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雨兼程
（１）小鬼难缠
吴玉章一回到北京，便心急火燎地把华工新约送到外交部审批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好话说了一大堆，却换来主办科员一句话﹕“这审批条约，就像龟兔赛跑。挑上老乌龟，只有看牠慢慢爬。吴先生还得耐心等一等！”俗话说，阎王好使，小鬼难缠。主办科员说等就得等，一等三个月，其间催了三次，第二次去，吴玉章找到外交部总长伍廷芳，请他敦促下属办理。伍总长广东新会人，今年七十五岁，花白胡鬚，慈祥宽厚，外柔内刚，是老同盟会员，自然不会推诿。他把主办科员叫来问明情况，责令他抓紧办理。吴玉章第三次去，主办科员装出一付可怜相，两手一摊道﹕“吴先生，这条约有关部门正在会审，没法子，请耐心等一等”。吴玉章哭笑不得，好说歹说，请他务必放在心上，抓紧办理。
这一天风和日丽，吴玉章忙里偷闲，正在四合院里給迎春花浇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那黄灿灿的小花綴满绿绿的细叶枝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艳丽。房东老大娘朝吴玉章走来，说有客人求见。吴玉章转身一看，外面进来一位瘦矮先生。两人初次见面素不相识。那人走到吴玉章跟前拱手致礼﹕“吴先生好！我叫孟言华，在一家外资公司供职。”
“孟先生找我何事？”吴玉章心中纳闷，放下水壶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孟言华答非所问，折了根枝条含在嘴里咬一咬，慢条斯理道﹕“这迎春花开得不错嘛！整整憋了一个寒冬，好不容易盼来春天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吴玉章听出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什么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此人有话不明说，却拐弯抹角打哑迷，究竟唱的那出戏？吴玉章心里打鼓，却淡淡一笑，装得若无其事，试探着问﹕“孟先生到这里来，该不会只是看花的？”
“当然不是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听说，吴先生从法国带回来一个华工新约，是这样吗？”
“是呀，孟先生怎么知道的？”吴玉章反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没有不透风的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吴先生，我想打听一下，这新条约，新在什么地方？”
“新在它为工人争回了许多权利，比如同工同酬，组织工会，集会结社，建立学校，接受教育，出版刊物等等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吴玉章边说边搿手指头。
“条约既然这么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批准了吧？”
“还没批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该批准才对呀，为什么还不批准呢？”孟言华口气酸酸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吴玉章无名火起，把孟言华当成了出气筒子﹕“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孟先生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问那些官僚们，他们会给你满意答复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孟言华心中暗喜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要的正是这股冲劲儿，于是火上浇油﹕“吴先生是乡下人？还是中学生？头一回来北京办事吗？难道一点不懂官场规矩？”
吴玉章受了气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仍耐着性子﹕“什么规矩？我不懂！”
“外交衙门的事，没钱办不成！塞了钱，坏条约能批准！没有钱，好条约挨枪子儿！你干吗老傻等？真是个迂夫子！”孟言华摆出教师爷架式，薄嘴唇不停数落，小眼睛饱含讥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吴玉章质问﹕“孟先生莫非要我塞包袱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开后门？”
孟言华没有搭理，伸手又折断一根花枝，边踱步边晃悠悠道﹕“别看这迎春花已经熬过寒冬，花开花落事在人为！谁都知道，经办条約这种事儿，水过地皮湿，沾手三分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吴先生可以赚几百万，你拿出一、二百万来，算什么？难道你就这么小气！”
吴玉章一听，断定这小子不是好人，无名火直往上窜，斥责道﹕“原来你是螃蟹拉车，专走歪道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告许你，正因为我们反对赚工人的血汗钱，才千方百计为他们争回一些权利。我们是尽义务，没有钱行贿，也不会被人收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吴玉章大义凛然，让孟言华吃了一惊。
孟言华恼羞成怒，张口骂人﹕“看来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真是榆木脑袋一个！”
“你这腐败官僚的走狗，给我滚！”吴玉章怒不可遏，声震屋宇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咱们走着瞧，看谁牛过谁！吴玉章，我告诉你，要想批准新条约，不花钱，没门儿！”孟言华说罢，狼狈地逃出四合院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下午两点过钟，吴玉章来到北京大学校长办公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一见蔡元培，便把遇到孟言华的倒霉事儿一五一十告诉他。蔡元培苦笑道﹕“孟言华是我校开除的教师。仗着他干爹的势力，钻营到外交部去了。如今条約就卡在他们手里。别看这帮小鬼官职不大，能量却大得很！暗地捣鬼是他们的嗜好和专长，阎王也怕他们三分。”
吴玉章恍然大悟，摇头道﹕“原来如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公有何良策？”
蔡元培沉凝片刻，道﹕“只有请钟馗打鬼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给伍廷芳总长写封信，您拿去找他，他会处理这件事的。”
