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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 做人的悲哀(2)

桑翠彤4年前 (2021-01-09)问答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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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过去了,这是春节前的第四天,天气如常,云雾渐淡,日色微明,四面也有人烟来往,各处花香鸟语。

  罗芳村内外,爆竹声声,络绎不绝,家家户户喜气洋洋闹过年,地方风俗习惯,人们都是在年尾几天相互请吃团年饭。

  田地里,蔬菜、小麦、油菜,郁郁葱葱,绿得像一幅书里写的风景画。赵华荣在小麦地里正在浇灌化肥。在他脑里,似乎忘记了快过年的时节,独自一人还在埋头苦干,他弯着腰,手里挥动着淋肥的工具,细心地培育着自己的粮食,四面八方传来的热闹对他毫无感觉,根本考虑不到其他人在潇洒,自己也该休息了。可他天生就爱在地里呆着,闲着对他很不习惯,真不愧是一位地道的老百姓!

  田边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穿得朴实,着的中山服一丝不苟地还扣着风领扣。上兜撇着两支钢笔,手拿一笔记本,他是村里的队长,一见华荣嘴里就有些埋怨是的,但这种埋怨含着干部对百姓的关心。“你这人更是闲不得,这个时候还搞什么劳动,过年嘛——好好休息休息嘛,你看田里哪有人干活?你身体又不很好,怎么老顾这庄稼干啥,走吧,我正找你收电费呢。”华荣见队长前来,客气地笑道:“这些小事不算个啥,闲着也是闲着,坐着也是过,不坐也是过。我这个人啊,没啥本事,只对种地有些经验”队长今天收取电费,华荣得知自家电费要四块钱,心里发痛似的讲着不服。老百姓谁都惜爱经济,何况华荣这种最能省吃俭用的人呢?队长耐心解释原因,说电费涨价了,自家三口人也是那么多钱。队长了解华荣家境,嘴里又夸内人也是能干人,一个女人在家,里里外外忙,庄稼还种得特别好。

  改革开放的年代,多少的农村家庭不是这样生活呢?男人出门挣钱,女人在家后勤。

  离村不远的小镇上,比较冷清的街市转眼变得拥挤起来,商店里的货品也显得格外丰富,人们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上街买年货的也特别多,素英也赶着热闹,买的年货也不少,吃的,穿的,用的,背一筐,还提着两手袋,辛苦的样子让人同情,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正赶着回家,走到街口处,见一地摊摆着各色品种的花椒。想起了自己还需要买些,便走向前问询价格,在摊位上做生意的是一个文化素质低,举止粗暴的黑汉,他的业务较好,来不及回答,素英看了看指着一品种又问,那黑汉大声回道:“你自己不会看?!”素英看了看标的价格,她本是直爽人,一般小节问题不爱计较,对黑汉做生意的态度也不放在心上,就告诉黑汉买二两,黑汉做生意非常熟行,想必已有多年,他眼疾手快,三五两下称好二两放在素英面前。素英递过钱捡起花椒捏了捏,觉得份量有问题,她也是生意人,二两花椒有几多心中有数,接过黑汉找回的钱怀疑道:“你这里有二两称吗?”黑汉气势汹汹:“谁说没有!我的称是绝对没问题的,这人多事多的,不要打扰我做生意,快走,快走!”素英眼睛一瞪:“你这人怎么这种态度做生意,顾客至上你不懂?怎么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别说乡下人读书少,她说的话还是有文化的,黑汉一下火了:“你不要找到我闹,我有没有道德管你屁事,现在能挣钱就是道德。”素英哪肯罢休,放下背筐,顿时也来了气:“我今天就要同你讲讲道德,你以为我是女人就怕你?告诉你,这街上你还不能一手遮天,今天你不把花椒称好我就要找你闹!”黑汉更是怒火万丈,看着素英衣着普通,睁大两只虎眼,指着对方嚷道:“你他妈的找死!——你不想过年了,老子今天揍你,你信不信!”这时看热闹的人围了拢来,素英最爱伸张正义,俗话说,邪不能胜正;她哪肯在这种邪恶下低头,她面向群众,手指黑汉,气冲冲地说:“大家来评评理,我买他的花椒,钱足称够,天经地义,你们看,这是他称的二两花椒,麻外行?告诉你,我做这行生意时你还在穿开档裤呢。哼!太欺负人了。”有人好言相劝黑汉,做生意和气生财。黑汉趾高气扬的酸样哪肯服人。说来也巧,从县城回来的波涛正路过这里,见一群人围成一团,挤了进去,放眼一看,见黑汉正要行凶打人,再看目标,见是妈妈!惊吓一跳,,他慌忙冲上前挡住黑汉手,大声指责:“你敢打人,你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你在这街上混了多少年了,要不要见识见识!”说完他扶住妈妈的双肩,对妈说:“不用怕,这镇上,他算个屁!”平时一向斯斯文文的波涛此时也再现出几分王者之风,他这一举动,黑汉见事不妙,心虚起来,暗想波涛可能是街上的小混混,围观的群众也都指责自己。便只好吞气而退,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认输赔礼,补够了斤两。素英还在唠叨:“老子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哪样人没见过,岂能容忍你这般凶神恶煞。”波涛背上筐,劝妈妈就此算了,早些回家。素英气还没出够,还不想走,波涛拉着手劝,方才勉强答应。波涛转回头,瞪了黑汉一眼:“以后做生意小心点,顾客是上帝,懂不懂。”

  一路上,素英为着花椒还有一肚子火气未平息,波涛没当成事儿,心平气和地问道妈怎么不叫赵平一起来,买这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行。

  提到赵平,素英心里越是有火,气呼呼地说:“那个死鬼同我一起来的,走到街上一下子就不见了,见你们一个个不争气,我心都快碎了,今天要不是你急时赶到,我还不被那可恶的东西打死才怪。”妈妈心情不好,波涛不敢多嘴,埋着头走自己的路。

  一到家,波涛累得一身大汗,气喘吁吁,嘴里直叹累字,素英说了一句,打击似的:“累!早着呢,这么一点小事就说累——那我们一天忙到晚怎么办?”她在屋里打量一圈,不见有人,嘴里直埋怨家里人不像话,“一个二个都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弄饭?”。今天对素英来说,也许不是好日子,处处令她都不顺心,但都是花椒惹的祸。华荣从地里回来,手里拿着一把菜,走进屋见素英低声叹气的,望着买回的一大堆东西笑着说:“耶——买这么多,真是大方舍得。”素英情绪本来就不好,见华荣笑言笑语自己好不痛快:“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可以早些回来煮饭?”想必素英饿了,华荣在猜想,但他不知素英在街上发生的事,便宽容地解释:“不要闹情绪,过年嘛,还是有个过年的样子,今天二弟家请吃团年饭,赵刚他们早已去了,有事慢慢商量。”波涛坐在一旁一声不响,这时门外走来一位中年妇女,个子不高,胖墩墩的,也是贫穷人家,她穿得简洁大方,这是邻院的森大嫂,赵平同学——森强的母亲,她带着几丝微笑走进屋直言直语问赵平是否在家,素英打听有何事不对,得罪了森大嫂,要她亲自到家找人。森大嫂透露了一些关于赵平的丑闻。她深切地说:“我家那森强今天跟我上街买衣服,走到邮局就被赵平叫走了,我看他们鬼鬼崇崇的,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定是搞什么鬼去了,你素英不知道吧——我今天在菜市遇见他们的班主任,说他们两个很多时间都不去上课,成绩差得要命,叫他们两个休学,开学的时候不要去了,——哎,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他气死了”。素英听后心都凉了,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她叹息说:“我们哪里知道,一天忙这忙那,又没人管他。”话到这里,门外二叔急急忙忙走来又是请又是催:“哎——全部都在桌上等,你们还在这里吹牛,还没饿吗?走,快吃饭去。”

  村外一个僻静的山丘上,有几个人围着蹲成一团,他们彼此的年龄不大,瞧,那偷偷摸摸,贼头贼脑的样,定是在搞不正当的爱好,原来他们在赌博,赵平同森强正在此。其他几人嘴上还叼着烟,看样子都是在校的学生,观赵平的表情,神色惊慌,出牌的动作颤抖着手。一定是输了,又一铺牌打完,森强叫算帐,其中一个矮个子留长发的男生举声说:“森强,我赢二十块,赵平输了十五块。”赵平掏出身上所有的零碎钱还不够付一半,请求对方欠着,说春节后开学了再付另一半,森强和赵平是邻居又是同学,他帮赵平说了情,对方依顺了,另外一个赢了钱没钱收心里好不顺畅,把烟头往地上猛一扔:“没钱打什么牌!想‘砍飞刀’?!说完起身用手在屁股上几下一拍,匆匆走了。森强的个子也不大,生得怪样,最能油腔滑舌,诡计多端,赵平当然不够他机智,今天二人都输了钱,垂头丧气,赵平直埋怨自己倒霉,心情非常糟,又担惊受怕回家不知如何向父母撒谎。他们俩人违背父母指意。偷天换日,长期鬼混在一起,搞一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可怜天下父母心,遗憾的是他们早已濡染恶习,真是可悲可叹。

