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之书海泛舟
200*年之书海泛舟
文/台风100级（海边晓屋、海边小屋）
读书，特别是随心所欲地读自己爱读的书，需要精神的悠长假日，需要一份闲逸的心境。从学生时代开始，特别是工作有固定收入之后，我陆续购置了不多不少有几百册书，还在市图书馆办了借书证，有时还网上阅读。然而许久以来，像以前那样，周末午后，沐着清风，安安静静地读完一本书，已经成为难以实现的奢望，不是被应酬的电话打断，就是加班制造无穷无尽的文案垃圾，其余的时间都飘浮在无边无际的人生琐事中。书架已经蒙尘，借书证也在最近退掉，上网除了下载资料，更多是关注天仙MM或杀人放火的奇闻逸事。只偶尔在幽静的午夜时分，才能远离世务之扰，拾起一卷闲书，重温夜读识书香的感觉。
岁末，在北风呼呼的夜晚整理书架，检阅一年书事，那本薄薄的人民文学版《食指的诗》突然映入眼帘。这是一本去年通过网上书店邮购的打折书，据说是迄今为止食指诗集的最好版本。这位住过精神病院的孤独诗人并不像他感叹的那样，“只是那些不公正的年代里/一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食指《诗人的桂冠》），他留下了“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那样不朽的诗篇，开启了一代朦胧诗风，对北岛等中国现代诗人影响深远。年初我重读过一次，现在又翻阅了一下，内心依然被这些诗句所打动。
记得当时还读了江苏文艺版的《海子传》。这是海子的安庆老乡、一名大学生撰写的人物传记。虽然文笔一般，缺乏深度，但作者作了大量的调查采访，收集不少第一手资料，向读者展现了海子及其家族的许多生活逸事，尚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尼采说人的精神历程有三个阶段，先是骆驼一般地艰难跋涉，然后变身为威严无敌的狮子，最后化为至真至纯的赤子。然而自从1*8*年海子在山海关卧轨后，中国诗歌就告别了传统的道德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0年代以来的商业大潮已经使诗人们变得越来越现实，像海子那样一心读书写诗，沉迷于诗艺探索的赤子越来越少了。这不一定是坏事，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时有一时之诗。但如果有志于写诗，赤子之心还是必不可少的，同时还要有骆驼精神，经得起漫长的磨砺和忍耐才行。
海子有个很厉害的老乡——陈独秀。近年来随着大量前苏联文件的解密，共产国际在我国大革命时代指挥失误的实证越来越多，淘尽黄沙始见金，经过半个世纪的曲解之后，人们对陈独秀的评价越来越高，甚至有人称他为“中国的普罗米修斯”。我看了朱洪写的《陈独秀风雨人生》和《陈独秀与中国名人》，觉得这位一度迷失于历史尘烟的名人很亲切，他既有食指、海子那种赤子之心，又有他们所无的硬气，敢作敢为，是个性情中人，是条坦荡荡的真汉子。关于他对中国文化和革命的影响，无须赘述，我感兴趣的是其中的一章《陈独秀与苏曼殊》。
苏曼殊的身世具有传奇色彩，祖籍广东中山，生于日本横滨，父亲是广东商人，母亲是日本人，但出生之际，其母就离家出走，自小由姨母养大，五岁时随父回国，十二岁时便在广州长寿寺出家。他是个极端个性化的情僧、诗僧、画僧，放浪形骸，癫狂无度；生吃鲍鱼直到腹痛生病，“继则呻吟床第而后已，”没钱买糖，则将自己的金牙敲下易糖而食。“契闷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畅已似冰。”就是他自己的人生写照。陈独秀最了解他：“照这样看来，当曼殊是傻子的人，他们还在上曼殊的大当呢，曼殊的贪吃，人家也都引为笑柄，其实是他的自杀政策。他眼见举世污浊，厌恶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它出路，于是便乱吃乱喝起来，以求速死。”