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奇人钟国康为我两题“止庸堂”
□鲁家武
钟国康何许人也?
贾平凹莅深圳,到其府上造访,须臾之间,钟国康以王湾.陆游诗意隐贾公高名以为联:窗收两岸阔;砚聚半池浓。贾平凹惊其才气,乐意从今往后,书画所盖印章只用钟国康的。以至引为知己,成莅深必会之人。
著名画家黄永玉、林墉等亦欣然地用自己的画,换取钟国康刻的印章。
其书法篆刻作品,早已成为深圳市领导赠送外国友人的“国礼”。一些党政军官员,著名书画家、企业家,都以拥有一枚钟国康刻的印章为荣。
一、闻识其人
初知钟国康,因为他是《羊城晚报》“联名得意”专栏作者。每周六的晚报上,总能见到他的大作。其所撰嵌名联又以书法对联形式刊出。或篆或隶,或真或行,骨法劲健,苍茫恣肆,大气磅礴,酣畅淋漓,苍劲中透出遒媚.豪放而不逾矩!总能令我爱不释手。时不时有想看他挥毫的冲动;所撰嵌名联,文词儒雅,含涵蕴藉,意味隽永。
喜欢“联名得意”栏目,便粗略了解了国康先生:他是民盟会员,曾供职深圳大学。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深圳市书画家协会副会长、深圳青年书法家协会名誉会长、深圳市设计委员会委员、《羊城晚报》联名得意专栏作者。著有:《钟国康书法篆刻集》(荣宝斋出版社出版)、《寄缶庐之印存》(海南出版社出版)、《钟国康信札及小段》、《奥运英雄》。
至于钟国康的事迹,我则不想赘述,援引一篇陈文先生原旧文的介绍
------篆刻名家钟国康-------
钟国康是一个名动京城的广东篆刻名家,不但在广东,在北京地区篆刻界也有很高声誉。
钟国康从小练书法,篆刻,至今已40多年。他20来岁时,就把自己的印谱从老家带来广州请名家指导。著名篆刻家、学者黄文宽教授叫他全部烧了,他回家后真的就把印谱全烧了,印章全磨平了。后来他“拜”了长“四个脚”的老师。别人不明白,以为他的老师是动物。他才笑着说,是书柜。中国所有古今名家的作品他都买回来学习,博采众长。1*8*年,他还到故宫“参观”了6天,从早看到晚,磨破了一条牛仔裤。差点被保卫人员当成大盗赶出来。骂他,“哪有这样参观的,眼睛都看得歪歪的”。
1**1年,钟国康开始有意识地闭关。每天都在家里读书、临帖、刻章,吟诗。很少下楼。根本不参加社会活动,也不同朋友聚会吃饭。这一关,就是1*年。直到200*年,他觉得自己“差不多”了。才开始“下楼”。
果然,宁静致远……
现在钟国康的书法作品,篆刻作品已成为深圳市领导赠送外国友人的“国礼”。国内的一些党政军官员,著名书画家、企业家,都以拥有一枚钟国康刻的印章为荣。著名画家黄永玉,林墉等都欣然地用自己的画,换钟国康刻的印章。
中国著名美术评论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薛永年看了钟国康的作品后评论说:“已超过了某某大师”。钟国康一再叮嘱作者,不要写出大师的名,被人误会了。因为早在1*8*年,26岁的钟国康举办首次个人书法篆刻作品展览时,就在前言写过这样一句话:早生一百年,气死齐白石。在当时的广东遂溪县城轰动一时。有人说:文化馆出了个疯子。
今年*1岁的钟国康,在听了薛永年教授的评价后,已经显得不好意思。尽管为听这样的话,他努力了40多年。
人需要时间才能成熟,艺术也一样!
二、夜晤奇人
12月2*日,晚上8:24分,洗完澡正打开电视机准备看……
小灵通突然响起,一陌生的普通话略带广东音:“你好!是鲁家武鲁先生吗?”