  赵平回家见大门紧紧锁住,转身走向二叔家。

  二叔家今天吃团年饭,当然热热闹闹,全家欢聚一堂,桌上的菜肴色鲜味美,各式各样摆满了桌,这餐饭是一年之中最为丰盛的,因为一年才一次,再寒酸的家庭也会在这顿团年饭中大打出手,鸡、鸭、鱼一定少不了。罗芳村人民最讲究这种文化。二叔正在议论今天素英买花椒的事,说波涛是吉祥人物,今天回来啥事都遇上,又帮了妈妈,又赶上这顿好饭。波涛只谈自己运气好,筷子直向自己碗里夹菜。二娘笑道:“这下二少爷回来恐怕是出师门了,过完春节马上自己开一间店就可以当老板了。”提到这个,桌上的人还有些兴趣,各自都对此话题作了看法。波涛思想单纯,还不成熟,想的问题很简单,听各位说完,他只讲找铺面好难,并补充向素英说明自己已向师父交待清楚,同时也跟姑姑讲好,不用再去学了,自己一定要开店。看波涛一脸自信,全家人举杯祝贺,素英作为母亲,在鼓励与期望的同时,也少不了几句叮嘱的话语。一桌人吃得正热闹,赵平穷装着笑脸来到了桌边,他这一来,素英的心情开始变化。二叔忙招待:“你先生怎么这时才回来,再不回就只有吃洗碗水了。”赵平不动声色,只顾挤上桌,打望一圈,只见妈的面色冷淡,似乎自己今天做的一切都被她知道了,像是要大发雷霆。

  他心里畏惧,那做贼心虚的表情,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说话吞吞吐吐,语无伦次,想找借口向妈妈解释:“妈——我今天去了——”素英听到他说话就来气,堵住他的嘴气愤地说:“不要说,那些花言巧语的废话我不想听,瞒娘瞒老子的,今天二叔请吃团年饭,图个高兴,只在今时,现在不跟你说,等一下回去再跟你算帐!”二娘直劝说赵平“作为一个学生,少搞些空事,努力读书,这才是唯一的出路”,赵刚只管叫二叔碰杯喝酒,不谈赵平的问题。装出一副庄严而和蔼的面孔,一饮而尽。

  波涛的父母对孩子教育,套路上经验虽然不足,但目的都一样,归顺思想,效忠家庭,好好进步!老百姓教育孩子用土办法多,波涛家的家法非常严格,谁要是犯了错,就一定得受皮肉之苦,饭后一家人回来,全部人静静地坐在堂屋,一个个酒足饭饱,都不想说话。

  赵平心里明白,知道有一场‘雷阵雨’即将来临,挨打受痛是免不了的,就自己去找好一条二指宽,两尺长的竹块子,低着头慢腾腾地走到妈妈跟前,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素英见他诚心认错,没动手打人,也没骂他,只是两眼通红,急得说不出话。她不出声气,赵平也不敢起来。华荣吸着烟斗,沉静在一旁,室内的气氛变得紧张。波涛见妈妈忍气吞声的样子,望住她那脸上憔悴的模样,一时也找不到安慰妈妈的话,便小心地倒了一杯茶叫妈妈喝,妈妈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并不想哭,使劲地用手背擦,那泪还是要流,她是太焦急了,‘恨铁不成钢’恨子不争气。华荣不知哪股神经受了指使,顿时起身大吼,赵平不得不老实地说出赌钱的事,素英听了心急火燥,哽咽地说:“这么多年来,我跟你爸在外受苦受累,睡半夜,起五更,好不容易把你们拉扯大,你们一天这里那里都要钱,怎么就不想想我们心里的滋味,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吗?公婆去逝早,留下一间破瓦房,这两年修房子,虽然比不上人家的楼房,可也是流尽心血挣出来的呀!你爸为了你们吃好、穿好,自己一件好的衣服都从不舍得买,你一天读书读到哪里去了!”波涛忙去劝赵平,说今后要改掉这些不好的习惯,叫他快去写保证书认错,不然要挨打。赵刚听到劝说,不但不说情,反而在火上加油:“哼!他那个人——写保证书?有鬼用,你们都不知道,放寒假以来,天天跟着森强几个鬼王出去打牌,打架,外面的人谁不知晓,多少人向我同二叔投诉,我怕他挨打可怜,一直没讲出来,这种人,‘狗吃粽子死不改’让他多跪一下。”素英悲痛十分,含着泪说:“我看过的,没有一个有出息。”说完起身向房里走去。华荣更是气急,顺手拿起赵平找回的竹块子,大声说道:“把手伸出来!”赵平听到命令,不敢伸手,这是冷天,赵平的手每到冬季都会生冻疮,今天可是不伸不行,他颤抖着伸出一小半,“举高点!”他又把手稍微举高了些,听见得啪啪几声,华荣猛地打落去,只见红红的鲜血从赵平的手上滴滴落下,他终于忍不住疼痛,眼泪掉了下来,不知这泪是悔还是恨,他丝毫不动,也不出声。华荣见他没反应,不见有认错的举动,火气越来越大:“给我拿根棍子来,打死他算了!”素英听见华荣要动真格,慌忙从房里出来阻止。看见赵平发抖的手流着血,心里又痛又爱,找来棉花为赵平止血,嘴里又在怪罪华荣:“怎么不打他屁股,干嘛打手,明明不能打手,你看这——血流出来,这大冷天的受得住嘛。”华荣一点也不心软:“你同情干啥,不打痛他哪里知错!”素英叫赵平快些走开,生怕华荣再打倒他。

  波涛起身拉走了赵平。

  这天晚上,素英一晚都没有入睡。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三个孩子,全都一事无成,个个都让她伤透了心。

  这一个家庭在这种喜庆的好日子里闹得个个人心不安,赵平的这种问题也太难为了父母亲。平常生活中,波涛三兄弟很少时间在一起谈论正经事,也没有正事儿讲,他们在一起,不是争,就是吵,不是吵就是打,由于当时的生活环境,波涛三兄弟从小都没受过高等家庭教育,父母劳累只是解决温饱问题,当他们犯了错,受到的只是皮肉之苦,没有思想上的教导,所以他们在当时理解不到也体会不到父母的良苦之心。赵刚虽然已婚有两子,但依然是青少年那般天真幼稚,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很多的年轻人都是在走向成熟,还未能说上成熟,还未能完全进入社会就开始了人生的第二部曲——结婚当家为人。所以村内外有一番作为的青年人很少。这些人一天复一天,年复一年,过着普通农民的生活,做着贫苦百姓的事,日子过得简单,枯燥无味,这也是很多乡下家庭的生活现状。

  三

  春节过后,大地如雨后春笋,这春气就像作家在小说里写的鼓励得人心像婴孩出齿的牙根肉,受到一种生机透芽的痛痒。波涛的父亲和大哥在过完元宵就外出打工了,赵平依然在学校念书,家里只有波涛,素英和嫂子。波涛一心想着开店,为着早些在街上找到铺面,自己差些被这些烦恼弄晕头,他一边自己打听,一边拜托亲朋好友,好不容易找到门面。他做了许久美梦的理发店即将成为现实。

  这是一个早上,清晨刚下过一阵雨,一道道朝霞映得大地光辉耀眼,春天清晨的空气,清鲜润心的滋味只有乡下人才感觉得到,万物苏醒,一草一木都充满着生机,纯净的香草气息扑鼻而来,让人屏住呼吸久久不忍呼气。波涛在院外的小河边放着牛,他的心情特别愉快,自己想开的店不久就可以开张营业,他口里哼着小调。那牛嘴带着牛劲儿不听使唤地乱摆,偷吃路边的庄稼,波涛反复地用绳子猛拉牛鼻子也不烦,那牛也聪明,像是知道主人心情好,便尽量抓住机会偷吃,吃一口,立马收回长嘴。成功一次,它用尾巴甩成圈的形式为自己祝贺。波涛见牛乱吃东西也无奈,只有把牛使劲往另一方向牵。院里老张挑着粪桶正来到河边,见了波涛就笑道:“赵师傅,理发店啥时候开业,到时候我们也好来凑凑热闹,还是拉点关系,以便打打折扣。”老张是个直爽人,待人诚恳,做事干练,也爱说爱笑,见人离不了那热情的招呼,他脸上的笑容就像冬天的太阳,暖人心窝,同他讲话让人觉得格外亲近,他的样子不到三十岁,留着普通人的胡须,皮肤较黑,穿着不很讲究,是村里有名的劳动模范。波涛听了他讲的话很自然地回答:“老张,门面还没落实,不知几时营业,真有开业的那一天,我一定请你。”老张把桶往河里一甩,边洗桶上的粪垢边叹息:“你们真好,学了一门手艺,将来也不用挖这篱笆,也不愁吃穿。”老张说这话似乎叹息自己做做农民太苦了。其实在罗芳村内,能学上手艺又能在街上开店的青年人几乎没有,波涛有此一举可真让人刮目相看。波涛谦虚地说着自己不算个啥,说老张把话说得太远了,“我们这号人,能有啥出息。”老张风趣:“你们是九十年代的新青年,希望大大的有。”

