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维度桥上的守望者》整理第五章至第九章

　　第五章

　　人类起源

　　“古时候，地球上的宗教认为是神创造了世界，又创造了人类。随着科学的发展，人类从愚昧中解放出来，他们推翻了神造论，认可了更科学的进化论……”话还没说完，就被冯剑川给打断了。“我要怎么称呼你，交流，就该有个称呼吧。另外，我想喝水。”

　　“你前面说到贾维斯，我知道，是一部科幻电影里的人工智能，那就暂时称呼我贾维斯吧，你先喝杯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交流了几句，有了初步的认识，冯剑川很自然的就接过了机械臂送来的水杯，一口就喝个干净。清凉甘甜的水流过喉咙，进入到胃里，却产生了一股奇异的暖意，让人精神一振，全身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畅感。“这水真好喝，再给我一杯，谢谢。”

　　两杯水下肚，冯剑川的精神好了很多，作为一个青年人应有的跳脱又回来了。动动身体，感觉肌肉和关节也不再僵硬，他盘起腿，示意贾维斯继续。

　　“其实，进化论是错误的，起码在地球上是，神造论才是最贴近事实的。”贾维斯语出惊人。

　　冯剑川不同意，所以他提问了，“人类是从古猿进化而来的，这是整个世界的共识，各国也都有化石为证，我们华夏还出土了北京人和元谋人的头骨。你否定进化论，不就等于否定人类历史吗？”

　　贾维斯没有会答他的疑问，而是继续道：“我们来到地球的时候，是6000年前，地球还是一片蛮荒。为了保证新人类能够在地球生存，我们对陆地上的一些强大物种进行了清剿，特别强大的，被我们直接灭绝。”

　　“等等，你所说的“我们”是谁？就是外星人吗？新人类又是什么？”冯剑川马上提问道。

　　贾维斯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你可以把“我们”看作是真正的人类，而“新人类”就是你们地球人类，是我们培育出来的。你们地球有一部电影叫做《星际穿越》的，当地球面临灭亡，人类为了繁衍，去太空寻找新的宜居星球。电影里宇航员所携带的，就是受精后的人类胚胎。电影的最后，只有一个人到达了新的可居住星球，对那个星球的新人类来说，她就是人类始祖，是神，我们所做的，就是类似的事。只不过，我们不是为了延续种族，而是为了……”说到这，贾维斯停顿了一下。

　　在一个星球上圈养着新人类，不是为了延续种族，那是为了……猛然间，一部电影的名字猛的跳了出来，《木星上行》！电影里，地球上的人类是被当做牲口养的，然后提炼成生命原液，供那些高级文明返老还童的！一想到这些，他就浑身冰冷，电影里的一切真实起来，能够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你们是把人类当食物来养吧，是不是打算用人类提炼精华来供你们使用？！”冯剑川大声质问。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吧……”贾维斯的回答击碎了冯剑川心底的那一丝侥幸，那听起来稍显僵硬的合成音，变成了面对食物的冷漠。所以，还没等它说完，冯剑川就先爆炸了。

　　“那你要怎么吃我？！提炼成精华吗？就像电影《木星上行》一样？”冯剑川脸色难看的说道。

　　“你看了太多科幻电影了，都有被害妄想症了，没你想的那么恐怖。再说了，那部电影里，100人才能提炼一小瓶，你还不够塞牙缝。算了，你先冷静冷静，暂时不要说话，听我说吧。”

　　地球人类并不是发源于地球，他们是移居而来的，只是他们并不知道。

　　最早的人类同样诞生于一个星球，科技文明已经发展到了一定高度。随着人口的急剧增长，有限的资源逐渐被消耗殆尽，以资源为目的战争火苗开始燃起。起初只是几个小国为了某种稀缺资源产生摩擦，进而发展为局部小型战争，最终把各自身后的大国卷了进来，发展为全球战争。

　　战争只是持续了一年就结束了，不是因为分出了胜负，而是因为各大国及时的醒悟。高层们看到了短短一年中战争造成的巨大破坏，各种资源的消耗也急剧增长，是平时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他们深刻的意识到，如果战争继续，胜利者所得到的，只能是一个破败不堪的世界，所以他们选择了停战谈判。漫长的讨价还价后，人类进入了联邦制度，共同开发星球资源，国家成为历史，只剩下了议员席位。

　　联邦建立的第一要务，就是集合所有力量寻找新的宜居新球。整个星系7亿公里范围内共有13颗行星。其中几颗发现了可用的矿产资源，但并不是人类急需的。联邦议会决定从这几颗资源星中挑出一颗距离比较近的，改造成可居住星球，以缓解主星的压力。同时，集中大量的资源和相关人才，全面攻克航天技术的各项瓶颈以寻找另外的出路。

　　联邦宇宙飞船最大速度，已经达到了宇宙第三速度后期，达到了22公里每秒。在各国顶尖科学家的不懈努力下，联邦历十一年，人造星球正式接受了第一批移民。同年，人类的航天飞机终于突破了第三宇宙速度，进入了每秒115公里的第四宇宙速度。

　　五艘集合了最顶尖科技和精英的宇宙飞船，带着人类进入星际时代的梦想，在全人类的欢送中，从5个方向飞离了联邦。普通民众并不知道，五艘宇宙飞船的其中三艘，探索一号、探索三号和探索五号，分别在出发后的第二年，第六年，第七年失去了联系，只剩下探索二号和四号保持着与联邦断断续续的联系。联邦历二十年，仅存的探索二号和探索四号也相续失去了联系。

　　联邦历二十一年，联邦资源再次告急，经过计算，现有的资源最多能够维持联邦七年的消耗。民众追问联邦政府五艘飞船的消息，政府沉默以对，最终爆出了五艘飞船全部失联的内幕。失去希望的民众情绪激动，加上一些宗教分子的鼓动，全球各地爆发了多起游行事件。

　　就在联邦高层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大好的消息从天而降，探索二号和四号再次恢复了和联邦的联系，并带来了让所有人狂喜的消息。两艘宇宙飞船各自发现了一个虫洞，冒险穿过虫洞后，进入了新的星系，那里的天体轨迹和周期与联邦惊人的一致。只是因为电磁波难以通过虫洞，两艘宇宙飞船才会和联邦失去联系。