我没听出来,随口问道:“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是钟国康,深圳的钟国康。上次答应说要给你写字的,有空吗?过来给你重写。我现在在东莞宏远酒店*10房,*10——”怕我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房号。
我不敢相信,待回过神来,连忙说:“啊呀!是钟老师!好-好-好!我马上过来,大约*0分钟可赶到。”
于是,赶紧穿好衣服,驾上我的雪铁龙,经港口大道穿三屯小巷上莞太路,一路“奔驰”,于8:*8到达宏运酒店,上得九楼找到房间。摁响门铃,随着一声“请进”伴着脚步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把我迎了进房。
此人中等个子,身着黑色内衣外罩黑色短领夹克,凌乱的偏分式长发及肩,一张典型的广东式的高颧骨,正如别人所评,真的有点丑,但皮肤白净(这点倒是意外,总以为他皮肤黝黑,看来电脑现示的颜色略深吧),正是钟国康。
由于只是在网络上有过数次交流,与他还不太熟,生性怕见生人的我一进房内,招呼过后,正不知如何开口。倒是钟国康让座后,告诉我, 是受南城某局长邀请来莞的。晚饭后局长原拟请出去唱K,但被他婉拒,留在房中正上网,想起了应承给我的字,便打了电话邀我过来。
说完起身从旅行包内抽出一本印刷精美的《奥运英雄》印谱,递给了我,说:“送你一本,新印的。”我接过一看,果然是他今年的新著。为2008年6*位奥运冠军精心篆刻的印章,辑录而成。此书以陈文的《用石头记录奥运会冠军的辉煌》 代作序,西溪野老钱明锵作的《寄缶庐赋》及羊城晚报大才子罗韬的跋附在后面,印谱中印章全是先生奥运期间,选中家藏上好寿山石料,历时一个多月而成。记得网上关于他为奥运冠军刻印的一段视频,点击率高达*0多万。
边聊边看时,钟国康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匣子中抽出了四屏印屏,此作无论篆刻还是装裱均堪称上品,全由奥运冠军印盖成。以前只在电脑中见过,现在见到原作,不由得不敬佩他深湛的功力及才情。
当我在那本印谱中,见到录有“贾平凹”一印时,想起这几天报纸上说,12月2*日贾平凹在东莞有个讲座,随口说了句:“贾平凹明天要来东莞 。”未料钟国康一惊:“啊!我怎么不知道!”忙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聊了起来,当得知贾和他正在一起。先生忙请对方将电话转给贾平凹,通起话来。
他们闲聊时,我仍旧欣赏印谱。聊了约10分钟,才挂电话。
“今天幸好 你告诉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呢。刚才打给也是陕西一个朋友,刚好他俩在一起瞎侃。原本打算明天回深圳的,但贾说了,明天晚六点钟到莞,让我等他。”他一脸的真诚和高兴。“我们是好朋友,每到深圳贾必到我家的。”他还告诉 我说:“贾在电话里说,现在已将别人送的印全封存起来,以后全用我钟国康的。”说这话时,钟先生也不无得意之色。我亦为先生多一知己而高兴。
三、 再访“诗侠”
赏罢印屏印谱,我正想请印谱上先生签名。
国康说:“酒店不方便写字。这样吧,你也写诗,带你去会一个写诗的朋友。去那边写。” 又是一通电话。得知那位朋友在高步镇,他问我高步如何走。我说惭愧,我不懂路。他又说,没事,我问倒航仪。
下得酒店,从停车场取了车,向着目的地----高步文化酒店对面一个“乌江鱼”餐馆,直奔而去。
车上,钟国康告诉我,要见的人叫邓步峰。是《诗词净土》编辑,刊发诗词,眼界极高。诗词界人称之“诗侠”,在南方,与西溪野老钱明锵,清远李经纶等齐名。
约晚*:40分,我们一路虽然辗转,有倒航仪的提示,我们准确地来到目的地。在文化酒店对面,果然看到“乌江鱼”餐馆,两间铺面,不算很大。
我们在路边停好车,迳直走进餐厅内。里面一身着牛仔夹克,精神矍铄的老者,霍然起身迎面起来,面带微笑道:“啊呀!钟大师啊,欢迎欢迎!”忙握手让座,并招呼服务员为我们端上咖啡,原来这间餐馆是邓老先生自己开的。
钟国康朗声笑道:“想不到大名顶顶的诗侠,竟然是在这里开小餐馆。我钟国康又是在这大排档式的餐馆会你诗侠,也算有缘。”
邓老说:“以前是个小画廊,生意不好,索性开个小餐馆,朋友来了有的吃。”
“无所谓,我们都是随性之人。没那么多讲究。”国康诚恳地答道。
落了座,喝着咖啡,钟国康递上他的《奥运英雄》印谱,送给邓老先生,谦逊地请邓老指教。旋身到车上取出小狼毫和一得阁墨汁,回到座位,随手移来一个烟灰缸,将墨倒入少许,接过邓老手中印谱,濡毫蘸墨,打开扉页,以竖式,用行书徐徐题上:
邓公指正
钟国康敬呈
题完邓老的,我顺势递上他赠送给我的印谱,他略加思索,在印谱同样位置题上:
鲁家武学兄指正
是之者吾之友也非之者吾师也吾其不胜(其)跂足鹄首以候焉。
国康敬呈
(其中括号内“其”字为先生加点删去之意。)
钟国康如此谦逊,着实令我惶恐不安,惭愧啊惭愧!鲁某有何德能,敢受此赠语!忙道:“谢谢钟老师!你太客气了!”
