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龙川的日子
那时我很忧郁,每天喝很多的酒,酒醒之后总是自己拼命地意滛某些搞过和没搞过以及差点搞过的女人,她们总是给我无尽的动力,让我做那些在中医上说很伤元气的事.见过我的人,有的说我脸色很白,有的说很灰,有的说灰白灰白,我没归照过镜子,并不知道是否真有那么回事.姑且有之吧,那又如何?说明年轻嘛!
1.
那几个月,我躲避着上班,躲避着与那些机器的轰隆隆声作伴,我已经不能再忍受那种完全机械的日子,每次叫班,我就跑到人民医院去开病假条,不管什么时候,一到医院,我就说肚子痛,又拉又吐,每次医生都给我诊断为“肠胃炎”,随便开些吃不死人也治不了病的包装精美的口服液,甜甜的,可以当饮料喝.我捧着那张盖有公章的病假条便像得了圣诣一般,交上相当于一周工资的医药费,蹦跳着回来.
物价一直上涨,逼于社会压力,原本低得可怜的基本工资升了二百元,在办公楼附近贴满了的标语,有横幅,板报和宣传栏,职工每人也分了一份印刷精美的宣传资料,公司还抽调了几个得力分子进行了三天三夜的庆祝活动,把升工资的壮举深入人心,意在让职工带着感恩戴德的心态投入到红火的生产活动中去.
给工人提工资之后,公司效益马上滑下去,看着一天天下滑的经营状况,公司领导不得不对基本工资外的计件工资进行调整.
管理人员称这是一个更加合理的办法,“这样可以让我们的职工得到更好的休息,而我们原来发的计件工资是不成熟的,是多给了,对于社会发展很不利的,现在我们纠正了其中的错误”,公司开了一次迷魂大会,后来居然很多人相信了那些用小指头一想都知道不是理由的理由.有一些没被迷惑的工人知道大势不好,反抗无效,就只能以请假和私下吐口水作为沉默的反抗手段,据说还有胆子大一点的偷偷到办公楼门前去拉尿,让有决策权的机关人员在某些天热的日子上下班,总闻到那股骚味儿.
随着春季的到来,雨多了起来,劳动时间也由原来的八个钟调整为十六个钟,真病和假病需要请假的人一下多了起来,人事经理门口排起了请假的长队来,上班的人员一度出现紧张,公司立马出了一个规定:请假的人必须自己亲自办理,管理人员要亲自验证工人是否真病,并委派工会进行实质性慰问.规定一出,人事经理门口经常站满了抱头抱肚或者挂彩大唤小吟的病号工人,工会的 和干事也忙得不可开交,直至一个得了糖尿病,一个得了神经衰弱.而上班人数依然没得到改善,规定才给松脱下来.我才能拿着病假条请到假.
我请了病假之后,每天都呆在宿舍,除了吃饭,永无休止地睡觉之外,便无所事事,以至有时感觉无聊极了便自己玩弄一下自己或者烧一壶开水,带上茶具到水坑的小山上去喝茶.每次去,我都会给陈志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去,他属于优秀工人一类,在一条重要的铁路线上开客车,到了目的地就立即开回来,差不多每天都在宿舍,除了有时要坐一个多钟头的汽车回老家去看看尚不足一周岁的孩子外,下午总是兴致勃勃地去登山陪我喝茶.我觉得我活得像一个僧侣,一个喝酒吃肉有时也嫖一下的花和尚,不过我相信,这类似的不良生活作风,都会很快流逝,而佛祖却会留在心中,有意无意间,便会错误地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尚出一个指头来.
水坑是这个小县城的唯一旅游景点,除了梯子便是树,山不高,水不深,县里那些文人雅士把山上的大小石头涂上水泥,写满了所谓的赞美诗.山上很多树给人认领了(估计是他种的),在树下立了一块大理石碑,写着"**县委***"或者"**人民医院***".