　　其中，探索二号发现的星系有一颗恒星，5颗行星，处于某个大型星系的中央地带。经过初步勘察，五颗行星中的相邻的两颗和联邦星球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85%，没有高级生命，非常适合人类居住。更可喜的是，两颗新星的体积比联邦星球还要大上三倍！

　　探索四号发现的星系同样有一颗恒星，行星数量达到了8颗，处于一个中型星系的边缘地带。经探测，其中一颗符合人类的居住条件，但体积很小，陆地占比也比较低，只有十分之三，十分之七都是海洋。而这十分之三的陆地中，又有部分地方不适合人类居住。

　　记录了虫洞坐标，传送了部分数据和一些影像资料后，两艘飞船都已踏入归程，探索二号预计一年零三个月回到联邦，探索四号则预计两年后到达。

　　虫洞，这种宇宙间神奇的存在，成为了一道门，连接着两个不知距离多远的星系，也带来了宇宙移民的希望。联邦的公共媒体立刻放出这个消息，但没有公布具体的数据，民众只知道，联邦寻找到了新的宜居星球。总统也同时发表了讲话，宣布联邦正式进入星际时代！全人类一片欢呼！

　　联邦高层举行了漫长的会议，会议的重点是选择哪一个星系进行移民。毫无疑问，所有人都选择探索二号发现的星系。距离联邦不算太远，两颗宜居星球体积巨大，又处于一个大型星系中央，对联邦今后的发展相当有利。探索四号发现的星系，位置偏远，星球过小，不利于发展，但要放弃，又实在可惜。

　　最后，某个议员提出了一个想法，在这个星球上投放一些人工胚胎，让他们重新发展文明。他认为，不同文明的发展是有不同出路的，联邦的文明路线已经固定，就像一辆行驶在公路上的汽车，只需要修建道路和改进汽车，就能越来越快的继续往前，很难再去走其他路线。而新的文明，代表了新的可能，就像一块没有经过打磨和定型的璞玉。

　　最重要的是，每个文明的发展，必然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天才，那些天才和他们的成就，就是联邦所需要的。再者，可以把联邦的一些不治之症或是特异病毒投放到星球上，或许能在某些人身上产生抗体，最起码，也可以把他们当作各种试验的小白鼠。

　　他的想法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也有一些人表示反对。他们提出，新文明的发展若是不尽人意或者发展太快，超出了控制怎么办，这不等于为自己培养一个新的敌人？

　　议员看来是早有准备，提出可以在行星上建立观察站，隐秘的关注他们的文明进程。如果发展不如联邦所想，很简单，毁灭他们，重新来。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神，面对神，他们连失控的权利都没有。不过，考虑到普通民众可能难以接受这种不人道的计划，议会决定隐瞒探索四号发现的第二个星系。

　　又经过一系列的商议和准备工作，移民计划“新生”和少数人才知道的“小白鼠”计划，正式启动。

　　探索二号和四号返回联邦的第二年，第一批移民在鲜花和欢呼中，飞离联邦。普通民众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支小型队伍也悄悄离开了联邦。这支主要由科学家构成的队伍，携带着人工受精后的人类胚胎，向着目标飞去。

　　冯剑川听的入了迷，最不可信的神造论居然是事实，真让人难以置信。照这么说，中国流传的女娲造人和补天，西方上帝6日创世，以自己的形象造人，印度梵天创造了十一位生主，这些传说中的神是否就是当初来到地球的那一些科研人员呢？对最早的地球人来说，拥有现代科技的他们，就是神的存在。那么，6000过年后，这些神是否还在默默观察人类？等待着收获或是毁灭？

　　贾维斯停下话语，静静的等待眼前的年轻人吸收消化，对地球人来说，这颠覆性的一切足够让他们瞠目结舌，不能言语。

　　冯剑川从懂事起，就很喜欢阅读课外书籍，特别是关于地球的一些起源奥秘，那些各式各样的猜想更是他的最爱。偶尔仰望星空的时候，他也会放飞思绪，想象着那无尽宇宙中的那些未知。

　　初听到地球人类的真实起源时，心里冒出的不是恐慌害怕，而是兴奋。还有了解未知后得到的，那种喜悦和满足感，他迫切的想要了解更多。

　　不过，他还是暂时压下了心底的冲动，目前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引导到这里。

　　“那么，贾维斯，先不谈这些，我先确认一件事，你引导我来到这里，是要对我不利吗？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需要欺骗，你知道我反抗不了，但我需要知道。”冯剑川等待着决定自己生死的答案，心中却没有多少惊慌。

　　贾维斯很满意，眼前的地球人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接受能力不错。思路清晰，说话也简单扼要，这些已经足够了。

　　“首先，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不会伤害你，甚至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是希望你能继承基地的一切，也继承我主人的研究。” 说到主人的时候，贾维斯的语气有些低沉。

　　听到贾维斯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冯剑川心底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他告诉贾维斯，自己想出去，出去外面，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暂忘这里的一切，让自己缓缓神。贾维斯表示理解，并没有警告他不能向别人透露这里的情况，也没有要求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相信冯剑川知道该怎么做。

　　再次喝了一杯那种奇异的水，放松心情后的冯剑川更深刻的品尝到了那种特异的口感。和贾维斯道过别后，冯剑川再次从那个通道回到跌下来的深洞中，身后的门缓缓关闭，身边再次陷入黑暗。一股失重感降临到他的身上，轻微的惊慌过后，随着失重感的加深，冯剑川在未知力场的作用下，垂直的飘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快。

　　正午的阳光撒在冯剑川身上，脚下踩着厚实的草地，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如梦幻般不真实，恍若隔世。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还有关于人类起源的秘密。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回去，手机找不到了，估计是昨晚追逐影子的时候掉了。这里虽然称不上什么深山老林，但人迹罕至，冯剑川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封孜也许会报警，不过在那之前，冯剑川还是决定先找个高的地方看看，能找到人烟最好，找不到也方便别人来搜寻自己。

　　还没等他爬上一个石坡，天空中就传来了阵阵轰鸣，那是螺旋桨的声音。紧接着，一架军用直升机出现在冯剑川视野中，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向着这边飞来。都出动军机了，如果真是为了来找寻自己的，封孜的身份就不会只是一个执着的科学家那么简单，估计后面的是麻烦少不了。