  波涛牵着牛回家,桌上已摆满饭菜。简单的早餐一家几口吃得也别有味道,他和妈妈商量着开店的事,说自己已在水果市上联系到铺面,只花点钱打理一下,再买一套工具就可以营业了,,她听了有些不满,因为做生意讲究地利条件,素英是生意人最有经验,她问道波涛:“你租到那种地方,偏僻得很,能做到生意吗?”波涛作了一个分析:“这整个镇上,我都找遍了,就水果市才有,而且还找了很多朋友去说情才租到的,何况当道的地方房租贵,加上又没有,我都同房东讲好了,今天下午去写合约。”素英听了也勉强同意:“也可以,只要你技术好,也不怕没生意,俗话说‘酒好不怕巷子深’——那你要准备多少钱?”素英一听要伍佰块,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菜喂到嘴边又放进碗里。在这时如叫她从家里拿出这笔钱,对素英来说,可真是个天文数字,“伍佰块——这么多,去哪里拿呀?前几天你爸同哥的路费,赵平的学费,还有春节前后的开支,家里没钱了。”波涛没在意妈妈的话,不相信似的,笑着脸对素英说:“我知道妈有,你是怕我拿去乱花,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乱用的,妈妈你最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说完又给素英碗里夹菜。素英的神色冷了下来,再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长叹一声,慢步进了房间。

  李珍在桌上喂着孩子吃饭也不吭声,听到波涛又要在老妈那里用一大笔钱心里显然不满,只是不在素英面前发怒,把气出在孩子身上,孩子小,吃饭没规矩,身子扑在桌边,两只手不停地乱向菜碗里抓,弄得四处都脏稀稀的,李珍带着气用筷子猛地打孩子的小手,痛得孩子倏地缩回,唏嘘哭起来。

  家里没钱开支,眼见波涛心鲜鲜的望钱开门做生意,素英愁苦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波涛也收起了笑容,不再向妈妈提到钱字。只在默默地清理着家务。素英考虑许久,憋出门向外面的邻友借回钱数,放在波涛手里,只说要争口气,“这钱是走了好多家才借到的。”波涛拿着钱,看见妈妈脸上写满期望,他眼睛湿润了。

  波涛满面春风,兴致勃勃地算计着自己的理发店很快就可以对外服务营业,做老板的风光指日可待,令人想不到的是,上天无情地让他招来横祸,常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他洒脱地走在路上,快到小镇时,视线里出现一位花甲老太太, 点着拐棍,独自一人艰难地迈着步子,看得出,她走得非常小心,生怕莫要跌跤,可是命运捉弄人,脚下的石子给她开了玩笑,就地摔倒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爬不起来,一向善良的波涛哪能见得这种场景,立马快步走上前去,心急地叫着老太太,只见她眼睛还睁着,呼吸像是很困难,不论波涛怎么叫,对方根本没有其他反应,路上又不见多的行人,波涛束手无策,没学过医,不懂急救,也不知老太太家住何处,也好通知她的家人,自己又不能走开,怕莫落下见死不救之罪名,他无奈地蹲在老太太身边等着人来,一分钟,十分钟……慢慢地,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四个人……,人越来越多,波涛向围观的群众讲来原由,在场的有的是拢来看热闹,有的出点子救助,也有人说波涛自己惹的祸,故意装好人,好推卸责任,还有人认识老太太,急忙回头通报其亲人,波涛蹲在人群中间,像是真成了肇事者,似乎早已成了事情的责任人,然而,等老太太家人来到的时候,波涛想推掉责任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太太家里来了两位中年人,一男一女,分别是老太太的儿媳妇,个头都不高,头发像是很久没打理过,乱糟糟的,穿的一身朴实,他们气急败坏赶垄来,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出一条路,一见自己母亲趴倒在地,满脸焦急之色,波涛忙给主人解释情况,眼前的这对夫妇像是有人歪曲事实早已向他讲过事情经过一样,根本不听来龙去脉,对着波涛一顿泼辣: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好意思蹲在这里,人命关天啊,你撞倒人了还不赶紧送医院,要是有啥不测你娃娃要负责!波涛一听这话脸色突变,吓倒在地上,理直气壮的说:“是她自己跌倒的,不是的错,”男子道:怪了,这么多人没蹲在中间,惟独你心特别好,不是你是谁?——想装好人?!这种事老子见多了,少废话!“旁边的妇女眼泪巴巴的心急地叫着妈,围观的群众有人在说先送医院,救人要紧,中年男子小心扶起老太太,吩咐波涛背着,一起到医院再说,波涛成了哑巴吃黄连,又没人帮他说公道话,自己辩护不来,只得背着老太太,他没多少力气,脚步显得沉重,该死的钉子也着怪,把他的鞋底都钉穿了,脚板血在流,忍着剧痛也得走。

   波涛一边走一边想着不服,脑子里错综复杂,心想;要是真被冤枉了那该如何是好啊?老年人进医院那医药费是无法估量的,那不知会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他不得不杞人忧天,开始担惊受怕,果然,医生初步检查出来说:这病人身体太虚弱,还在昏迷状态,需要进一步抢救,叫其家人准备好药费办理住院手续。老太太的儿媳一听顿时傻了,直气冲冲的指责波涛,叫他拿钱出来,波涛挺得正站得直,忍着脚痛,把脸转向一边,傲慢地讲:“反正又不是我撞倒的,凭什么叫我拿钱,想冤枉我?——没门!”中年妇女瞪大两只眼,咬牙切齿地指着波涛:“你小子少狡辩,这么多人我不找就找你,我疯了?!”女人泼辣得厉害,引来不少看热闹的医生护士,但大多数都站在老太太一边,都在说波涛的不对,有的旁观者说把这小伙的妈叫来,不论波涛怎么解释,都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征服不了在场人的信任,他无助的托人叫妈妈前来,素英闻讯赶来,一听事情经过,急得两眼通红,气得脸色发青,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自己心里一直乖顺的儿子会惹出这种事来,波涛告诉妈妈说不是他的错,素英性情刚烈,受不来急,也不肯相信自己儿子说的一切,伸手打了波涛一个耳光,厉声说:“不是你?!证人呢,谁证明?人家这么多人没找就找你,总得有理由,你的理由呢?平时扭住你的耳朵讲在外不要惹事生非,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惹出祸事来了,拿钱来呀!”周围的人听素英这么一讲,都议论说还是妈妈懂道理,受害人也在说,波涛忍着脸上的一阵剧痛,听了妈妈的话急得哑口无言,因为自己的确找不来证人证明自己清白,素英面对眼前儿子惹的祸事,老泪横流,因为她知道这事情必须要负责任,家穷,手头紧拿不出医药费,但她还是坚强挺着,因为她为人本性善良,忠厚老实,她用手擦了擦眼泪,转身对受害人说:“你们放心,这事我们一定负责, 该多少医药费我拿,没钱我借也借来。”中年妇女说:“你们弄出的事肯定是你们负责,反正人在医院住起,你们医好为原则,要是我家的人有啥闪失,你们就陪命来,我们不会管了,你们医好了我到时来要人,我也知道你家住哪!”说完两口子离开了医院。

  这对夫妇似乎处理事情有问题,眼见自己年迈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也太让人难想了吧,素英想不了那么多,事情成了这样,无奈地要帮儿子承担,她立马叫波涛把开店的钱拿出来先顶着,波涛被冤了,心里的委屈无法语,他痛苦地摇头,后悔自己当初的举动,这是什么世道啊!难道好心就是换来如此报应,我不服啊!