我们摊开工夫茶具开始泡茶时,小邹打来电话,说他终于下班了.他每天中午上班,直到第二天下午下班,在宿舍呆上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去上班,如此反复,一个月或者说一年都是这样,没有改变过.其实他打不打电话来,我们都知道他下班了.电话挂下,不到半个钟,小邹就跑上半山腰来到我们喝茶的地方,身后跟了一个皮肤很白的女孩,戴着一个粉红色的眼镜,长发披肩,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小邹老婆,小邹很兴奋地说明天要到梅城去打结婚证.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结婚,宁可相信单位领导说要升工资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他真会结婚.这时小邹的表情停顿了下来,说了一半的话也卡住,像播放一半的电影给按了暂停.后来我才发现刚刚有一个长发飘飘的短裙女孩从小邹身边经过.
小邹的老婆是本省北部一个小县城的英语教师,离我们生活的城市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她总是匆匆忙忙来,匆匆忙忙地走.我很喜欢她来,因为每次总把我们的宿舍搞得干干净净,她来几次,宿舍就大扫除几次,她多久来一次,可以从宿舍的灰尘和蛛网的厚度和多少上看出来.这次她来时,带来了一大瓶纸叠五角星,说是在等待结婚的日子每天晚上晚睡前叠一个,代表着美丽的爱情,也算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早日结婚的意思.
小邹和黄老师第二天一早果真带着红色的糖果坐上火车到梅城去,在民政局登记处发完糖果填完表格就领着红色的证书回来,晚上在火车站广场的一个饭店请我们一群人吃了一餐.在黑暗中我看到他们二公婆脸上都带着红晕,小邹后来说那是幸福冲的,而陈志举起手表情严肃发誓说那是小邹的脚尖一直动着黄老师的脚尖所致.吃完回来的路上,黄老师总是拿着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小邹,我没结过婚,不理解其中的含意.我只看到了他们的手一直勾在一起并且在第二天小邹找我要了一把铁锤和几只螺丝钉去修理那原本很坚实的木床.
吃完饭喝茶是我们生活里最基本的习惯,已经溶入生活的内部.喝了几杯茶,王七提议说去新开的旅游卡拉OK厅大唱一个晚上,庆祝小邹这对新人的完美结合.大伙鼓掌通过.王七是龙川卡拉OK界的一个活跃份子,只要卡拉OK机里有的歌他基本都会唱,调子和快慢虽然不和原本的曲调相和,但声音很大,能喊得很响,害得卡拉OK厅的老板总是提心吊胆,生怕音响设备给他的声音撕坏.王七有一个优点就是有时记不清或者唱不出的歌词也能非常灵活地用“哼哼”声代替,并迅速带过.近段时间,他天天清早起来练歌喉,准备在明年单位举行的青年歌手大赛上大显身手.
我们到了旅游酒店,开了一个包房,要了一打啤酒,唱歌的唱歌,不唱歌的就玩起了游戏.我五音不全,除了喝醉时上去喊几声,平时从不唱歌,王七唱了十几首歌之后,发现其它人都在玩“棒子棒子”,自己仰起脖子喝了几瓶啤酒,偷偷溜到了大厅去唱他的杀手锏<铁窗泪>,赢得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他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二个黄毛的小伙子上前问他是那个包房的,王七不好气地说关你们鸟事,黄毛拉扯着他到了大厅门口,恰巧这时我跑到大厅门口接了一个电话,见他们在拉拉扯扯就问他们什么事,其中一个装有耳钉的黄毛丫住了王七的脖子,王七一拳就打到耳钉男脸上,我也迅速地把另一个黄毛推压在墙角,拳脚并起.耳钉男这时反应过来,喊一声跑,要我们等着.王七要去追,我说算了,穷寇末追.回到包房继续喝酒,继续庆祝.