　　还是那个小山谷，从直升机下来的冯剑川再次见到了封孜，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恨还是什么。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卷入了一些奇异的事情，也许会改变自己今后的人生。不过，看到封孜眼里的关心和担忧，又觉得是自己太过钻牛角尖了。

　　走到封孜面前，冯剑川低声说道：“我们去那边，有些事要对你说。”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军人在他走向封孜时，做出了警戒的动作。只是在封孜一个隐蔽的手势后，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没有跟着两人。

　　“我现在还没办法说明具体的情况，也没有精神去弄清楚，我的脑子很乱，想先回家。我希望你能暂时隐瞒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要试图去搜寻，不会有结果。我答应你，我会回来弄明白所有事情，然后告诉你。在这之前，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监控，可以吗？”冯剑川看着封孜，认真的说。

　　封孜打量着眼前青年，外貌没有任何的变化，气质上也没有多出什么，但就是觉得他变的不同了。以自己的身份，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以这种略带威胁的口吻对自己说话，不对，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宝贝女儿。他很好奇，短短一夜，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整个年轻人身上。

　　封孜面无表情的看着冯剑川，想要试试能不能打破他的心防，把他所经历的一切给逼出来。四周的军人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氛围，开始向两人慢慢靠拢，步伐虽慢，却缓缓凝聚着压力。

　　这一刻，冯剑川眼中只有封孜，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一些奇异的东西，面对身份神秘的封孜，他居然能够保持最基本的镇定。结果就是，两人的眼神互不相让，场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四周的军人没有收到封孜进一步的指示，只能保持警戒状态。

　　虽然真的很好奇，但封孜并不是真的想要逼迫这个青年，所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带着冯剑川乘坐直升机飞向七都市。至于停在马白镇的车，自然有人去处理。

　　回家的路上，冯剑川没有说话，第一次乘坐军用直升机的新鲜感并不吸引他，他脑中回荡的，全都是贾维斯说的那些。

　　站在自家小区门口的冯剑川，对送自己回家的军人表示了感谢，目送着深绿色的军车远去后，没有理会旁人好奇的眼光，狂奔回家。二姐上班去了，冯剑川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了老妈，然后用座机给工程部的老许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补个假，明天自己会准时去上班。做完这些，冯剑川给自己下了一碗面，食不知味的吃完后就把自己关入了房间里。

　　深夜，冯剑川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心乱如麻，难以入眠。

　　第六章

　　影子的变化

　　冯剑川暂时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封孜也信守承诺，留下五千块钱和一个手机号后，就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工作，生活，和小伙伴们喝酒聊天，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但当冯剑川独自一人时，那失去影子的恐惧，在黑暗洞穴中坠落的失重感，面对未知的惊慌失措，总会涌上心头。同样涌上心头的，还有对贾维斯、对联邦人类的浓浓好奇，以及心中的选择。应该靠近还是远离？两种念头萦绕心中，让这个平凡的青年时常在深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失眠让他迅速的憔悴起来，他知道，自己平凡的人生出现了偏差，下一步跨出，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每当夜晚来临，他渴望熟睡，希望睡醒以后，一切都是梦境。

　　霓虹灯、车灯，人语、鸣笛声，奔跑的孩子、牵手的情侣，擦肩而过的香水味、烧烤那辛辣的香气，多熟悉的一切。漫步街头的冯剑川却无奈的发现，自己似乎难以融入，这鲜活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他就这么茫然走着，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他害怕，他不安，就算身处热闹的街头也觉得心中冰冷。

　　冯家川远离人群，往僻静的河边走去，走着走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钻入了他的鼻子。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由于河堤分段改造，前面被蓝色彩钢瓦封住了，这里就成为了一个天然的垃圾场。除了倒垃圾和随地大小便的人，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冯剑川也不嫌脏，无视那遍地的垃圾和刺鼻的臭味，随意的坐在一块残破泥墩子上。蛙叫和虫鸣不时响起，在这个肮脏阴暗的角落里，在昏暗的路灯下，冯剑川却意外的获得了片刻的宁静。坐了一会儿，他自嘲的一笑，起身拍拍裤子，准备回家。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一片阴影也跟着动了起来，让本来就精神紧张的他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影子。

　　看到影子，脑海中就回想起了影子离开自己画面，当时失去影子的自己，剩下的只有恐惧，身体本身反到没能体会到什么奇特的感觉。幸运的是，影子终究是回来了，至少自己现在还算是正常人。

　　因为失去过，现在又失而复得，使得冯剑川对自己的影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此时此刻，看着陪伴着自己的影子，再想到封孜对影子的追逐，他心中也冒出了疑问，影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能量？生命？还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也许，执着的封孜，能找到真正的答案吧。

　　想到这，冯剑川也算是想通了，想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未的话，免太过自欺欺人。自己也答应过封孜，无论如何，会给他一个交代。人家留下的5000块自己也收着了，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算了，就当自己为人类科学做一次贡献吧，说不定若干年后，自己的名字还能出现在某些杂志上噢。至于人类起源的那些，暂且就当作看了一本科幻小说吧，看完了放在心里就好。

　　还别说，这么一想，他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不少，心情也开朗起来。想到自己将要再次回到那个神奇的地方，接触那些神奇的事，反而期待起来。

　　心结解开，自然的就恢复了年轻人应该有的自由跳脱，想到发生的这一切都和影子有关，冯剑川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这个出身就陪着自己的另类“伙伴”。古往今来的一些志怪传说中，曾提到过影子，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影子还是有过好奇的。不过，当新鲜劲儿消耗完以后，不会再有人对影子给予半分的关注，慢慢的就忽略了它。影子作为一种自然现象，有这样那样的奇异之处，但也仅此而已，没有为人类文明起到特别重要的作用。

　　他蹲了下来，就着昏黄的路灯，凝视着自己的影子，一边看一边尽情放飞自己的想象。影子是人的灵魂？不对，死人也有影子，无机物也有影子。影子投射在物体上，无论物体是凹凸不平还是其他什么形状，甚至是流动的水，影子本身形态都不会改变。没有能量反应，没有质量，没有体积，除了光线，大概没有什么其他物质能够影响到影子。