  见妈妈伤心泪流,波涛已经没了任何言语,他能在素英面前说啥呢?他把今天妈妈给自己开店的钱好不情愿摸出来,望着钱,手不由的颤抖,再轻轻放在妈妈手中,泪水终于包不住,他眼睁睁地看着妈妈好不容易借来的钱就这样被冤枉出去,他忽地跪在妈妈面前,伤心地说:“我真的没有撞倒她,是她自己跌倒的,我想去扶她——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妈妈相信我。”妈妈听了又能说啥呢?这场面,周围的人好象都看懂了这对无助可怜母子的冤屈,可是旁观者又能说什么呢?——命——认命——。

  家里的大男人都刚刚外出,这种事情压在了手无寸铁的素英身上,对本来贫穷的家景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波涛开店的愿望面对破灭,妈妈急晕了头,不知老太太住院将花费多少,如果病情严重的话去哪里借医药费啊,她一筹莫展,真的到了山穷水尽。

  素英先叫波涛为老太太准备些吃的来,一边等着医生的消息,她坐在抢救室门口,六神无主,容颜憔悴,眼里滚动着凄惨的泪珠,但求佛主保佑,不要有大事发生,等波涛弄来滋补的汤,老太太苏醒过来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骨折现象,她身体太虚弱,需要观察两天,只要没有大碍,素英那个快被吓破的胆也就补了回来,两母子听了医生的话急忙走进病房,波涛急切叫老太太快说明事情真象,老太太睁着眼,有气无力地抖动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素英见眼前这位老人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两眼深陷,瘦弱的样跟骨架没啥两样,心里涌起阵阵哀愁——老太太过的啥日子,怎么瘦得如此可怜?素英心肠非常好,最见不得可怜的人,先不让老太太说话,忙把她扶起来躺着,慢慢向嘴里喂汤,老太太咽着汤,老泪从挤满皱纹的眼角缓缓滑落,她不认得眼前喂汤的好心人,那眼泪不知代表自悲还是感恩,素英轻声地对她说:“老婆婆,你放心,我们会给你看好病的,慢慢吃。”说完她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地往下掉,这也不知是被冤的苦泪还是怜人的酸泪,彼此的哀怨都容进在病房里。

  常言说:好事不出名,丑事传千里。波涛撞倒老太太事件很快就成了当地百姓口里的一大新闻话题,七嘴八舌的说啥都有,多数都是在叹波涛家这下麻烦大了,谁都知道这种事开消是无底洞,想翻身这辈子都难,也有不少人在议论老太太家的丑闻,说老太太真是可怜,所有儿和媳妇不孝她,快入土的人了吃没得吃,穿没得穿,一个孤寡老人经常出门要饭,真让人感到悲哀,这些舆论素英也知道些,她在家里对着一家人发愁,李珍也在叹息:怪不得她家里人都不来看望她,几天来不闻不问,哪有这样的后人。波涛不动声色,也不敢在妈妈面前提开店的问题,他心里想些啥素英心里明白得很,只是事情没平息,没心情关心而已。

  几天过去,医生的最后诊断是说老太太没啥大病,只是体质太差引起休克,只要多注意休息平时生活上吃好点很快就能恢复,可以直接回家调养,医生这样一说,素英高兴了,她忙跑去老太太家叫其亲人前来接老人回家,可老太太家的一大堆儿女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接,最后推到大儿子家,大儿媳妇耍着无赖,她却说要等上几个月观察好了再接,而且还要求素英赔偿一定的精神损失费,说这种话的人简直不可理喻,素英像是看明白了这一家人,四五对儿子媳妇个个都是人脸兽心,哪有自己亲娘都不要的,都嫌弃老人是包袱,是麻烦,可悲可叹啊!素英急了,反正有理也说不清,认命就认命,她对着眼前这帮禽兽不如的魔鬼斩钉截铁地说:“好——好——你们的妈妈你们都不要,都不养,没关系,我养!”

  素英来到医院,和波涛一起把老太太接回了自己家中,李珍不满也不服:“人已没事了,怎么还要住在家里来,分明是欺负人,去法院告他们去!——哼!”老太太躺在床上,听不到外面的怨言,素英冷静地讲:“算了,冤也好债也好,一切都没关系,这老太太蛮可怜的,儿子媳妇摆明不认她,我们虽然穷,多个人多双筷子,养得起,就当集德嘛。”

  老太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住进了波涛家,她的苦难生活没有有太多人知道,当时只是觉得自己遇上了好心人,根本不晓得自己在为难别人,就因为如此,她出门上下都得不到左邻右舍的好眼色,说这老太婆横蛮不讲理,郫人。也有人说老太婆命好,遇上了贵人,不用讨饭吃,也有不少人在谴责她的儿子,丧尽天良,不认老少,这些言论的所有对波涛一家来说显得都不是那么重要,一切都好像很平静,波涛一家上下对老太太胜似亲人,老太太从此生活有了依靠,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波涛无意中惹来横祸,给家庭带来麻烦和痛苦,做娘的非常的气恼,但也没有过多的诅咒儿子,波涛开店的事情一下拖了好长时间 ,可是素英眼见儿子一事无成,学了手艺一天也无所事事,她心里也急,又东奔西跑借来钱放在波涛手上,语重心沉地说:“妈妈知道你很想开理发店,这些好不容易借来的钱你拿去安排吧,再也不要惹事了,今天出去借钱,好多人都不借,怕我们还不起——。”她哽咽的说完下半句流下泪低头走向一边,波涛望着手里的钱,心头激起旷古未有的悲伤,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钱上。

  还好,当初租好的埔子还空着,经过波涛几天的忙碌,原本黑黑的屋子变得明亮宽敞起来,陈设虽然简陋,但布置得体,看上去并不落街上发廊的俗套,屋子中间还用彩纸交叉吊连着,周围墙上帖着发型画,大门两边帖有贺词对联,横联上方帖有广告,也是所谓的招牌,招牌虽然寒酸,却有意义,内容是‘波涛美发店’。

  波涛的理发店即将开业,有一位朋友特来探望,是他的老同学——故阳。他是个好学习的男青年。方型脸,眉毛黑而浓,长得帅气,见了波涛迎面一掌,亲热得像久别的情人,相互来了深情拥抱,故阳松开手,看了室内的摆设,诚心诚意地说:“你还真有审美意识,摆设简单雅致,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真是想不到,几天不见,你竟然开起理发店来了。”波涛也诚心实意地讲:“你知道进高校榜上无名,家里又没钱复习,无奈之际,只好选择学手艺,还不知以后会怎么样,你都知道我们年轻人刚学做生意,没经验,技术有限,还有好多麻烦。”故阳说道:“不用急,慢慢来,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嘛,像我们读书才没用,这开学没几天,天天考试,头都考晕了。”波涛笑着说:“有书你读还头晕?以前你不是练习书法时常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名言吗?”他们是知己朋友,今日一聚无话不说,往日的情感依然如初。

  波涛虽然年近二十,但身体单薄,他留的发型不长不短,前额的流海竖竖直下,刚过眉毛,倒有几分妹妹相,做起怪模怪样的动作来,还真够逗的。一眼望上去他那活泼劲儿,还真像顽皮的小孩子,但做起正事来,却不离那几分老大佳风。

   乡下人做生意,开张吉日一般都选择逢场天,今天上街赶集的人也特别多,天气格外晴朗,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叫卖的,购物的,看的,游的……到处纷杂一片,水果市场,波涛的店里更是充满喜气气氛,他今天穿一件黑色西服,打一条红色领带,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来店里帮手的也多,还特意请来了一位师姐,接的接客人,放的放鞭炮,气氛在不断高涨,吸引了许多赶集的人,随着故阳把音乐放起,店里气氛进入高潮,一时间,屋内人声杂沓,语笑喧哗,波涛同师姐忙过不停,他们工作都认认真真,送走的顾客个个眉开颜笑。做生意讲究薄利多销,这些经验波涛在师门里已深得体会。今天他半价收费,为以后的业务奠定了基础。

   忙完了一阵又一阵,到了晌午,集市上人群慢慢变得稀少,店里该走的都各自离去,还有一客人师姐在剪。二叔这时也来凑热闹,不得不说好,直夸波涛像个老板。素英见此情景,不由地点头,脸上的表情是为儿子感到骄傲的笑,又教导波涛说;“要长期做下去,光看一时是看不出问题的,好与不好要让时间来证明。”波涛信心十足。

   今天是大喜日子,还得设宴庆贺,波涛把所有在场帮手的亲朋好友请上桌,点上几道风味佳肴,一起举杯庆贺开张大吉大利,桌上的师姐吸引了素英的视线。见师姐有些拘束,红着脸羞答答的,长长的头发乌黑发亮,几分诚实同那温和的笑容,素英入神似的望着她,波涛给她碗里夹菜也没了反应,她心里只在羡慕师姐真是一位好姑娘,二叔好像明白似的打开话题:“你可要对人家师姐好点,这么远跑来帮你,留她在乡下玩几天。”素英的意思是见她们很般配,想师姐能成自己的儿媳妇,乡下人就爱想些好事儿,这也不怪,也是当妈的一片心。师姐带着甜甜的笑说:“阿姨,不用了,我下午得赶回去。”故阳不说师姐话题,只说波涛太能干了。“从今天的场面看,你一定有发展,今后带两个徒弟,就成真正的大师傅了。”二叔诚服点头。