题完印谱,钟国康直奔主题,问邓老:有地方写字吗?邓老说楼上包房可写。钟国康说,那我们上去吧,
四、 奇人写字
看钟国康写字,着实让我有一连串的惊奇------
我随国康到车上取过笔墨纸和毛毡,上得二楼包间,服务员已收拾好桌子。等钟国康打开毛毡,我才见到,一张被撕得破乱而肮脏不堪,尺半宽,四尺长的毛毡。
正觉怪异,国康笑道:不要笑我啊,这是我是宝贝,十几年了,跟老婆一样,舍不得丢。
初见此怪事,让我吓了一跳。我也练了近二十年字了,要说名人名家也见得不少,先前见过的一些,生怕行头不够齐整,不够干净。但从未见如此怪诞之事,暗自称奇,是为其一。
继而,他打开了随身带来的一个塑胶大瓶,黑黑的,尺许来高。往一个被锯去了一半,疑是装大可乐的瓶子的东东里,倒出黑乎乎的墨汁。我向来有严重鼻炎,从来闻不到有没有味道。但侧目看到服务员,在一旁蹇眉缩鼻。此为二奇。
倒好墨汁,转头问邓老:有白酒没有?邓老一头雾水,忙说:有有有!招呼服务员拿瓶好酒来。
谁知,国康说:“普通白酒就行,是我的墨要喝酒。”这才使大家释然,先前大家都以为钟先生想喝酒了才要的。原来是作如是之用,此三奇也。
白酒徐徐进入那半截儿可乐罐。这才拿出他的宝贝毛笔,一支羊毫笔,细长细长。以我写字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是支有些年头的笔,似乎还分着岔。钟国康却用它伸入罐内,继续边搅边试墨。对于这支笔,我孤且不感奇怪。
但后来写字的动作,真让我叹为观止。边调墨的当儿,抽出一张随身带来的四尺瓦当纹对联纸,对我说:先写你的“止庸堂”吧。
只见他横铺开来,饱蘸墨汁,一挥而就写下了第一个“止”字。由于笔头墨汁太多,在纸上飞溅,字外溢出写许多墨点。看得我着实心惊。心想这张恐怕得报费。他写完“止”字,感觉下面长横不够粗,旋拿笔在上面复下一笔,仍感觉不够,再添了一下,似乎这下满意了,
“庸”字似乎没费多大周折,但在写“堂”时,上面一竖两点,他却是提着笔在空中,任由墨汁顺着笔势,凌空滴下而成的,并非是用笔毫写出,后面的笔画,他像用扫把一样用“刷”笔,摆出飞白。
见到有墨渗得太多,并出现多处并笔,我拿过备好的卫生纸,想盖上去吸吮,他动忙制止我。说不妨事,我的墨很奇特,待会干了你会知道的。继而落款,盖印。
写完第一幅,他竟然眯着眼,自己为自己喝起彩来:“好!写得好!好靓啊---!”俨然向着别人在夸耀自己的孩子般得意。夸完回头对我说:“不用担心,不脏,没有溢墨就不是我钟国康的,那是假的。”
说起为我的“止庸堂”题字,钟国康已是两度了。今年*月,我在网上给他留言赠诗一首,欲为请题:
龙蛇起舞驭风狂,字字尤闻翰墨香。
倾心愿祈豪情笔,垂青赐我止庸堂。
钟国康慷慨应允,次日一早便为我题了一幅,体势非常阳刚霸悍。是我想象中的效果,我很满意,想早日得到此作,悬于书室。留言索取,不意他回复信息:赴莞之日亲奉。当时心中以为他是不愿给我,还心有戚戚,岂料事隔数月,今日果然应诺,并现场亲题。
钟国康能为我两题“止庸堂”,当为佳缘,我自然为此高兴。
写字时,他也会狠劲拿卫生纸吸墨,还嫌卫生纸质量太差,吸水太慢,引响效果,使劲地摁。
经过这两天的了解,才知道关于用涨墨,他也有段奇闻。写字时,他会让墨按自然流向涨一会,喜用“护舒宝”吸墨,“护舒宝”吸水性强,瞬间即可吸干,笔画立即变成了金石味。每个字都有骨有肉,有皮有毛。字写好半小时后,笔画还在变,像一个个生命体,在寻求自己的美丽生长空间……
对于钟先生的字,我认真看了,果然如上所述。
有人私下里说钟国康是中国用卫生巾最多的书法家,“护舒宝”应该找他当形象代言人。莫不令人咋舌,啼笑皆非。
钟国康盖印亦与人有异。盖印时,通常我们会在宣纸下垫上一本书,或稍硬的卡片,但他不是,他将印盖上去后却连纸带印移到裸露的桌面,四面摇动着狠劲地猛摁。边摁边解释:这样盖出的印面才清晰,可见刀锋。一如印拓,有立体感。