　　冯剑川隐隐记起，他在曾看过一篇探索类的文章，一些学者认为影子是存在于二维空间的，它是三维空间的物质对二维空间的投影。这个说法得到了一些拥护者，却并没有激起什么针对影子的科研热潮，身处三维空间的人类只会追求更高维度，谁会反过来去研究落后的二维平面空间？偶尔的研究最后都会不了了之，因为实在看不到什么实际意义。

　　那么影子就真的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了吗？随着冯剑川的手指并拢张开，地上的影子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同步动作。也许是平时根本就没有注意过，所以当冯剑川仔细认真的看着他的影子时，看着“它”随着自己而动时，心中隐隐冒出一种奇异的感受。

　　从出生后，影子就像一个无言的伙伴，一直默默的陪伴着自己。陪着自己成长，陪着自己快乐，陪着自己难过，陪着自己幸福……有一天自己老去，影子同样会变得佝偻。

　　想到这，冯剑川缓缓的停止了所有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影子。这一刻，他的思绪中，满满的全是对影子的疑问，“你”到底是什么呢？

　　今晚是满月，但夜空中有薄薄的云，月光透过云层后，有种迷蒙的美感。随着云层的移动，那轮明月终究是显现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格外的耀眼，挥洒在地面上，为各种物体照射出千奇百怪的影子。冯剑川却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这月光下，好像发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

　　月光，路灯的灯光，河对面的霓虹灯，从各个角度照射而来，在他的身边形成了数个不同的影子。某一刻，那些人造光线所形成的影子，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推动，一个接一个的靠近月光形成的影子。紧接着，那些或淡或深的影子，就如被吸收了一般，消失在这个影子中。冯剑川被这奇异的一幕所吸引，很显然，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冯剑川有点挠头，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脚下居然没有影子。刚才在河边，影子发生某种异变后，人造光居然不能在自己身上产生影子了。平时吧，没人会去在意脚下有没有影子，可要真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恐怕都会渗得慌。虽然目前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但那个神秘的山洞，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周末下午，冯剑川背着个旅行包，坐上了前往马白镇的客车，又在马白镇登上前往起理由村的农村客运面包车。傍晚的时候，他再次来到了那个小山谷，尴尬的是，他根本记不起那个神秘山洞在哪了。去的时候，是夜晚跟着影子跑的，满脑子都是追，根本不会注意周边情况。离开的时候，精神恍惚，上飞机后就呆坐着，也没那精力去记录那里的地势地貌。

　　军机搜寻到自己的时候，应该会做个记录，也许封孜那里还有坐标，不过目前还没打算和他联系，就让自己先找一找吧。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寻找一个未知的地点，实在是个不可能任务。看起来哪个方向都有可能，下一刻又觉得都是错的，这让他很焦躁。

　　斜阳把冯剑川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清风带着青草的气息缓缓吹过，虫鸣声隐隐传来。轻舒了一口气，他坐在绵软的草地上，心中的烦躁减少了许多。

　　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站起来拍拍裤子，准备找个老乡家对付一晚上。离开之前，他抱着开玩笑的心情，大声的喊了一句，“贾维斯，来接我！”。

　　话音刚落，远处某地突然升起了一点白光，往山谷这边高速飞来。短短一瞬，白光已经到了近前，一个球形的机械体漂浮在半空。

　　如果说，之前的冯剑川对这次的旅行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情愿，那么现在的他，早已经把这些抛在了脑后。因为他在飞，在那个机器人制造的某种力场下，飞上了天空。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在，冯剑川早就大声呼喊以发泄心中的兴奋了，所以他忍的很辛苦。唯一遗憾的是飞行姿势没能由他主导，以一個古怪难看的姿勢，被一张无形的网拖着走。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力场保护下的冯剑川，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很快的，陌生中却带有一点熟悉的环境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再次置身于这个奇异的地下基地，冯剑川此刻的心情与第一次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现在的他精神饱满，身体状况良好，知道这里并没有什么会伤害他的外星人。摒除这一切后，他发现自己嘴角上的笑容根本就停不下来，就像一个孩子，发现了一个独属于他的世界，一个神奇的世界。

　　第七章

　　再临基地

　　坐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翻出包里的一些食物摆在地上，想了想，把饮料收了回去。上次在这里喝过水后，再喝其他水或是饮料时，真是各种嫌弃。

　　向贾维斯要了一杯水，冯剑川捏着水杯，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神奇的地方。贾维斯一直保持着沉默，静静的跟随在他的身后，可是在它的内部，一组程序已经悄悄启动，那是一个隐藏的认主程序。

　　触发条件，目标影子产生第一阶段变化，认主程序运行后，对目标开放60%的权限，包括整个基地的设施装备和各种资料。全力引导和辅助目标对影子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如果目标能够进入理论中的第二阶段，向他开放80%的权限，包括主星上的一些相关资料。若他能触摸到更高阶段，就成为整个基地的新主人。同时还有一个隐藏的最高指令，无论何时，如果新的主人产生任何试图颠覆或是毁灭人类的想法和倾向，就要杀死他。该指令高于一切，即使他已经获得100%权限，依然执行。

　　参观中的冯剑川并不知道，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半个主人，拥有了足以改变世界的能力。 与此同时，一颗不知道会不会引爆的定时炸弹，也埋在了他的身上。

　　可能是被科幻片毒害太多，冯剑川以为基地都应该是那种广阔无比，能够停放巨大宇宙飞船的巨大空间，像一座城市。这个基地却很小，当然，那是和科幻电影相比。从外面通道进入的这个正方形空间，算是大厅。另外三个方向也有通道，分别通向三个房间。一个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资料和书籍，一个房间里全是各种不认识的机械设备。最后一个房间算是生活区，有几间卧室，还有有厨房和卫生间，甚至还有一间健身房。

　　说基地小，并不是指面积小，因为光是大厅就有上千平了。资料室和实验室，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两个巨大的空间。资料室目测就有两千平以上，实验室更是宽敞，足足有一公顷，比足球场还要大！ 只有生活区还算正常，一共不到300平。每个空间使用的都是那种柔和的奇异光线，就像在温和的阳光照耀下一样，舒适却不刺眼。