   乡村的夜晚很宁静,只有远处不时传来汽笛声,月色明媚,波涛睡在床上难以入眠,展转反侧,翻起身点上一支烟,凉风从窗外吹进来,电灯在晃动,波涛望着灯,明天将会如何,还未落入渺茫,他幻想自己成为书上说的专业发型设计师。

   一个月以来,经过波涛细心热情的服务,店里的业务不断增长,顾客越多,受到阻力越大,必竟刚出师门,生活潮流中各种远近流行的发型多不胜数,美发这门学科隐藏着的奥秘还多得很,他与专业二字相隔甚远,人虽然聪明但见得不多,学识有限,对发型了解只是一个基础,所以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给他的困难。

   中午来了一位女顾客,女顾客是位衣着讲究,年轻美貌的女子,进门就直问有没有师傅吹发,波涛接应这位客人,女顾客没洗头,就单单吹一下前额流海,女顾客说了自己的要求,波涛听了便照要求给她造型,几分钟过后,吹出的样式客人非常不满,她对着镜子边看边用手自行打理着头发,又一次叫波涛如何吹,他反复吹了几遍,最终都没吹出客人要的效果,女顾客好不耐烦地开始发牢骚:“你这是啥技术,吹一个简单的流海都不会,你生意怎么做?”她是大城市小姐,对头发样式讲究,波涛听得难受极了,浑身像爬满了蚂蚁,好不自在,脸上的难堪都不知往何处放,女顾客越看越生气,把波涛骂了一顿,钱也没付,气冲冲走了。波涛被这位客人弄得心神不安,呆在镜台好半天,所有的自信和积极全都没了,来了客人都不晓得招呼,又进来一位顾客,这是一位老汉,今天阴雨蒙蒙,老汉穿一件普通军用大衣,留着长长的胡须,客人也怪,进门也不出声,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安静坐下,波涛许久才回过神来问道老汉:“老人家,你要理发吗?”波涛问话没了笑容,以前的热情全都被刚才那位女顾客骂走了,心理受到刺激还挂在脸上,老汉没太在意,顺口回答:“我不理发,进来坐坐可以吧?”波涛递了杯茶水放到老汉手中,自己也无了言语,沉默在一旁。老汉喝上一口热茶,站起身走上镜台前,顺手拿起台上的剃刀,打开看了看,把刀放大手心上,轻碰了碰,直摇头,一边又说::“小师傅学师不久吧?”波涛感到诧异,心想:莫非刚才那位女顾客告诉了他自己不会吹头发之事,他反问老汉如何这样说,老汉不慌不忙:“我看了你的剃刀,钢火好,但不够利,你的基本功来要练。”他说完又拿起电剪打开电源,听了听声音也摇头叹息,波涛有些觉察到老汉是内行,便说出了电剪的毛病“我的电剪有点问题,用的时候有些夹头发,我弄来弄去都弄不好”老汉叫他拿来一把螺丝刀,几下功夫把电剪的问题消除了,波涛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老汉是同行前辈,波涛刚才的苦脸开始有了一点微笑,又忙送上香烟,请老汉指教,老汉抬头摸摸胡须,笑了笑,话也不说转身走了出去,波涛被这位老汉弄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晚上,波涛的心沉沉的,想起今天被人辱骂的场面,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能了,他自责自疚地躺大床上,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失败是成功之母,把这种伤痛何不化为一种力量:决心练好技术,一定要弥补这些不足。

  过上几天,那位同行的老汉又来到了店里,今日俩人一见如故,波涛待客的热情依然重现。他们在谈笑风生中,彼此了解了对方,波涛也认识了这位离职多年的老师傅,由于老汉多年不在街上摆摊,波涛这一代新人当然不知晓,老汉很羡慕波涛开了一间店,想起当年自己的辛酸。他语味深长地讲着从前的岁月,“在以前的日子,人们生活水平低,哪像现在这样,社会制度好,农村搞土地承包责任制,有了剩余劳力,在这里开上一个店,舒舒服服,自由自在,以前的理发行业,没有电吹风,没有电剪,用手推剪,用火钳子代替吹风,或下乡拿一根凳子,一面镜子,一个村一个村地剪,或在场口的路边帮人理发,那时理个发伍分钱。“老汉言语情深,听得波涛如临其境,点头说是:“对,我都记得,小的时候我经常到马路边去理发,就是伍分钱一次。”老汉又说:“这社会主义好啊!这社会发展快呀,转眼就变了,变得美丽而富有起来了,可现在人老了,现在什么都讲潮流,都说这行是女孩子学的,九十年代,男的不适应做这个,没啥出息,我可不这么看,我认为人啊,每做一件事,只要用心去做,不断去琢磨,他一定能做好,根本不分男女,你看电视上不一样有男师傅,这创业嘛,关键是你怎样去努力,如何去争取,如何付出。”老汉经验丰富,最有心德,波涛听得叹服,“老师傅说得好,句句是道,今天得老师傅指教,真是倍感荣幸。”他们谈得非常投机,正是笑语之时,素英提了些菜来看望波涛,老汉得知波涛妈妈到来,忙向她赞波涛有前途,做事待人有头有脑,素英知其孩子能力,冷静地对老汉讲:“人还年轻,做生意刚开始,以后的事情学的还多。”

  今天素英来店里不是为别的,她担心波涛独自一人开店人手太少,是不是叫波涛请人帮忙。她一心想着师姐,今天又撞见了。直说师姐人长得好,心眼不错,叫波涛去请来一同做。素英想得太周到了,波涛知其师姐自己开了店,这事无能为力,他也明白妈妈的用心良苦。素英说道:“开张以来,这平时生意忙时你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我也不知道你师姐开店了,这忙的时候怎么办?你看这街上的理发店,哪一间不是好几个人。”老汉接过话:“找徒弟呢,慢慢来,只要技术好,还怕没人来学,如果实在没人学,我就不收学费,不过你讲的都是很实在,现在一个人做,确实不够人手。”讲到这里,有一位顾客找上门请波涛理发,他说了几句话让老汉同素英暗自高兴。“赵师傅技术真好,我都不去其他地方了,上次帮我剪的头发,回家个个都说好,我自己也特别满意。”波涛动手一忙,老汉跟素英分别离去。

  由于波涛热情好客,许多的顾客都有回头,老汉也常到店里找波涛聊天,他们情感日异加深,以后波涛便用师傅之名相称老汉,从而学到了许多在师门没有学到的技术。很快,波涛在这条街上,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上门提亲的也路路而来,但都被他一一谢绝了。他在这条街上,时间长了,同街坊邻居彼此都熟成一片,有空闲时间他们就在一起谈笑风生。

  波涛非常爱说爱笑,说话表情像闹喜剧似的,今天与往常不一样,听讲笑话的全是女性,她们手里都分别忙着针线活,老少都有,波涛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讲:“有一个非常浪漫的晚上,我走过一条小路,来到一颗大树下面,拿起一把琴就自由自在地弹唱起来,突然间,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位少女,这位少女长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就像天上的嫦娥,她带着甜甜的笑,轻盈地向我走近,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在向我暗送秋波,我也被这美意迷住了,也跟着眉来眼去,顿时情不自禁,向那位少女说了一声——啊!你真是太美太美了。可是那少女的笑容立刻藏了起来,用一种冷冷的目光望住我,然后说了一句话让我听了一夜都睡不着,你知道她说什么吗?——你去吃屎吧!”波涛话一落音,在场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一位年轻的妇女笑着说:“你这个小师傅,还真有些名堂。”