“看来还得请伍老收拾那帮小鱉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吴玉章忍不住骂了一句。
蔡元培展开十行笺纸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略加思忖，提笔写信，写完后检查一遍，装进信封，吴玉章接过来微笑道﹕“请蔡公静候消息！”他把信放进西装口袋里，想起另外一件事，看了看蔡元培，轻声问﹕“关于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选址的问题，蔡公和教育部商定了吗？”
蔡元培道﹕“我已向教育部和内务部立案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教育部同意拨借方家胡同京师图书馆原有的房屋，作为开办学校之用。在图书馆尚未搬迁之前，暂以城东遂安伯胡同四号，作为临时校址。”
吴玉章道﹕“定下来就好，等一会儿我到那里去一趟，看看地方宽不宽敞，房屋够不够用，是否需要维修一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好的，麻烦您走一趟，要是觉得房屋不够用，我们再想办法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接着说﹕“玉章兄，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汤君浩已经回到北京，有事你们多多商量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好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君浩兄大力协助，办起事来会顺当得多。”吴玉章高兴道。他见蔡元培很忙，不便继续逗留，于是说﹕“蔡公，要没别的事，我走了。”
“好的，请慢走，恕不远送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两人握手告别，吴玉章离开办公室，沿庭院花径朝校门口走去。
吴玉章辞别蔡元培，到校门口乘上洋车，往东南方向的遂安伯胡同拉去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洋车大约走了十来分钟，抵达胡同四号房。那是一座小小的院落，房屋陈旧，数量太少。吴玉章边看边想，这勤工俭学预备学校放在这儿，无论如何也容纳不下。他请教看门老头﹕“老伯，这别的地方还有教育部空余的大院吗？”
老伯回答﹕“宣武门外储库营有座大院落，您到那儿瞧瞧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眼看天色不早，吴玉章谢过老伯，乘洋车赶到那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走进广亮大门一瞧，见两进院落空旷宏敞，房屋宽大明亮，在此教学、办公、住宿，实在太好。吴玉章高兴得心花怒放，浑身轻快多了，他心里盘算，今天跑了大半天，收获不小，到附近找一家小食店吃晚饭，吃完后回家好好睡一觉，等明天一早，到教育部商量借房，愿事情顺顺当当。吴玉章打定主意，迈步走出院门。夕阳余辉洒在他肩背上，长长的身影陪伴着他，在东大街边徐徐而行。
第二天一大早，吴玉章来到铁匠胡同教育部商量借房，沒想到问题解决得如此顺利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范源濂一声“可以”，在吴玉章打的借条上批示同意，事情便木板钉钉，一锤敲定。他再三感谢，告辞出门。看看天色尚早，何不到外交部走一趟。吴玉章马不停蹄，乘洋车赶到石大人胡同外交部邸院。门房通报以后，秘书回答有请。吴玉章穿过两进院落，来到花树掩映的总长办公室门外。
秘书开门迎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吴玉章走进房内，从怀里掏出信函，向伍廷芳鞠躬致礼，亲切问候﹕“伍老，蔡元培先生托我向您问好！这是他给您的信。”
“谢谢蔡先生，吴先生请坐！”伍廷芳接过信，客气道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秘书进来上茶，上完后走出房去。
伍廷芳看完信后，轻皱眉头，询问道﹕“吴先生，华工新约究竟遇到什么麻烦？给我仔细说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吴玉章道﹕“审批一拖三个月，我先后找过三次，每次主办科员都让我回家耐心等待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前不久，有位叫孟言华的部员公然跑到我住地，要我花钱走后门，否则新条约就批不准，结果让我骂走了。”
“他要你花多少钱走后门？”伍廷芳好奇地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他说新条约可以赚几百万，拿出一二百万算什么！我说我们是义务性质，不以赚钱为目的，也沒有钱走后门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吴玉章实言相告。
伍廷芳歉疚道﹕“只怪我对部属管教不严，给你们添不少麻须，实在对不起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从现在起，我亲自处理这件事，给您一个满意答复。”伍廷芳说罢，拿起电话听筒﹕“条约科吗？我是伍廷芳，叫科长孟言华和陈科员到我办公室来。我有要事找他们。”
不一会两人走进办公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孟言华见伍廷芳目光严峻，心里发虛﹔他瞟一眼吴玉章，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想今天要发大水，恐怕难逃一劫。他暗暗骂道﹕“染布掉在夜壶里，看你如何摆布我！”他强打精神，硬着头皮，瘦脸挤出一絲苦笑，说道﹕“伍总长有何指示？请吩咐。”
“华工新约审查完了吗？”伍廷芳冷冷追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正在审查，很快可以完成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为什么三个月还搞不定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你们干啥去了？”
“主要是惠民公司强烈反对，说严重损害他们的利益，我们不得不慎重处理！”孟言华道出实情，替自己开脱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你们身为公务员，屁股坐在那一边？是替中介公司谋利益？还是为广大劳工争权益？”伍廷芳质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孟言华讨好道﹕“我们哪一家都不袒护，就听总长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说得好听！既然听我的，我叫你们廉洁奉公，你却要吴先生拿一二百万来，这是为什么？”伍廷芳紧追不舍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不不不！这只是开个玩笑，吴、吴先生何必当真！”孟言华百般抵赖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既是开玩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为什么卡着不办？”