　　参观结束，冯剑川再次回到大厅，一直默不作声的贾维斯突然说道：“从今天起，您将是这里的新主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冯剑川还是被惊了一下。不过他今天的头脑很清晰，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很淡定的说：“我需要知道原因。”

　　“因为您的影子发生了第一阶段的变化，这是一个激活条件，您不需要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您心里的疑问，我将全部为您解答。”虽然还是那个电子合成音，但连续的几个您，把冯剑川叫的有点飘飘然。

　　“你所说的第一阶段的变化是什么？人造光似乎不能把我的影子给投射出来，太阳和月亮却可以，会对我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吗？”冯剑川提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这是由于您的影子发生了改变，需要重新适应，所以一些低赫兹的人造光线暂时不能把您的影子照射出来。不过您不用担心，只需要几天时间，您的影子就能正常显现了。至于第一阶段，只有成为基地主人才能有权限了解。”

　　贾维斯的回答让冯剑川松了口气，想了想，他说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我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其他任何形式的给予都是交换。你，或者说你的主人，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沉默了片刻，冯剑川说道。

　　“虽然您看起来不是很热心，表情也很冷静，但您此刻的脑电波脑异常的活跃，心跳也高于正常值。这些都表明了，您心里是很愿意，很想答应的。”贾维斯很平淡的说。

　　冯剑川有点尴尬，哪有人这样打脸的，不过想到对方是个人工智能，想想也就释怀了。他摊了摊手，说道：“不得不说，这真是让人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特别是对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但就因为这份诱惑太过巨大，我不知道自己要付出多少才能得到这一切，得到这一切后，又会失去什么。我是个普通人，也向往着更美好的生活，但我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更怕自己以后将会变成另一个人，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贾维斯沉默着，似乎正在理解冯剑川的意思，它只是人工智能，按照各种程序指令来工作。激活条件满足，等于是把确认键摆在了冯剑川的眼前，但眼前这个人却没有按下那个确认键，这让它觉得不知所措。偏偏有的事情只能在冯剑川得到权限后，才能告知，又不能以诱骗的方式促使冯剑川接受这一切，所以它只能沉默。

　　冯剑川并不是在装清高，他深深的明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很美味的同时，也能把人砸倒在地。没有接住馅饼的能力，贪婪的人有可能会被高空掉落的馅饼给砸死。胆小也好，怕事也好，面对眼前足以改变自己人生的巨大诱惑，冯剑川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答应下来的冲动。

　　深吸了几口气，他说道：“如果不做这里的主人，是不是以后就不能来这里了？”说实话，要是真的不能再来这个奇异的地方，冯剑川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不过还好，贾维斯很快的就告诉他，这里依然可以向他开放，而且可以给他一个临时的客人权限，能够使用生活区的一些设备，冯剑川听了是心花怒放。真是意外之喜，这么说，咱也能享受未来世界的生活了，还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但一想到封孜，他就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这个背景神秘的人，虽然看起来不坏，但以他对影子研究的执着，不给他一些足够的东西，谁知道他会不会追究到底。如果封孜带着大批人员和设备来寻找，会不会被他找到基地？

　　冯剑川把这个担心告诉了贾维斯，贾维斯表示不用担心，这里是地下1500米的深处。上方是一层层的伪装，基地的入口可以随时更换，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冯剑川试探的问了一下贾维斯，自己能不能带一些关于影子的研究资料出去。贾维斯很人性化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但只限于最初期的资料，足够让冯剑川应付封孜了。

　　就这样，冯剑川交出了一个移动硬盘，里面是一些和影子相关的研究资料，已经全部翻译成中文了。欣喜的封孜没有多问什么，冯剑川杜撰的故事都还没拿出来，他就匆匆上车离去了。不过离别时的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让冯剑川背后凉飕飕的，感觉这事儿没完。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就这样，一个小城市里的小子，却拥有了一个超时代的私人基地。

　　第八章

　　危机

　　又是一个星期天晚上，冯剑川再次“寻水”归来，提着两个5加仑饮水桶，兴匆匆的进入小区。电梯中，同楼层的大妈奇怪的问道：“小川，怎么最近你都自己去水站提水的？这省不了什么钱吧?”

　　“没事，我就当是锻炼，不是为了省钱。”冯剑川笑盈盈的说，心里却有点发苦。

　　有一天，他从基地带回来的水被老爹喝了一口，就缠着他不放了。冯剑川灵机一动，就推说是去乡下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小泉眼，出水量很小不多，而且半夜才会出水，天亮就干涸。去找水的话，就得在外面过夜，不方便啊。

　　当老爹招呼着老妈老姐喝一口以后，全家一致同意，不，是一致决定，冯剑川同学每个周末要去搞纯天然的泉水来给大家喝。冯剑川表面上苦着脸，其实心里暗喜，总算是能找到正当的借口在基地过夜了。

　　基地离家有近80公里，没有直达车，乘坐客车到镇上，还要找摩托车或是农村客运，大量的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了。到达基地往往都是中午时分，这旅途劳顿还没调节过来，没怎么好好的享受，又得朝家里赶。偶尔在基地过夜，还要拜托哥们打掩护。

　　不过，从开始的一桶到现在的两桶，提着上车下车，也很让人头疼。时间一长，大多数客车司机都认识了这个每到周末就去马白镇乡下取水的年轻人了。来回一百多公里，就为了两桶水，辛苦不说，交通费就够买好几桶水了吧，不划算啊。

　　每当有人这样问起冯剑川，他都统统以追求绿色生活来敷衍，就说社会上都在流行绿色蔬菜，家养猪啊什么的，就怕有农药残留，瘦肉精。这个矿泉水也是一样，既然是生产出来的，肯定也会有什么添加剂，还是自己取的好。打趣了几次后，也就没人再问他了，还有人想尝尝这水，为了省事，都被他想办法拒绝了。

　　电梯门开，冯剑川几步来到家门口，轻轻把桶放下，长舒了一口气。两桶水有80斤重，提的时间长了，这手膀子真是酸。由此可见，送水的工人们也真是不容易。

　　掏钥匙的时候，他忍不住想着，若是这水自己能够开厂量产，饮用水方面，估计就没有其他公司什么事了。就算不大量生产，能供应给亲戚朋友喝也不错啊。他向贾维斯提出想法时，人工智能表示，喝水是可以的，想掌握生产技术是不行的，除非成为基地新主人。