  他们正在欢笑声中,素英带着两个人向这边走来,一个是四十开外的女人,中等身材,稍微有些发胖,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窝,脸红的似蕃茄,波涛见是妈带着人进来,收起了一半笑脸,这时在一旁的一位妇女看见了,出口笑道:“赵师傅,你妈带着姑娘给你相亲来了。”素英走到波涛跟前,严肃起来:“又在这里发什么神经。”波涛把她们请进屋,素英给波涛作了介绍,他得知面前的这位姑娘名叫王梅。素英心里一直都担心着店里的业务,怕生意忙时走失顾客,到处为波涛引路搭桥为他找帮手。今天特意带来一位徒弟,自己作不了主,特来找他商量,她告诉诉波涛,李阿姨听说你这里生意好,技术也好,特意把女儿从广东叫回来跟你学艺,生意好时就忙不过来,这个你是知道的,带个徒弟还是好些,你考虑考虑,这王梅人不错,做事勤快——。波涛这下注意到了王梅,王梅像明白什么一样,含情脉脉望了波涛一眼,羞答答的又把头低下,波涛看着她,见她穿一套绿色西服,里面配白色圆领衫,短短的男式发型,还戴一对五角星耳环,衬得人端庄秀丽,叫人看了不舍得。他心底的乐意油然而生,满口应成,表态说:“我是没什么考虑的,不知王梅的意思——?是否有心学这行技术,学东西不能勉强,勉强学不进。”李阿姨帮着女儿讲话:“她早就想学理发了,只是没机会,她如果没心的话就不会回来了。”她讲完问到王梅,王梅也乐表诚意。波涛一听她说同意,马上装出当初师傅的神态,认真地:“学东西要能受气受苦,我们都是年轻人,不好讲重言重语,要靠理解同自觉。素英见波涛扮成师傅的样,忙招呼他:“你说这些干啥,人家还没开始学呢。”李阿姨接着说:“学手艺肯定要放勤快些,俗话说,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轻时怕吃苦,今后怎么面对生活。”说完淡学费问题,波涛诚心诚意说不谈学费,学会了再谈谢师。李阿姨满怀歉意,说不缴学费不合情理,波涛明正言顺地说:“没什么的,这钱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要学到技术。”李阿姨听他这么一讲,就把王梅学艺的事定了下来,说过两天就叫她来正式学。她们起身言辞一走,邻居们纷纷走进店笑道波涛:“赵师傅,你这位女朋友真的长得漂亮。”素英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人家听见多不好,她是来学徒弟的。”邻居说话风趣:“学徒弟正好,这样才有情调,既浪漫又充实。

  今天不是逢场,生意不多,波涛收工较早,邻居的那位店老板娘见波涛关门,便又笑道:“咦——今天真是看媳妇,这么早就关铺子——对对对!今天应该亲自下厨露两手。”听了这话,波涛心里特别有一番美的滋味,笑着说:“哪有那事,是家里有事。”素英在一旁春风得意,直催着快些走,波涛在这条街给人印象非常好,一路走,同街上的熟朋邻友招呼不完。

  今天晚上素英杀了一只鸡,波涛在厨房拌菜,李珍带着孩子在自己房间做自己的事。素英为波涛操着另一份心,她认为自己孩子是到找对象的时候,见过俩位姑娘心里一直惦量着,提到即将来学徒的王梅,她心里想着美事,便轻声对波涛说:“这王梅长得真的漂亮,白白净净的,比你师姐还好看,你可要好好教人家,说不定今后——。”波涛心里明白她的意思,便停下手,转过身对着素英说:“今后——我又知道你的意思,你怎么见了那些漂亮的就朝那些好事想,再说你看看人家,刚从广东回来,见过大世界,思想哪像我们这么老土,别的不讲,就看她的那身打扮,哪里是你想的。”素英讲话也有道理,在她眼里,人与人之间没有贵贱之分。“广东回来又怎样,还不是你我一样,农民一个。”

  在乡村的父母都累,为着子女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说到找媳妇,这是每个父母最伤脑筋的事,素英恨不得波涛能马上取一个媳妇成家,也好了自己一个心愿。她见波涛心里一点也不急,自己也罢了:“哎呀,算了吧,我不理你这些事了,把你养这么大了,书也读好了,现在花了这么多钱学手艺,又花钱开店,我做娘的也尽力了,今后找媳妇的事,自己去打理。”波涛怕妈妈抱怨自己没得到好心,便好好说给她听:“妈,你的心意做儿的明白,不过现在我真的没想过找对象。”李珍牵着圆圆从房里出来听见波涛说话,一口接道:“我们老弟是不同,响应党的号召,提倡晚婚,哪会像我们结婚这么早,一没钱,二没房子,这超生罚款几大千,搞得你哥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外出受苦,你说这日子好过吗?”素英不赞同李珍观点:“那是你自己不成气,外面哪家不是小孩两个两个带,罚款不是一样给?生活还照样好过,也没有靠过谁。你那赵刚天天赌博,不识进取,不务正业,怎么来的好日子?!”

  波涛平常最爱讲笑,特别是在家里,嘴是没有停过,见啥说啥,素英说他像林中画眉,到处叽叽喳喳闹个不完,连吃饭的时候那张嘴都不放空,老太太对波涛家事不太关心,年纪大了,也参与不来,只管享受波涛一家提供的养老福利,人和人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她面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热情,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她也很喜欢波涛的性格,今晚在桌上又在戏说碗里的鸡肉,“妈,你说这鸡肉真怪,怎么就是比猪肉好吃,这鸡汤——啊!那更是香啊!”他表情如梦如醉,素英最见不得他吃饭时东吹西说,直叫他住嘴,吃饭时少说废话,波涛见妈有些不高兴,连忙从碗里夹出一个鸡腿放进老太太碗里,“这个最美味的东西是孝敬婆婆大人的。”素英拿他没办法,忍不住笑了。桌上的亮亮也有些淘气,见了鸡腿直说也要吃,波涛担心婆婆吃不成,想到婆婆会从碗里把鸡腿转意夹给孙子,招呼说:“小孩子不能吃鸡腿,应该吃鸡翅膀,吃了好飞。”他又忙夹着鸡翅往亮亮碗里放。桌上的气氛是一种温馨,甜蜜。老太太也感受着自己从未有过的幸福。

  波涛诚实节约,他每个月攒回的钱全都交给妈妈,从而家里多了一份零花开支的来源。今天又把钱从衣兜里摸出来 ,如实的放在妈妈手上,素英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对着波涛讲:“要是赵刚和赵平能这样就好了,你爸写信回来说今年的基础活很多,比较辛苦,恐怕又没什么钱挣。”波涛非常清楚自己的家景,一向缺钱开销,又对妈妈说,叫她以后不用给钱赵平住校,这事由他来承担。

  这个家不断地在变化,劳累了大半辈子的素英见波涛如此诚实,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后来的生活谁也预测不到……

  几天过去,波涛如常地打理着店里的业务,王梅提着一篮菜走了来,今天 气候温和,初见师傅,她穿得一身大方,样式体闲,化妆不浓不夸,算得上是这种季节较合理的妆束。波涛跟她见面点头一笑,顺口大方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不来呢?”王梅也不拘束,客气称道师傅,随后坐下,等波涛忙完,忙把自己事先准备的见面礼从菜蓝里取出来奉上,波涛初为人师,不曾感受这个待遇。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说什么好,这个感觉唯独新鲜,他乐意随喜,客气说:“你——你这样破费,我真还有些不习惯,你也想得太周到了,还拿这么多菜来。”波涛一向乐观的性格被王梅这一到来弄得不知所措,脸上一时时的发红。王梅轻言细语,“这有什么,一时间,我也想不到你喜欢什么,所以就买了香烟做见面礼。”他们言来言去,眼神彼此含有灵犀,心灵的感觉就像初恋时约会那样,心情是激动的,波涛还是落落大方地说:“好,这礼我乐意收下,以后请不要用师傅称呼我,那样觉得有些别扭,不太习惯,还是叫名字好。今天为了对你的第一天到来表示欢迎,我亲自做菜,庆祝一下。”他们的话题谈的根本不像师徒间的话题,讲的都是恋人相约中的内容,波涛问王梅最爱吃什么菜,王梅把头一偏,眼珠扫了一圈,微笑说:“红烧土豆”。波涛一听,快语道:“好——那你先坐会儿,我去准备准备。”

  波涛提着菜蓝出去,王梅自己熟悉了店内的环境。久不见他回来,闲得无聊,就顺手在镜台上拿了一本发型书翻起来。

  波涛回来,先把音乐放起,然后扎起衣袖,忙在小灶边,王梅一边看书,不时用眼打望着波涛。见他手忙脚乱的还真像个能干人,心底不由地爱慕,饭菜一弄好,波涛把那鲜美的红烧土豆端上小台,两人对坐,只见菜里飘着香气,颜色相称,麻辣得当。王梅起筷夹菜进口,的确美味爽喉,笑眯眯的赞着好吃,不知不觉中,波涛说了一句话让王梅心动,“如果真的好吃,我今后天天做给你吃。”王梅听完,带着不平常的眼神望着波涛,见眼前的师傅文质彬彬,红润的脸上挂着喜悦。心里开始有一个非份之梦。波涛无意中知道王梅在看他,奇怪地起身朝自己身上左看右看,又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并无异常,向王梅说:“我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吗?”波涛不知自己无意中讲出的话令王梅思想开了一个小差,王梅见他不知其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他们谈话很投缘,王梅讲着自己打工的生活,说打工的日子真苦,还学会说几句广东话,波涛感到格外新鲜。直叫她说来听听,王梅害羞似的,找不到说哪一句好,顺口说出了两个字“奇性”,波涛不懂,问着叫她翻译,王梅嘻嘻一笑后解释:“神经病”,波涛听得莫名其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边吃边聊,似乎忘记了做生意,这餐饭吃的时间特别长,有业务进门见他们还在用就不便打扰,进来又走了。年轻人创业就不应该谈情说爱,会影响工作的,波涛今天没有了工作的热心,只顾着聊天对话,他们讲的内容也丰富,提到美发,波涛更是大发言论,滔滔不绝,他认真地讲:“美发是研究有关头发的基础知识,操作规程,造型艺术的一门综合性学科,能反映出人们的精神面貌和文化水平,从某个角度讲,美发技术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科学技术和生活水平。总之,美发这门艺术很复杂,它联系到:“生理学、化学、机械学、语言学、美学、心理学以及艺术造型等。”王梅听得入神,暗自叹服地说:“我以为理发很简单,拿起剪刀就可以剪,想不到里面藏着这么多的学问。”波涛接着说:“我目前的技术,只能说是认识美发的基本概念,与那些专业的名人名师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过,慢慢学,这么好的社会,相信有机会到外面的大世界去见识见识。”