喝到零点多,我们都差不多醉了,吐的吐,没吐的走起路来也像会飞一样,大家都说该回去睡了.我和王七携扶着走,出了酒店门口,刚踏下红地毯,不知从那里涌来了几十个黄毛,有的拿着砖头,有的拿着钢管,突然间,雨点般把他们手上的东西砸到我们二人身上,一分钟不到,几十人就鸟散,消失在夜空中.
我在黄毛们涌上来之后不到几秒我就倒下了,等警车把我送到医院门口时我才醒转过来.发现躺在身边的王七身上满是血,脸部已经肿起,像一猪头,躺得直直的,很安静,连呻吟声都没有,坐在身边的小邹指着王七,说他光荣地晕死过去.我想着刚才那一幕,像是做梦一般,而我在梦中向一个黄毛的跨下踢了一脚,那丫歪着嘴,抱着档部不停地跳啊跳,我觉得很滑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混着汽车的杂碎声,我听到陈志很悲伤地问小邹说:"要不要先让他去检查一下脑袋,也许打傻了".
睡眼朦胧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边调情边把我们二人弄进了急诊室,后面赶到的一个年轻医生笑眯眯地问护士说为什么这么晚还有生意,这个月的门诊数可以上红线去,奖金可以翻倍了.长发飘逸的年轻女护士娇柔地说:“才不呢!我这个月打的针数不够,可能要被扣掉奖金”,医生偷偷指着我说:"你等下可以给他多打几针葡萄糖,可以充数啊!"
不知几时,我又给弄晕过去.
一只柔软的手在我的胸部上来回移动,我刚刚醒过来的鼻子闻到了一股女人独有的幽雅肉香混着清淡的香水味儿,下半身马上起了反应,把那张薄薄的白被单顶起.随着清醒程度的增大,强烈的消毒水味道冲去了那股让我欲仙欲死的女人味.我半睁眼,发现一个拿着体温计的年轻护士在拉扯着我的上衣,马上又闭上眼睛,装睡,有意把自己的衣服压紧,让她不得不更贴近我,去拉我的上衣,我趁机更近距离地去闻她身上那股让我激动不安的味儿.
她把体温计夹到我的腋窝处,走到别的病床上去分发体温计.她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时,我已经睁开眼睛,是早上了,我从病房窗口透进来的白光线判定了这一点.准备起来时,她按着我的肩头让我不要动说身上的伤口太多,不能乱动.
“老老实实躺着,听话,把体温计给我”
“没事,我起过四柱,算命先生说我命大,一时半刻死不了的”
她伸手过来拿出我腋下的体温计,仔细瞄了一下,在一个青塑料板垫底的本子上沙沙地记起来.“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不叫算命先生帮你治好了”,说完她呵呵地笑.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到晕死前一刻还说不用来,可他们硬生生把我拉了过来,他们是警察,力大,我有什么办法啊.不过现在我发现在这里躺着很舒服”
“你这人就嘴硬,都这样了,还在耍嘴皮子,真是的!说说躺在这里有什么舒服的?”
“有美女那么细腻地照料,这是我梦昧以求的,呵呵”,她这时蹲下去给我调整了病床的弧度,估计是发现了我下半身的反应,脸涮一下红了起来,轻轻说了声你啊.就走到另一个病床收了病人的体温计,认真的瞄一下,再在本上子作了记录,如此反复地忙碌.
有阳光照进窗子的时候,小邹送来了一沙锅排骨粥,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恶心,没吃多少.后来同事,朋友陆续来了,有送来鲜花苹果的,有送牛奶的,有送吹风机,把病床边一角堆得满满,他们说着同样的客套话,要我好好疗伤,不要在意,有些事(指干架的事)他会努力处理好(可是我真不知他能处理好什么,过了几个月后,事件也只有不了了之).
