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社会场景被折叠”:我们都处在被“系统”异化的边缘《一》
互联网“社会场景被折叠”:我们都处在被“系统”异化的边缘《一》
上周引起产业界与社会大众交叉关注的话题,来自人物报道《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在各种讨论声音背后,一个问题值得思考:这样一篇缺少滴滴顺风车那样的新闻由头,只是把多年来被讨论过很多轮的一个争议话题重新放大、重复解读的文章,为何会突然被互联网圈人士集中转发?在此次报道引发的对外卖行业广泛讨论中,有人讲“市场竞争,效率优先”,也有人讲“资本唯利益至上”。这个话题之所以引起互联网圈普遍关注,背后切中了2020年的极不寻常开端之后,互联网从业者们的普遍不安和焦虑心理。科技互联网行业在经过多年的高速增长之后,人口红利已经消失殆尽,市场趋于饱和,创新愈发艰难,竞争格局逐渐固化,所有参与者都害怕被时代抛弃,无法成为获益者。而在残酷的商业竞争支配下,参与者又无法停下狂奔的步伐。但另一方面,基于技术、算法和数据之上的各种系统,正在持续支配我们的工作、决策、消费、甚至生活方式,而且这种系统看上去已经不可逆转。系统合利,却不一定合理、合情,我们开始担心人可能会被系统异化。如果把视角拉的长一些,不妨把科技与人文斗争的古老话题重启拾起,从工业革命甚至人类更早历史发展进程中重新审视《困在系统》一文所提出的问题,以及社会讨论所涵盖的希冀。
而在《困在系统》一文引起广泛讨论之前,大众对科技的质疑,有过两个并不久远的案例。一个发生于2014-2015年间,就是人们关于人工智能(AI)是否会威胁人类生存安全,特别是对其剥夺就业岗位的讨论,这一波讨论所涉及的企业与行业更为广泛。一个发生在2016-2017年间,就是人们还记忆犹新的关于“算法是否应该有价值观”的讨论,主角是靠算法推荐成为流量巨头的今日头条。反对声音认为,“投其所好”的算法,会让用户的判断力与趣味不断降低。迄今为止的这些讨论,一个引起人们广泛焦虑的焦点是:科技(算法)是否会使得人类异化?在外卖骑手的案例中,其人性“异化”的表现,就是被最优算法所控制,不惜拿生命冒险来夺路狂奔,以降低送餐时长。文中有一句渲染感情的话,把这种科技对人的“异化”描述的惟妙惟肖:“他说,在爆单时送餐,送到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全凭本能在跑,没有了人类的情绪反应。”实际上,“人的异化”这个词,最早出现于19世纪,在二战之前达到高潮。历史学存在的意义,就是使得后代可以把自己的命运放在一个更长久的画卷中去思考——原来我我们不只是活在2010年以后的那个世界,我们也活在1910年后的那个世界,也是1810年后的那个世界。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人类开始了大规模反思现代化,其中杰出的代表,就是在1930年代出世的两部文艺作品:卓别林的《摩登时代》与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摩登时代》第一次把19世纪的哲学命题,用大众都能理解的直观方式展现了出来:到底是科技为人服务还是人为科技服务?而赫胥黎则在《美丽新世界》中说道:人们会渐渐爱上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事实上,这两部文艺作品之前,在西方普遍沉醉于科学乐观主义的19世纪,德国的思想家先知们,就对科技与人类福祉的关系进行了最深入的探讨。谈到科学技术进步对人类的异化命题,马克思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成立工会与资本方抗衡,卓别林正是深受其影响而走上了迥然于好莱坞的电影道路,并因此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美国政府驱逐的美国电影导演。在这个命题上,深入思考的还有尼采。作为西方哲学的转折点,尼采深入到个体的精神世界中去,用最具感染力的话语揭示了科学技术所引领的现代化社会,给人性带来的异化。比如:“一切时代中最勤劳的时代——我们的时代——除了愈来愈多的金钱和愈来愈多的勤劳以外,就不知道拿它的如许勤劳和金钱做什么好了,以至于散去要比积聚更需要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