　　没办法，看来自己的取水之路，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冯剑川刚打开门，老爹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抢着一桶水就往里走。冯剑川忘客厅一看，果然，几个叔叔伯伯都在，和大家打过招呼后，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就闻到了浓郁的茶香。

　　冯剑川给自己倒了杯茶，甘香入口，轻轻咽下，就像一股无形的暖流进入胃中，然后缓缓的从胃里散布到全身。明明很普通的茶叶，喝起来却让人如饮仙露，看叔叔伯伯们陶醉的表情就知道了。

　　“小川啊，这水真的太棒了，可惜啊，小泉眼，难以量产。我有个老朋友在地质队，要不你带路，让他带上考察组和仪器去好好勘察一下，兴许能找到这股泉水的源头。以这水的质量，到时候合作开个水厂，你能当上年轻企业家，轻松创业，我们也就不用厚着脸皮来你家里蹭水喝了吧？这不是很好嘛？如果没资金，我私人可以帮衬一些，也可以找一些朋友来投资。”一个带着眼镜，头发微秃的中年人边喝茶边说道，引起了其他叔伯的附和。

　　冯剑川皱了皱眉，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只知道姓李。邻居张叔叔带他来喝过一次茶，听说是市政府某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从一开始他就很不喜欢这个人，张叔叔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冯剑川就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耐和疏远。直到他喝了第一口茶后，整个人才突然亲切起来，放下架子和大家聊天。

　　这个姓李的当时就向冯剑川的父亲提出了寻找水源建厂的事，父亲说要问问孩子的意见，没有答应。冯剑川下班回家后，父亲也曾提过这个事，看得出，他也有点心动。冯剑川很不高兴，第一次冲父亲发了火，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当时说好只是供家里几个人用，父亲却招呼邻居朋友一起来喝茶。现在被人惦记上，难免会惹麻烦，今天这个人又来了，显然还没有放弃。

　　冯剑川压下心中的不快，微笑着拒绝道：“李叔叔，不用了，那泉眼不大，那水也时有时无的。就自己家喝还不一定够，怎么能办起水厂呢？大家想喝了就来家里喝，对吧？也不是什么琼浆玉液，就是比较甘甜的水。”大家听了也点头同意，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朴实的性子，脑袋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想也是，这水是比那些名牌矿泉水好喝点，但也不用投资开水厂那么夸张。

　　被冯剑川这么不软不硬的拒绝，这位李叔叔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假意看了看手表，说：“待会儿有个会，要先走了。小川，我的电话已经留给冯大哥了，你改变注意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和在场的人道个别后，就离开了。

　　不熟悉的人离开以后，大家更自在了一些，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给冯剑川介绍对象了，逼的他赶紧跑回了房间。

　　关上房间门，冯剑川仰躺在床上，心神有些不宁。被自己拒绝后，那个姓李的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态度上也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啊，就算有，也没那么容易遇到吧。

　　李朝阳走出冯家居住的小区，脸色阴沉了下来，自从上次在冯家喝到那种矿泉水泡出来的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种矿泉水惊人的价值。如果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开水厂还是作为礼物，都能让自己收获巨大的回报。关键是，这几天，一位京城下来的公子爷，正好路过七都市，呆几天就要走，要是能以这个水为桥梁，搭上这个公子甚至是他后面的势力，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自己一个小小的民政局福利企业办的办公室主任，勉强算是个副科级，想要接触到由常务副市长亲自陪同的公子爷，很不容易。若不是在市政府办公室任职的老同学卖弄般的提起，自己连知道这个消息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一个老祖宗的家族不能被称为政治家族，那些老人们从枪林弹雨中过来，也经历过权利地位的起起落落。到老年的时候，他们更愿意种种花，弄弄草，喝喝茶。几百万几千万，可能还不如一罐好茶，一瓶好酒。

　　这绝对是自己此生最大的转折点，特殊的泉水，公子爷的到来，一切都像是天意。想到这里，李朝阳心中难以抑制的火热起来，但一想到冯剑川的拒绝，又恼怒起来。这些不知所谓的平头百姓，原本还想给你们一些补偿，既然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等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劲爆的音乐。

　　“谁啊？老子正忙呢！有屁快放！”一个嚣张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

　　李朝阳脸色一沉，低声吼道：“狗崽子！你说你是谁老子。”

　　“……姐夫，怎么是你。”听到是他，那声音一下子就焉了。

　　李朝阳压下火气，说道：“哼！越来越不像话，我今天不想跟你计较。给我找几个人，嘴巴严实下手狠的那种，我要办事。”

　　听到他这么说，小舅子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这姐夫别看平时笑盈盈的，其实是个狠毒的人。两年前，一些国营企业的员工来到福利企业办揭发企业高层削减员工福利，还把员工公费旅游的名额取消，换上他们的家人亲属。李朝阳作为办公室主任，在得到企业高层的若干好处后，自然不以理会，只推说会认真调查。

　　在某次交涉过程中，被李朝阳模棱两可的态度激怒的员工忍不住打了李朝阳一拳，然后被众人拉开。当时的李朝阳一句狠话都没有说，不但没有报警，反而更加温和的安慰起在场的员工来。

　　此事结束后两个月的一个晚上，李朝阳指使小舅子纠集了三个社会闲杂人员，打断了那个员工的一只手两条腿。由于案发时间是晚上，几个人又做了一定程度的乔装，这件伤害案一直没有告破。

　　看来又有人得罪姐夫了，正好最近手头紧，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上次的伤人案，姐夫给了自己三万块，自己就扣下了两万，逍遥了好几天。

　　他挤出舞台，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问道：“姐夫，你说，要弄谁！？弄到什么程度？”

　　“你只管找人，我会安排，主要是威胁，不一定会见血。我只有一个要求，下午以前，我要得到我想要的，就这样。”挂了电话，李朝阳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冯剑川居住的小区，转身离去。

　　人生的轨迹就是这样，一个点改变了，就像倒塌的多米诺，会影响到其他无数个点。

　　第九章

　　遭遇绑架

　　第二天是星期五，冯剑川满面笑容的和同事们打个招呼，打卡下班。回到家里，随便扒拉几嘴饭菜，就提着两个空水桶，蹦出了家门，他要赶上去马白镇的最后一班客车。

　　正如前几次一样，他顺利的上了中巴车，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后，就坐下了。最后一班车的乘客都是两种极端，要么很少，要么满员。今天的人不多，车上就一对情侣，两个老人带着一个孩子。

