺顺坚定的说:“排除万难,不怕牺牲,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那万一我要是没那么长命呢?”“哦,那就没辙了。”

  “漏了吧,漏了吧,刚才还不怕牺牲呢。”顺顺呵呵笑了。“严肃点!”我说。“我可是认真的。”他正色道:“我也是认真的。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去娶你。”“真的?”“真的。”

  “那好,如果我没死,我一定非你不嫁!”“哎,到时候你不会嫌我难看吧?”

  “你呢?”“会,当然会。但我还是会娶你。你呢?”

  “天塌下来我也非你不嫁了!”“到时候,我上那找你去呢?”

  “嗯,这倒是个问题。长城,长城怎么样?那么多年都有留下了到时候塌不了吧?”“长城不好,戾气太重。布达拉怎么样?”

  “不好,顶受不了那股子酥油味。天涯海角怎么样?”“天呐!上回在厦门待了一个礼拜,上吐下泻了七天。严重水土不服。”

  “那要不故宫。故宫怎么样?”“故宫?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你想累死我啊?”

  “咱们半间房见就是了。”“半间房?行!”

  “早上八点。”“早上八点开门了吗?”

  “那就晚上八点。”“你安的是什么心啊?晚是八点该关门了!”

  “那你说几点?”“十二点,中午。不,十三点三十分。饿着肚子赴约就不好了。”

  “嘿!想得还挺全。”“那是。记住喽!二十年后是公元二零一八年一月二十八号中午一点三十分,故宫半间房见。”

  “你不会不来吧?”“当然不会!除非……”“行行行,那就说定了。”“说定了。”我们相视大声地哈哈傻笑着。

  我们同时发现现在,在我们看来无法逾越的障碍,在多年以后可能不再存在。至于到时会有什么新的问题,就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得了。几辆艳红的救火车,拉着刺耳的警笛由远至近,呼啸着从我们面前驶过,掩盖不住我们的笑声。

  “我可是认真的。”“我也是。”“公元二零一八年。”“一月二十八日。”“故宫。”“半间房。”“中午十三点三十分。”“不见就散。”“不见就散?”“为,为什……”“不许问为什么!自个琢磨。”沉吟片刻,我说:“那好吧!”我们用约定辞旧岁。用约定迎新年。

  四月,我在网上看见新疆石河子的一条招聘信息,各方面条件都挺适合我的,于是寄了一份资料过去。从孩提时起我就十分向往气候恶劣的边疆地区。并对那些高鼻抠眼的同胞们的民俗文化有着近乎病态的好奇。下旬,那间公司回信,让我在一周内去报到。虽然对石河子没有任何了解和认识,同时也不对那里的工作环境抱任何乐观的想法,但我还是决定前往。

  我给顺顺留言:晚上来我处,有事相告,八点。

  七点五十五分,我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分别斟在两只透明的高脚杯里。半开了房门。“美女!”顺顺到了。“帅哥!”我笑吟吟地看着顺顺坐定。他盯着杯中的血色红酒说:“僵尸美女!”“你也快了!”我阴森森地说。他双手抱胸作惊恐状:“你可别害我!”我呲牙咧嘴地扑向他,抬起一只膝盖抵住他的胸口,双手巴住他的肩膀。顺顺甩动着肩膀企图挣脱,嘴也没闲着:“我可一年多没洗澡了。我可有肝炎,乙肝。我有爱滋病!”我不理他竭力不让他挣脱。歪头在他颈部动脉处留下上下两排牙印。咂咂嘴坐回沙发,用小指揩了揩嘴角。顺顺脸上的表情象被人逼着吞下一只活蝙蝠。我笑着说:“怎么能是害你呢?分明是恩赐。从今儿起您饿了,喝点血。渴了,喝点血。为国家省多少粮食,还能长生不老。”

  “还能一蹦十几层楼高,摔下来还没事。您的大恩大德让小的何以回报?”顺顺笑着举杯啜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说:“真难喝。还说不是害我,以后就得靠这么难喝的东西维生了。”