  短短几天,波涛便成了王梅的良师益友,他们并不是师徒之间那种有限之交,他们是亲密朋友那般无话不说,讲社会,论人生,谈理想,讲现实,彼此的情趣一天比一天多,感觉也一天比一天好,这种缘份也许是一见钟情吧。

  三、四月间,罗芳村的人们颇为繁忙,街上人群稀少,市场生意淡薄,今天停了电,店里无法营业,波涛也准备关铺回乡下,顺便请了王梅一同回家看看。王梅听说去师傅乡下,心里舒畅得很,直笑着点头说好。

  乡村的田野,一青一黄,油菜地,金黄的花开得正浓,稻田里,老百姓弯腰埋头地打理着秧田。小路上,走着波涛和王梅,这一男一女慢步在田园间,就像一对情人在观光赏景。路边的花香扑鼻而来,蜜蜂嗡嗡地忙着采蜜,这么好的田园美景对王梅来说太新鲜了,她不由地叹出声来:“这景色太迷人了,好久好久没见过了,要是有相机我一定得拍上几张,”波涛没有多大见识,懂不来浪漫,心里只在想:几天没回家,乡下都变了,变得又快忙碌,受累的日子又将来临。可话又说回来,农村丰收的季节,变化当然快,乡下百姓没有多少时间是真正空闲,也许对某些农村家庭来说,根本没有空闲。波涛没在意王梅的情趣,只看得出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向她说:“王梅,累吧,应该很长时间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吧,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条件住校,我天天都要来回地走。”波涛说话主动,一路自言自语,又给王梅说着自己的家庭背景,讲着自己的冤屈……。”

  家门口,嫂子坐在屋檐下织着毛衣,两个小孩天真活泼地在一边玩着游戏,老太太也安详的坐在一旁,李珍一见波涛带一姑娘回家,心里格外来的高兴,忙请客人进屋,那喜出望外的神情让王梅感觉家人好客的大好热心。李珍心里想,女徒弟肯上家门一定有些问题,但她只是猜疑,没说出来。她倒来一杯水递给王梅,告诉波涛妈妈在稻田里忙活儿。

  乡间的景色,让人最有感触的是田地里那辛勤的百姓,他们每天和泥巴打着交道,其中的情感如鱼同水,他们惜土如金,田地是百姓生存的命根子,然而它也是百姓唯有的事业和追求。

  波涛走在窄窄的田坎上,他的步子放得稍快,院里老张俩口在田里弯着腰正忙,见了波涛开口就笑:“哟!大师傅下乡视察来了,”这种招呼随便,意味着默契,波涛应声说:“老张,不要这么讲嘛,你我都是老百姓,我一个剃头的算个啥,几天没回家,这季节田里该忙啥我都不知道了。”老张站直身子,扭了扭腰,他的动作很自然,看不出他累的样子,农民们都这样,累了随时都可以自然的放松调节身体,不像有些城里人,受了点劳累就做出那种叫人看了觉得可怜的动作,他叹声说:“有生意做还管这田土干啥,谁不想脱离农村,现在该向你们个体户看齐了。”波涛来不及闲聊,直直向前走,一见妈妈,他心底儿一阵凉,见妈妈独自一人刨着秧田,自己却穿着鞋袜,来到田边简直一点都不相称,心里的别扭暂且不管,放开思绪,小声问妈妈冷不冷,素英的双腿已冻得发紫,双手通红,这些劳苦对每个农民来讲都已成习惯,也是百般无奈,素英厉声说:“冷?冷也要做,这个时候哪家不都一样,”波涛听了妈妈说话觉得不下田帮帮手有些对不起自己良心似的,忙脱掉鞋袜,捞袖扎裤,素英知其不懂做,阻止他别添乱,不会弄反而误事儿,可他就不听,当双脚往田里一站,那田里的水冻的刺骨,寒意直向肉里钻,连着打了好几个冷战,波涛嘴里直叹着冷的惊人,素英拿他没法子,知道自家少爷淘气,不好说重话,顺口答服:“下来也好,尝一下变农民的滋味,

  波涛不懂做,做也做不像,素英催着他上田,问他无缘无故的不做生意跑回家干啥,波涛说今天停电了,反正淡季没什么生意,所以回家来看看,说还把王梅带回来了,素英一听王梅来家上门,心头立马生起格外的喜悦,像是穷人买彩票中了小小奖,脸上布满荣幸,心想:想必王梅有了做自己儿媳的可能,她本来就希望能有此好事,见过王梅一眼后心里就一直舍不得,今日有如此好事儿真算得上是一大福气,忙叫波涛快回去陪徒弟说说话,还特别提醒在桌上多准备几道菜。

  王梅在房里坐得无聊极了。初次来访,身边没主人自己又不便走动,打望着室内的屋子,窗下面一张旧写字台,台上放有几本书,一钵装饰盆景,墙上贴有山水画,普普通通的床上用品叠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摆设极为简单,她见床的枕头边上有一件没有钩织完的装饰品,心里感到稀奇又有些纳闷,男人的房里怎么会放女人的做的活儿?莫非师傅有女朋友?她不敢想多的,起身拿在手上,看得满心欢喜,但却不懂织。

  波涛回来,打着一双赤脚,腿上还沾着稀泥,王梅见他一身污泥,傻傻的问,波涛朝自已下身一看,原来还没洗脚上的泥,快步走去水池边,洗完后回来,王梅把那件没钩织完的装饰品拿到他眼前,带着紧张的眼神:“这是谁钩的,真的太漂亮了”,波涛顺口回答——‘我钩的’,王梅诧异,几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她吃惊地盯住波涛。波涛立马接过装饰品,一针一针熟练钩起来。王梅看呆了,点头直叹了不起,‘佩服’!波涛放下手,静下来说:“有很多事情都是环境逼出来的,我从小没姐姐妹妹,烧饭养猪成了常事,这玩意儿是学理发时跟县城的表姐学的,这也不是奇事,现在这社会里,有很多的男人会做女人活,虽说艺多不养家,但艺多也不压人。”

  波涛家里没有姐妹,从小做家务活是他的习惯,他又在城里呆过,弄点饭菜特别在行,家里只要来客,进厨房成了他的一种责任,今天又要下厨,他安排王梅在房里看书,自已走向厨房,把围裙往身上一挂,两手袖套一戴,这种造型完全像家庭主妇,王梅看书看不用心,闲也闲不住,起身出来,见到自已的师傅默默的拌着菜,觉得眼前的师傅太优秀了,像是万能的,什么都会做,欣赏之余,却又觉得有些心酸,‘一个大男人还下厨弄饭,也许是无奈,就像他刚才他说的,很多事情是环境所至。她也没有说话,走过一间间屋子,看得心里发凉,房里的摆设太简陋了,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衣柜、桌凳、床都明显地旧了,她走出门外回看这座瓦房,一点也不新鲜,破旧的样,跟老山区里的穷人住的一样,一点也不会让人想到他会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她回到房里,可见波涛的手脚依然忙过不停,外面的嫂子也不见来厨房帮手,心里愈想愈觉得波涛可怜,她没有打算再进房间看书,留住灶边帮师傅看火。

  素英回来,见二人在厨房配合默契,心里更是高兴不已,走出门直向李珍说:“这徒弟还真勤快,跟二少爷蛮般配的。”李珍笑扯扯的:“看那王梅羞羞答答,可能她对波涛有那意思。”