　　客车刚刚驶离车站，一辆面包车就从站外的一个巷子里驶出，远远的随跟着中巴车。到达马白镇后。冯剑川提着桶下了车，来到车站外，准备找一辆去起里由村的面包车。

　　一辆面包车驶过他的身边，驾驶员伸出头问道：“哥弟，克哪点？”

　　冯剑川答道：“起里由，给克？”

　　“克呢，收你5块钱，人够啦，上车就走。”司机很热情，差不多30公里的路程只要5块，比平时都便宜，还不用等，冯剑川高兴的道：“走嘛。”

　　冯剑川刚进入车里，连其他乘客都没看清楚，一只满是烟臭味的手就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脖子也被紧紧的勒住。一个黑瘦青年跟着紧跟着冯剑川上了车，掏出一把匕首顶在他的腰部，另一只手迅速的把车门关上。

　　冯剑川被这突如其来的绑架吓懵了，黑砖窑，取肾，各种各样可怕的事情在脑海中胡乱的窜。面包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声，迅速的离开了车站，消失在夜色中。

　　夜幕下，面包车停在了一个小商店旁，司机下车进了商店。被紧紧摁在车里的冯剑川隐约听到，司机买了包烟后，问老板起里由村怎么走。回到车上后，他转头对车上的其他人说：“还有20多公里，你们抓紧时间，赶紧把事办了。”

　　车子继续前行，行驶在颠簸的乡村公路上，车中的冯剑川面对着此生的第一次蜕变。

　　“啪！”冯剑川的脸上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麻木过后，是火辣辣的胀痛，伴随着嘴里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巴掌算是打招呼，希望兄弟你能配合一下，哥几个只是收钱办事，实在不想弄的血糊俐拉的。你配合我，我完成工作，完事了我请你喝酒赔罪，你好我好大家好嘛。”田莫给了冯剑川一巴掌后，看着他脸上惊惧的表情，觉得这一次的钱实在太好赚了。这种普通家庭里的乖乖孩子，估计刀都不用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给交代出来了。不过，一个泉眼所在地？姐夫也真是的，哪里的水不都一样，难道喝了能长生不老？

　　冯剑川强忍住惊恐，颤抖的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也没有钱。”由不得他不惊恐，20多年都是生活在平静中，联邦基地的经历并不能增加他的勇气。

　　“很简单，听说你找到了一个泉眼？哥几个希望你能带我们去开开眼，到地方，我们就放你走，”说这话的时候，田莫已经在思考今晚应该去哪潇洒了。可没想到的是，眼前原本惊恐不安的青年，听到这话后，反倒冷静了下来，问道：“是姓李的派你们来的吧？好一个人民公仆，正路得不到就想走歪路？找几个流氓威胁我或者打我一顿，我就会乖乖把属于我东西双手奉送？做他的美梦！我是不会说的！”听到他们想要的是泉水后，冯剑川脑中马上就浮现出那个姓李的中年人，呸！亏他还是政府官员，今天豁出去了，就不信你们敢真的把我怎么样！想到这里，他暗暗咬紧了牙，知道接下来的一顿皮肉之苦是难以避免了。果然，带头的那个30多岁的青年脸色变的难看起来，他看了看窗外，让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车门刚拉开，冯剑川就被一脚踢出了车外，重重的跌在碎石嶙峋的路上。还没有等他爬起来，两个青年从车上冲了下来，一顿拳脚再次把他打倒在地。他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尽量的把身体蜷缩起来，忍受着两人的殴打，心中满是凄苦的恨意。他很明白，他对这些人没办法，就算自己以后再遇到这些人，也只能低头走开，这就是平头百姓的悲哀。因为他们是流氓，他们是癞皮狗，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让别人不舒服。有姓李的保他们，只要注意下手的分寸，就算冯剑川事后报警抓他们，也关不了多久。当他们出来后，冯剑川将会面对更恶毒报复。他们会很光棍的承认打人，只要事情没有闹大，他们承担下来，警察也不会去深究。

　　冯剑川的头破了，不知道是被他们踢的还是被地上石头磕的，黏湿的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流过他的脸。身上各处不断传来的疼痛渐渐变的麻木起来，他紧紧的闭着唇，嘴边早已冒出血丝。他不知道这场殴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他在等，等待着殴打结束，也等待着这些人放弃。但是，他低估了人的恶毒之心，真正的折磨即将到来。

　　司机也开始参与了殴打，三个青年就这么肆意的殴打着地上的冯剑川，一边打一边骂，天上的月亮或许也不忍见到这一幕，躲到了层层的黑云后面。

　　田莫有点发愣，打了这半天了，除了几声闷哼，再没听到冯剑川说一个字。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文文绉绉的，还挺硬气。自己可不能真把人打死，要是出人命，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比了个手势，三个打手的拳脚慢了下来，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然有了默契。

　　李朝阳在家里坐立难安，他今早收到消息，那位公子爷明天下午就要离开七都市。他没法再等下去，放弃了叫人跟踪冯剑川找到泉水的想法，直接指使小舅子带人伺机绑架冯剑川，逼问泉眼的地点。他们傍晚就出发，按理说现在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这个时候，打扮得性感撩人的女儿从别墅二楼走了下来，提着香奈儿的手包正准备出门。李朝阳正烦躁着，看到女儿烟视媚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骂道：“每天就知道出去玩，你就算要钓男人，你也钓点有水准的吧？像上次那个，开一张破本田就把你接出去了，我李朝阳的女儿没那么廉价！”

　　女儿被吓了一跳，平时去玩老爸也没说什么，怎么今天这么大火气。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支支吾吾的道：“几个要好的姐妹说今天有个新会所开张，会有一些台面上的人来，就约我去逛逛。”

　　李朝阳听了，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她离开。女儿如蒙大赦，小跑着出了家门，离开满是火药味的别墅。就在这时，李朝阳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后沉默的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到最后已经是狰狞一片。

