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

张声仁

女儿生了二孩，忙不过来，叫我和老婆过去。我们听了，像得了圣旨，欢天喜地来到她居住的长沙。

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主要是照顾大孩子依依，带她去幼儿园、去小区、去公园。“放权”之前，女儿不大放心，她提醒说，老爸老妈你们可要小心点，依依的小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有些难缠!

我笑着说，没问题的，你不是我和你妈带大的吗？女儿见我翻老黄历，似乎有点伤感，感叹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小孩子都是小人精，我担心你们……她欲言又止。

女儿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到她的童年时代。那时我给她讲的故事，许多是无稽之谈的。比如，晚上带她在草坪上看弯弯的月亮时，我曾告诫她，小孩子不能用手指对月亮指指点点，谁一旦指点了它，月亮会趁人睡觉时飞到床头割耳朵。她追问为什么会割耳朵，我牵强附会地说，你看月亮弯弯的，多像一把锋利的弯刀呀，这么大的刀子，割耳朵肯定很疼的。吓得女儿似懂非懂地点头表态说，宝宝听话，不会用手指指月亮。

我知道女儿怕我们胡说八道，教歪她的宝贝，不放心。我便说，不是有手机嘛，万一不知道的东西，我会用手机“扫一扫”，得知标准答案，再回答依依的问题。女儿这才点点头。

依依是个听话的孩子，好带。她好奇，看到不认识的物事，总问个不停。园中的花草，天空的飞鸟，河湖里的鱼虾，都是她发问的对象。因为有心理准备，我对她的“为什么呢”，大都能顺利过关，让她满意、欢笑。

也有遇到困难之时。比如，那个星期天，春光明媚，我牵着她的手，去望月湖公园玩，路过小区别墅区时，依依突然指着花坛里一丛黄灿灿的东西，问我是什么？我抬头看去，眼前一亮，多漂亮的花呀!花已成果，金光闪闪。我不假思索，告诉依依这叫佛手。依依追问，为什么叫佛手呢？我说，你看这变成果实的花朵，在阳光下坦荡舒展，它的果实多像人的手指呀！依依走近仔细观看，欢叫着说，好像好大好大的手指，超级大！随即她又发问，为什么叫佛手不叫人手呢？那黄酥酥的花果，像油炸透了黄亮亮的鸡爪子，为什么不叫鸡手呢？佛是什么东西呀……

对依依连珠炮似的追问，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怎么向这几岁的小女孩谈论玄之又玄的道理呢？很久以前，我初见佛手时，也感惊奇，弄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称这种花果为佛手。茶聚闲聊时智者曾经告诉我，这种清供的花果，命名大概是取其谐音“福寿”，迷信的人认为人生多福缘自佛祖保佑，也许是为了图个吉祥如意。胖乎乎的如来神掌摊开，手指肉肉的，多么福态。称之为佛手，超然物外，名字有仙佛韵味，意趣盎然。

这种萦绕脑际佛系的标准答案，在明媚的春光里，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向花朵般的小孙女述说，才能讲得清楚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