写完“止庸堂”,又为邓老写了“三稀楼”和一幅大篆,自集石鼓文字联:游鱼乐深水;奔马走平原。
最后,又拿出张四尺斗方印拓题好款,送我与邓老每人一幅,印屏中各是一个方形印拓,一张印文:岫云闻吐纳。另一张为:江湖正气。
对于钟国康作品,早有耳闻其公示题匾润格,就是二至八万。无端受人厚赠,甚感愧疚。我们忙说:钟国康的字一字千金,我们哪有这多钱来答谢呀。
钟国康却说 :不瞒你们说,钱,我不咋缺。找钱,对我来说,还不算太难。对于有钱有权人,我或许不客气,收个三五万六八万我不会脸红。但对朋友。是不谈钱的,否则俗了。
看他写字,简值是在欣赏一场表演,时而婉转低徊,浅吟低唱,时而高潮叠起,慷慨激昂。总之,他会不断地使出怪招吸引你的眼球,让你的心随着他的笔墨一起舞动,但你却永远不知舞曲后面的旋律,只知道一定会有精彩……
五、 奇人其论
2*日下午,两点刚过,钟国康与贾平凹分过手,来到厚街。我邀上朋友温放玲、陈玉棠、梁越强诸兄,在酒店里与他聊了整个下午。直至晚餐后约八点他才去了番禺。
那天,他谈锋颇健,口若悬河喜形于色,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且思想很活跃。当然,他谈得最多的是他所从事的艺术,从谈话中可以想见他的痴迷和对艺术的理解。笑谈之中,时而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极负文采。怪论一出,常常会引得举座皆惊。
“贾平凹是我的新靶子。”钟国康这话曾当贾平凹面说过。一开始,令贾平凹很错愕,很茫然。但经他一翻解释。贾平凹很乐意的接受了。他说:“我是微笑的面对我的靶子,不是把它当作敌人那样来打靶。而是把他们当成追求的目标,追求的对象。”他还说,齐白石、吴昌硕都曾经是他的靶子,但现在早已不是了,言下之意,早被拿下。
“我的老师是四个脚的。一般人老师只有两个脚,我的老师有四个脚。”原来他没有真正从过师,他的老师是书本,买来大量的名家法帖以自学,而书本是放置在书柜内的,书柜却是四个脚的。
“学艺术不要太听老师的话。要做坏学生。一个老师就是一根丝,一根丝当然容易被挣断,但你投入得越深入时,有了一百个老师的时候,老师的丝就变成了绳索,会把你捆得死死的……”
“创作书法就如与一位佳人在谈恋爱一般,是性,是在造爱,在迷失,在冲动……”
水分。活的。有皮的。有青苔的。这几个字钟国康特别强调。他说墨气“是在生长的枯藤”。
“我的墨也要喝茶,还要喝酒。”钟国康总是一语惊四座。他说,他的墨水里加有茶水,这样出来的字会产生金边,“这是茶味”。 酒能挥发得更快,利于墨在纸上的渗化。除加茶外,钟国康在墨里还加泥巴、中药、檀香……中草药都有十几种。他说这样出来的字有皮有肉,层次才能分明。他迷恋土地,迷恋中国传统文化……集聚天地万物之灵气。
钟国康说他写书法从没厌过,“每次写字都那么激动,我每天都‘生小孩’,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小孩”。他遗憾的是,他许多“孩子”都找不回来了,他打算往后“孩子”的去向都要登记。
钟国康说那么多,无非想说创新。艺术的东西,下笔就要把创作立起来,如闷了,要破,破得不协调了,就要救……如此互为因果,循环而已。生与俗是让作品精彩的技法。
“一个门进,把四面墙放倒,这才是精彩。”钟国康在谈学习中国传统的东西。“传统里要有我,如果传统里没我,或者只有我而没有传统,都是失败的。” 所以钟国康的作品,往往是披着新潮外衣下,骨子里的却是传统。
还因为有此底气,所以他说:“我就是我-----钟国康。”这话说时,声音很响。
钟国康虽然很洒脱很张扬,也很狷狂。但其骨子里透着更多的,却是一般文人少有的直率与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