  饭桌上,素英给王梅碗里夹菜那是夹了又夹,碗太小,菜装的太多,超过最大容量,险些掉在桌上,王梅本来文静,一向斯斯文文,见自已碗里菜过多心头怪难为情,像自己出尽洋相,丢脸丢尽了,她面红耳赤,直说自己来,素英视王梅是掌上明珠,叫她别客气,进了屋就是一家人,就像这位老婆婆一样,王梅知道老太太的来历,仔细的望了她一眼,但保持沉默,好坏不讲。老太太受恩不尽,心头的感激无法言语,只要一提,随时都是以泪洗面,好多次都要走,素英都把她留下,老太太听素英一讲,又心酸起来,伤心地说:素英啊——你们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啊,我都不知说啥好,你们还是让我走吧,你们无缘无故收留我这样的人,我觉得有罪呀,这个的恩我还不起——。”老太太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住进了赵家,素英也不好讲,只轻声问她自己的儿女怎么不见看你呢?老太太一听这话,更是伤心疾首,痛苦地讲:“别提我那些可恶的儿女,提起我就伤心不完,几个儿子分家后,谁都不肯养我,彼此比来比去,全都说自己没钱,——哎我都快死的人了,要死也死远点,他们不给我吃,我就自己出去乞讨,那天我准备走远点讨,哪知自己摔倒了,醒来时就见到你们,你们救了我的命啊!”老太太流着不尽的泪,素英这才知道波涛是被冤枉的,她也像老太太说明了原因,老太太听后自责不已,痛苦万分,她仿然大悟,怎么可以冤枉这么好的人呢?便决意地说:“天啊——我有啥资格还在这里吃啊,这怎么可以呢?你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这不是天大的罪过吗?我得走——你们不能留我了,”说完她下桌就地在素英面前一跪:“好人啊,谢谢你啊,是我让你们背了黑锅,受了冤,我对不住你们啊!”素英知其然,关切地劝:快起来,你这样我也受不起,家里人那样对你,你能走到哪去,在我家住好,我们吃啥你就吃啥,这年头不会饿着你,何况你走了你的儿子向我要人交不出人那又怎么交代?。”王梅目睹这感人肺腑的场面,心融神会,羡慕波涛有这么伟大的妈妈真值得骄傲。

  老太太起身暂且不谈,默默的伤自己的心,但她知道,这里绝不是她呆的地方。

  饭一吃完,王梅歇也不歇,忙着要走,波涛也不留,素英又纳闷,莫非王梅看咱家不起,放下碗就要走人,波涛送着她,王梅叫留步,波涛顺意听了,站在那里笑了笑,目送着王梅。王梅走远了,波涛还在望着她,仿佛王梅在回头一笑。

  王梅一走,老太太也跟着要走,素英劝也难劝,还引来院里邻居看热闹,真是巧,老太太的儿子媳妇也来到现场,他们几经周转问路来的,他们良心上受到了谴责,脱胎换骨了, 一来探望自己母亲身体状况,二来准备接老太太回家,他们一听说事情真相,脸上像被人摸了一把灰,尴尬难堪,无出藏身,斯文扫地,媳妇机智善变,从无光的脸上挤出点好不自然的笑容,低声下气的对着素英结结巴巴地说:“——真是——对——对不起,我们错——错怪你们了。”素英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吃点亏没啥关系,只说做人得讲良心,百善孝为先,你们连自己妈都不要了,活在世上那还有啥脸面做人,是人都会老的,将心比己,这种的行为只会遭人咒骂,活得再潇洒也没人看得起。老太太的儿子牛高马大,相貌堂堂,素英几句话说得他面色青红交错,脸上像布满了蚂蚁,好不自在,这下他们的脸算是丢尽了,旁观者也不停的在指责训骂,男人都爱要面子,老太太儿子这下面子也不要了,直低头认错,素英转过话题,对着眼前的两口子讲:“现在人好了,你们接回去好好孝敬自己的老人吧,——把你们养大不容易啊!”这对儿媳望着自己显得可怜的母亲,满心愧疚,悔恨万分,一脸的伤痛,小心地讲:“妈,——跟我们回家吧。”老太太平时受儿女的委屈太多了,一见儿媳就有气,听他们这样一说,她又伤心又悲切,痛苦地说:“叫我妈——?!你们吃饭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妈呢?叫我回去——?我出来讨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叫我回去呢?!我躺在病床上快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看我一眼呢?!——”老太太滴泪滂沱,眼前的儿媳像是真的在悔恨,良心终于发现,脸面也好自尊也罢全都不要了,二人双双把脚一弯,“嘭”的一声跪在了深恶痛绝的母亲面前,流着痛楚的泪,齐声说:“妈!我们错了,回去吧。”这场面——感动着每一个人的心,旁观者开始劝解,儿媳也提着保证,素英也向老太太说:“回去吧,自己家才是真正有温暖的地方,如果他们还像以前那样对你,我决不会饶恕的,到时找政府通过法律来惩罚他们,看看虐待老人是啥后果!”

  老太太回家了,波涛得以洗冤, 素英留得了美名,其中的感慨只能在当地老百姓心里长叹。

  几星期过去,王梅在店里没学到真正的美发技术,懂的只是些片面理论,她跟波涛在一起的相处,孤男寡女,说不上闺中密友,但日久生情也很正常,何况彼此有着一颗年轻的心,九十年代的青年,热情奔放,思想不在像旧社会那般封建。王梅虽然在外漂泊多年,可依然纯情如初,在与波涛相处的日子,波涛的风趣,聪明能干,朴实忠厚像是给她的迷魂药,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爱着对方。王梅这颗纯洁的心哪有意向想着学艺,她在迷恋师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思想跟刚步入师门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则是学技术,后则是儿女私情。可波涛还是以传艺为先,他在店里讲到王梅:“你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理论和基本操作手法,明天将要你开始上手实操,平时间一定要拿着剪刀多练习练习。”学技术对此时的她来说,已经完全失去意义同信心,似乎学艺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边听边走神,听波涛讲完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波涛正准备讲解下文,乡下邻院的森大嫂走进了店,波涛迎面一笑:“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乡下这么忙,你家忙空了?”森大嫂见有一位姑娘在场,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人家兴致,带着尴尬的表情:“不是,我还差些谷种,上街来买,走到这条街,就顺便来看看”,她洞察一周,嘴里说着好,“你还真是能干的人,搞得这么漂亮,怕是花了不少钱,开张这么久,我都没来过,刚才不问人家我还不知道地方呢。”波涛不知她为何事而来,便问她,森大嫂愣了一阵,有些不自在,顺手摸着凳子坐下,细语道:“说有事又没事,说没事又有点事。”波涛口直:“有事你就说嘛”,她起身把波涛叫到屋内一个偏角处,悄悄地讲:“我是来帮你介绍徒弟的。”讲到正事,她兴奋极了,快嘴利齿地:“这姑娘呀长得可标致,身材又好,人也白静,家景又好,又孝顺父母,这农村栽秧打耙样样都行”……波涛听得出对方的意思,根本不是在介绍徒弟,语意表达的完全是说媒提亲的内容,忙谢绝直言推辞,说自己已经有一位徒弟,说完把森大嫂衣袖拉起:“来——来——我今天请你洗头,感谢你为我操心,”森大嫂见跟前这位美貌端庄的姑娘,仿佛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有些自讨没趣,一下红了脸,说话吞吞吐吐:“这——怎么好,算了,我先走了,洗头这好事我享受不来。”波涛也不再劝,也不留她多坐,顺她走之。

  王梅在一旁看到这不曾相识的中年妇女指手画脚的,不知对波涛在讲啥,便问波涛:“来者人是谁,说什么事了。”波涛有些得意,笑容满面:“她是我们邻院的森大嫂,来帮我介绍女朋友,说得我差些头晕了,吹得对方似仙女下凡。”王梅一听大惊失色,担着心问:“你答应没有?”波涛否定,王梅松口气,追问“为什么不答应?”波涛心里已有王梅,对外面的三媒四婆当然不放在眼内,他回答说:“不是不答应,我这个样,你全都看见了,家像个啥环境?你看我一天笑嘻嘻的,我这穿的衣服都是人家送的,哪有什么条件谈对象,要是你——你能看上我吗?”王梅破口而出:“看得起,”波涛不敢相信,自己的深情话放在心头都未曾讲,就怕伤到人家自尊,他自卑地带着害羞说:“你不要逗我开心了……。”

  乡下,素英忙完活刚回屋,赵平背着被子也回来了,素英心里感到奇怪,“上学上的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回来了呢,不住校?”便盘问原因,赵平把被子一放,嘴里撤着谎:“不住了,这段时间,校里不上晚自习,这天色渐渐长了,可以回家住。”赵平回家目的不是如此,而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同森强搞些小偷小摸之事,当妈的根本不知,对赵平来说,欺骗妈妈是件很容易的事。

  赵平回到家不到五分钟,还在整理自己的床位,森强就走来邀他外出,说有考试卷子没有拿,素英见森强就知有鬼,冷着面孔敲上一警钟:“你俩个一天东一下,西一下,久走夜路总有一次要撞鬼”,此时赵平听妈妈说话的态度一点也不好,不理不睬,只管匆匆出门。

  波涛和王梅内心彼此藏着的那份感情已悄悄萌芽,他们给街坊人的感觉纯粹就是一对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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