他著有《断鸿零雁记》、《绛纱记》等凄婉哀切的言情小说，具有反对封建名教、追求纯美和理想的时代意义。他和日本艺妓百助眉史的爱情，催生了不少缠绵情深的爱情诗，特别是当百助眉史被人用计奸污而自杀后，他一连写了十首诗来寄托怀念之情：“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陈独秀为了宽慰好友，也一连和诗十首，其中一首是：“昭王已死燕台废，珠玉无端尽属卿。黄鹤孤飞千里志，不须悲愤托秦筝。”在20世纪初叶这个中国历史格局大变动的时代，一个豪气千扬的职业革命家，一个浪漫无比的天才艺术家，他们都被对方的真性情所吸引，产生了情逾手足的友谊，谱写了一段佳话。
我的书架有一本厚厚的《胡风传》，这是几个月前出差途中在一个小县城买的，作者是胡风夫人梅志。这位写过《小红帽脱险记》等童话作品的巾帼作家，在垂暮之年克服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历时八载写出了这部近800页的长篇传记。胡风是我国现代文艺理论批评家、诗人和翻译家，他一手栽培了路翎这位天才小说家，他在新中国成立后大声歌唱“时间开始了”，这首长诗在《人民日报》全文刊发，轰动一时，然而随着史称“胡风冤案”的悲剧发生，他和路翎等许多倒霉蛋一起“受到错误处理和不公正待遇”。平反后，他老了，精神近乎崩溃。病重之际，幸得同样失去生命光彩的路翎前来探望，并看到新版的《财主的儿女们》出版。很快他的生命就划上了句号，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剧却还没有划上句号。现在，谁还天真地去写那天真的“三十万言”呢？今天，他们不再把人生价值的唯一指向瞄准政治庙堂，却日益丧失信仰，游戏人生，不知该指向哪里。不管是丰厚的版税还是飙升的网上点击率，都无法抚平那道历史的伤痕。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迷恋玩电脑足球游戏，研究了大量攻略秘芨，逐渐成为实况足球和冠军足球经理的高手。由于足球经理游戏的运行速度太慢，在场景转换的三十秒至一分钟的时间空隙，我无聊翻阅李敖写的《蒋介石评传》。断断续续地读完后，感觉李敖版的历史虽然没有黄仁宇式的“大历史观”，偏于就事论事和意气之见，理论阐发不足，但里面的若干史料还是令人耳目一新。如，西安事变之后，蒋介石授意其秘书陈布雷伪造他的《西安半月记》，全文起承转合，一气呵成，完全不似中正手笔。其中尽力塑造他面对兵谏，临危不惧、正气凛然的领袖形象，连抓他的人都怕他三分。而据抓捕他的官兵回忆，当时他狼狈不堪、张皇失措、贪生怕死，甚至还坐在地上耍赖。这令我想起王家卫的搞笑电影《天下无双》，历史确实是个可以任由人打扮的小姑娘。后来读到蒋氏王朝土山崩瓦解之际，陈布雷悲苦自杀，不禁唏嘘，看来知识分子如果失去独立性，注定是一无所有。
在游戏之余，我还看了唐浩明写的历史小说《曾国藩》。一直以来听说曾国藩的大名，却没有仔细看过他的传记，书架上的《曾国藩家书》也稍翻一下就束之高阁。这本浅近好读的小说是走近曾国藩的捷径。面对风雨飘摇的晚清惨境，曾国藩从底层起步，全凭个人奋斗，历尽宦海风波，终获成功，立德、立言、立功等方面都为时人推崇，把中国人为官从政的智慧与谋略阐释得淋漓尽致。毛泽东曾说：“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直至今日，不少青年人还将他作为崇拜的偶像之一。然而他虽然知进知退，在险恶的宦海中游刃有余，却最终因天津教案背上“汉奸”、“卖国贼”的骂名，使人觉得世事无常。
至于其它书，零碎读了一些；还重读了《复活》、《人生的枷锁》、《罪与罚》等名著；报纸杂志也看了不少。遗憾的是还有更多的书只看几页，一直无法看完；甚至只能充当房间装饰。
叹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