  我笑着说:“我要走了。”“上那?”“新疆。”“那么远?多长时间?”“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谁知道,看吧。”

  顺顺看着我说:“那你工作怎么办?”“那边有公司要我,已经说好了。”

  “噢,什么时候走?”“明天。”“明,明天就走?”顺顺端起红酒喝了一口,皱着眉说:“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喝。”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坐下沉默的看着我。气氛有点压抑。

  我打趣说:“你就不想说点特肉麻的话,挽留挽留我?”顺顺苦笑:“我有什么资格挽留你?”笑容僵结在我的脸上,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顺顺接着说:“就算我挽留你,有用吗?”“没用。”我诚实的回答。“那不就结了。”他叹了口气。我取了棵烟点燃放在他唇间说:“你会给我写信吗?”“不会。”失望毫无掩饰的写在我脸上。“不过,我会给你发邮件。”他一脸坏笑地补充说。

  我笑:“我坚决不回,铁了心一封都不回。”停了停,看他面无表情。泄气地接着说:“我会给你发留言。”“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今儿个你想上那娱乐,我全陪。”我想了想:“咱们去打撞球吧。说好啦,你不许让着我。”“行!不让你——输急了可不准哭!”

  沉默地走在亮如白昼的马路上,我们像两个要好的孩子,手指交叉的攥在一起。手臂有节奏地前后摆动着,顺顺突然问我:“你累吗?”“不累!”他叹了口气说:“我还想你要是累,我背一段呢!”“累!太累了!”我做虚弱状。顺顺笑着弓下腰,我轻轻地趴在他的背上,蜷起双脚,下巴贴着他的左肩。看着他左耳上的耳环,我幸福的笑了。“你可够沉的啊!”“不说你逊!”

  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感觉,觉得自已无比富有。我仿佛飘浮在云彩间,满足的竟然来不及想让这段路变的长一点。我坚信那是浪漫的感觉。虽然,从不曾体会,但我还是认定那就是浪漫。只属于我们俩的浪漫。尽管我俩已不是情侣。但又怎么样呢?谁又能拒绝浪漫呢?

  在灯火通明的路口,顺顺放下我。我们相视而立,顺顺的眼睛亮亮的。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嘴唇,溜过鼻子,抚过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捧着我的脸在我的眉间轻轻地吻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我一点都不后悔!”我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将眼泪毫不客气的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也不后悔!”我突然发现我是如此不舍得离开他。这个发现让我心碎。他拥着我像安慰孩子似的轻拍我的后背。如果他要我留下,我会的.但是他没有.

  “二零一八年。”“一月二十八日。”“故宫。”“十三点三十分。”“半间房。”“不见就散。”“不见就散。”

  在这个晴朗无风的日子里。我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挑战叵测的未来,心中惴惴难安。今天是节假日,马路上来往的行人一扫平日赶着救火似的匆忙,显得无比悠闲。顺顺拖着硕大沉重的蓝色旅行箱,沉默的走在我的旁边。在路口,我说:“别送了。” 顺顺看着我眼神有几分凄凉。我从他手里接过箱子。他用左手托着我的右手,将掌心贴着我的掌背,举在眼前。用右手食指在我的手心写了三个字。那是我期待以久的三个字,本已不再期待而它却姗姗而至。惊讶、快乐、满足、伤感……各种复杂的感觉汹涌澎湃地将我淹没。这三个字是激励,是力量。我浑身充满了去挑战任何艰难险阻的激情。难怪别人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我望着顺顺的眼睛认真的说:“谢谢!”拖着沉重的旅行箱向前走了十多步停住,转回身看着目送我的顺顺。我无比灿烂地笑了,并喊道:“顺顺!”“啊?”“我也是!”顺顺的眼睛 刹那间无可比拟的熠熠生辉。

  我昂首挺胸迈着大步,满面笑容的告别了那座有叫做爱情的城市。

  我和顺顺有个约会在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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