直到中午时,柱子上气不接下气,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拿了一张椅子坐到我床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没人注意,便在我耳边细声咕嘟起来,说他很想在这个时候送我一点什么东西,想了一个早上,又到市场转了三圈,不知买个什么礼物好,后来发现了一间成人用品店门口一张广告,说有一种新来的日本充气娃娃,能让寂寞的人变得乐观.他想我在病房里肯定寂寞,为了加强我的斗志,所以就不惜血本,买了一个.我让他去死,说我那还能动啊,他呵呵呵地笑,说插电就可以了,“最新纳米技术,全方位电动的”……
下午,同病房的病人全给转移走了,也没了看病人的外来人员,病房显得异常安静.我躺着望着天花板上一只吊灯随着一阵清风到来,不停地摆动.这时,早上那个护士再次来给我测体温,她这次体温计不放在我腋下,要我含到嘴里,从以我没装睡,没装梦游.
我含着体温计,口齿不清地说等下我会不小心把体温计当零食吞下去,小时候就作过很多类似的事,比如吞过硬币,吞过玻璃珠,也吞过牙签……说到后来我压根就是一个耍杂技的.她听着我发音不清的叙说,只一味呵呵呵地笑,我发现她的笑很甜,也发现了她的眼睫毛很长,遮住了一对水灵灵的杏眼.
我记不清她第一句说了什么,但知道后来我们说了很多话,她很自然在坐到我的病床上来.她告诉我她并不是这里的正式护士,只是本地一个卫校的学生,现在是实习阶段,也许会留下来,现在每天只帮助正式护士到各个病房去测病人的体温,一到下午就无聊得要命.我们谈到了童年,谈到了生长发育,直至我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谈到了我错综复杂的经历,谈到昨夜那次打架我是如何像一个古代的英雄挥拳舞踢和那一般黑社会天昏地暗地恶斗,也谈到我虽败犹荣的悲壮的爱情以及对时事尖锐的看法.说到我忘了自己是谁为止.我谈得很专心,她也听得很入神,以至不知几时我拉住了她柔滑的手,她的脸红了一阵,却没有甩开我手的意思.
我们一直手拉着手说话,后来一个胖嘟嘟的护士端着一瓶透明液体进来的时候,她才慌张地甩开我,直挻挻地站在病床边上,胖护士喊她说发什么傻,快帮忙啊,把他扶起,要吊点滴.她们把吊架搬来搬去忙了一阵,把那个针儿插入我手臂后就不知去向.我看着点滴一滴一滴流进我的体内,感觉人类真伟大,居然把人当成了一水袋.我再注意到针儿里发现边上密密麻麻有十几个针孔插后留下的红色口儿,想起昨夜刚进来时护士和那个年轻医生的对话,我才恍然大悟.
王七是第三天移到我的病房来的.他的伤势比我严重,不过也没什么大碍,除了脸上划破的伤口外,其它地方已经基本康复.我们见了面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埋怨说当时我应该再去拉泡尿,不应该那么快出来的,我说他当时应该要吸烟,不应该在下楼时把烟给灭了,灭了烟也就灭了杀气,所以那班狗杂种才敢冲上来,要不肯定他们只敢站得远远,没人冲上来.我又说下次就好了,你脸上这道痕肯定会给你的杀气很好的帮助.说完我呵呵地笑,他脸上的伤口痛起来,只干干的从喉咙里笑,我又想起猪嚎.
王七到我的病房后,实习护士就一直没来,直到出院那天,我四处去寻找,都没见到她.我也问了十几个护士,说那个实习的姓谢叫静茹的在那里,她们都说医院里没有实习的,更没有叫谢静茹的,是我弄错了,我表示我绝对没有弄错,她的胸卡明明是这么写的,她也是这么说的.有几个口嘴不干净的护士在我转身后细声说我神经病.
我临出医院门口里,那个给我吊过点滴的胖护士追着给我送来了 说是在我的病床上发现的.我打开信封,里面什么都没有.我问她那天那个实习的护士那里去了,她说那天那里有什么实习的护士,肯定是你记错了.我说真的没记错.她坚决地说你记错了,两眼冒出了杀气,害我不敢再纠缠着问.
我真的记错了吗?直至今天我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明天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