　　他恶狠狠的咬着牙，对着电话那头的田莫低吼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晚一定要把他的嘴撬开，只要保证他不死就行。告诉你的人，今晚的事，有一个人要出来顶罪，除了多给5万块以外，我还可以保证，最多半年，他就能出来。”

　　田莫听到多给五万，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他装作为难的说：“这我得先去问问他们的意见，问好了马上给你回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回到车旁，挥手示意三人停手，甚至都没有回避冯剑川，就把姐夫的话转达了一遍，只是把5万块改为3万块。3人都有些犹豫，因为谁也说不清事情会发展到哪个地步，顶罪也要看回报的，显然，3万块还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价格。最后还是司机一狠心，红着眼说道：“再加点我就干了。”

　　田莫装出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3万5，多的那5千我出了。”

　　看到司机狠狠的点点头，田莫再次走开了，这次走的更远，似乎不想粘上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打了个电话给李朝阳，说顶罪的人要6万，听到姐夫同意后，得意的挂了电话。想着即将到手的钱，田莫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冯剑川凄厉的惨叫声也随之传来。

　　冯剑川的左手，被按在了一块石头上，司机双手握着一块人头大的石头，一下又一下狠狠的砸在他的手臂、手掌和手指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哭了出来，涕泪交集，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他只是个22岁的普通人。

　　另外两人紧紧的把他控制住，眼中满是兴奋和残忍，既然有人顶罪，心中没有了恐惧，剩下的只能是暴虐了。司机一边砸，一边大声逼问道：“说！再不说，你的这只手就要成为肉泥了！说了我就停手，还会把你送进医院！”

　　无边的痛苦包围着冯剑川，他几乎就要放弃了，说了吧，说了就结束了。可是心中一股怨气一直在支撑着，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可以这样对我！？属于我的，为什么要给他们！？他低着头，紧紧的咬着牙，泪水和鲜血流过嘴角，滴落在地上。

　　明月再次钻出云层，投下清冷的光芒，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冯剑川的面孔，似乎在转瞬间就坚毅起来，毕竟还有影子在陪伴着我。

　　渐渐的，冯剑川似乎感觉不到左手的疼痛了，痛感神经似乎已经麻木，石头砸在上面，只是本能的抽搐着。

　　看着冯剑川这么硬气，司机的脾气也上来了，扔下血迹斑斑的石头，跑回车里，取出了一根钢管。他来到冯剑川跟前，恶狠狠的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告诉我那个泉眼的位置，不然我就敲断你的腿！”

　　冯剑川艰难的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这个施暴者，一句话也不说。

　　似乎是被他的眼神所激怒，羞恼的司机高高举起钢管，照着冯剑川的右腿膝盖狠狠地敲了下去。沉闷的打击声伴随着剧烈的惨叫，冯剑川再也承受不住这非人的剧痛，晕了过去。钢管再一次高高扬起，重重的落在他的小腿胫骨上，疼痛又让他从昏迷中醒来。他什么也没说，虚弱的意识中，只有执念和仇恨。刚开始，司机还是打一棍，问一次，到后来，司机几乎疯了一般，疯狂的挥舞着钢管，似乎在发泄着即将要坐牢的恐惧。另外两个家伙早已经放下冯剑川，远远的让开了，兴奋劲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即将惹上人命的担心。

　　田莫这才发现局面失控了，他快步冲到司机后面，劈手抢下钢管，重重的把他推开。

　　冯剑川已经不成人形了，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很多地方还有不自然的凸起。特别是左手和右腿，模糊的血肉中甚至露出了白生生的骨茬。他的呼吸急促，每吸一口气，喉咙里都会传来类似打鼾的声音。田莫自己也是砍过人见过血的，可当他看清楚冯剑川现在的惨样，心头也是一阵狂跳。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路的那头有灯光闪过，有车往这边来了，田莫马上指挥着三人，想把冯剑川弄回车里。刚把冯剑川抬起来，那辆车就已经从弯道中驶了出来。明亮的月光让几人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这车是白蓝相间的颜色，引擎盖上喷绘着两个汉字，车顶还有长方形的红蓝灯。混迹社会的人，对这样的车，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田莫吓了一大跳，这么偏僻的地方，大晚上的，怎么会有没开警灯的警车经过。他还没做出反应，司机就已经放开了手，开始往车里跑了。另外两人也紧接着丢下冯剑川，脚步如风的向车跑去，重新落到地上的冯剑川不知道是不是被石头磕到了哪个伤口，惨哼了一声，声音虽小，但在这夜晚的山间，足以让警车上的人听到了。

　　田莫没有再犹豫，几个箭步就上了车，半联动起步的刺耳声响中，面包车往路的另一头疾驶而去，只留下离合器摩擦后产生的臭味。警车上的人也发觉了不对劲，车速一下子加快，在接近面包车所停的地点后，放慢了速度，发现了路边躺着的冯剑川。

　　起里由村和相邻的里布嘎村为两村交界的一块地闹了很多年了，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人员来过几次，但对于这块地的归属，双方都坚持这是本村的。结果就是，那地一直荒着，谁都种不了。

　　马白镇新来一个镇长，原先就在州国土资源局任职，也知道这块争议地。现在来到镇上任职，就打算用这块争议地来打开工作局面。他先后走访了两个村，摆事实讲道理，嘴皮子都磨破了，总算是让两个村初步达成了协议。协议约定，市国土资源局的同志重新测量这块地后，会在镇领导的主持下，把地平分给两个村。

　　张阳是马白镇上的警察，昨天镇派出所接到镇长指示，警方要到测量现场配合国土资源局的工作，维持治安。测量结束后，张阳和同事眼看时间还早，婉拒了村里的招待，打算直接回镇上。就快要回到马白镇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道路前方的异常情况，示意驾车的同事迅速赶过去。

　　当张阳看到地上躺着的冯剑川时，当警察多年，已经冷硬的心中也禁不住涌出怒火。他很想驱车追上那辆没有看清车牌的面包车，但他更明白，眼前这个青年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很可能会死。

　　张阳打了个电话给镇派出所，希望他们调集各路口监控，尽最大的努力追踪一下这辆车。

　　冯剑川被抬上了警车后座，张阳让同事在后面照看，自己上了驾驶位，打开警灯，绝尘而去。月光挥洒中，乡村道路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地上的一些血迹在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