“条约在陈科员手里，我沒经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孟言华推卸责任。
陈科员自知情况不妙，讨好道﹕“伍总长莫生气，错在我们办事不力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三天内我把事情搞定，否则，甘受处分！”
“三天太长，你现在就把条约拿来，在我这里签字，以免横生枝节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伍廷芳果断坚决，不给对手喘息机会。
陈科员斜眼瞟瞟孟言华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孟言华向他丟个眼色，让他快去。陈科员去不多久，拿来条约文本，恭恭敬敬放到办公桌上。伍廷芳拿起条约认真看起来，看完后道﹕“这新条约是比老条约好。你们干吗老卡脖子？你两人过来，在文件办理单上签名。”
“这……”两人犹豫不决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伍廷芳提高嗓门﹕“这什么？难道你们不明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这是给你们悔过的机会！”
孟言华惊出一身冷汗，乖乖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毛笔签上自己的名字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接下来陈科员也签了字。
伍廷芳翻开条约，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孟言华上前恳求﹕“伍总长，请允许我把条约送给司长盖印……”
伍廷芳想了想﹕“不劳你的驾，我让秘书去办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你们下去，好好反省。”
两人一起退出办公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孟言华边走边骂﹕“老不死的东西，假正经。有你好瞧的！”陈科员讥笑道﹕“孟先生热脸贴了冷屁股，别生气，回头我请你喝二两，出出这口恶气。”
孟言华用不屑的口气道﹕“你懂个屁！你以为我真的要送去？我要它……算啦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我懂，可惜孙猴儿骗不了如来佛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不过你能想到这一层，总比我高明些！”陈科员一贬一褒，弄得孟言华生气不得。两人走出大门，坐上洋车，喝酒去了。
（２）俭学趣话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来月，在蔡元培、吴玉章和唐君浩的张罗下，北京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终于开学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这一天，宣武门外储库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开学典礼在大院北面的一间大堂屋里举行。蔡元培、汤君浩、吴玉章、陈独秀、谭玉才、华林等人坐在头排条椅上。参加庆典的来宾有北大学生傅斯年、许德珩、潘绍光、鲁大山等人。他们和７０多位勤工俭学生，一同坐在靠后的松木板凳上。这些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有中小学教员、记者、医生、技师、商人等等，年龄都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
大会开始，蔡元培走到最前排的讲课桌旁，面对听众，发表讲话﹕“今天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举行开学典礼，鄙人不唱独角戏，我先开个头，其他先生接着讲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首先，我为诸君说一说有关留学的话题。大家知道，拉洋车，开汽车，人走路，总要取直线。为什么？因为距离近，用力省，收效快。读书也是这个道理。我国本来有学校，为何劝人到国外留学？首先，我国各级学校，教学设备简陋，师资力量薄弱，教学质量较差，学生水平不够。到国外留学，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第二，欧美各国科学技术先进，文化艺术发达，有许多地方值得我们学习。相反，我国比较落后，到国外留学，可以取长补短，缩小差距，尽快改变我国的落后面貌。这就是我们提倡留学的主要原因。为什么要选择到法国留学？请汤校长为诸君解说，他是法国通，讲得比我深刻。”
汤君浩西装革履，面对一群长袍马褂的师生，显得与众不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神采奕奕，走到讲课桌后，发表演说﹕“诸位，承蒙蔡公夸奖，法国通称号实不敢当。下面，我把留学法国的好处给大家讲一讲。法国历史悠久，讲究博爱平等，追求民主自由，实行人道主义，崇尚俭朴民风，凝聚民智民气，科学文化发达，生产技术先进，值得学习之处很多。目前，法国的生活费用，在欧洲是最低的，故留学费用比较节省。怎么个节省法？蔡公很有经验，请他介绍好了。”
蔡元培朝大家拱拱手﹕“不好意思，经验谈不上，体会有一点，说出来供大家参考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留学要想省钱，必用俭学之法。因为普通留法学生每月要四百法郎，自费生很少能负担得起。用俭学之法，每月仅费一百多法郎。如用勤工俭学之法，则费用更省。勤工俭学，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先工后学，积攒学费，再求入学﹔二是半工半读，边工边学，以工济学。总之，大家都要脱掉长衫，不避艰苦；自食其力，劳动自勉；考察社会，劳工为伍；增长知识，增长才干。下面，请吴玉章先生讲一讲，我们为何要办这所预备学校？到这里来学习，究竟有什么好处？请大家鼓掌欢迎。”
吴玉章迎着掌声站起身来，朝大家拱拱手﹕“首先，我要补充说明一点，这所留法预备学校，是由北京华法教育会筹办的一所学校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先生担任名誉校长，汤君浩先生为校长，我负责教务工作。今后，我们将在长辛店、天津、济南、上海、广州、武汉、长沙、福州、成都、重庆等城市，陆陆续续建立一批留法预备学校，以方便有志者就近入学。
“第二点，大家知道，如果同学们直接到法国留学，首先是语言不通，无法正常交流；另外，大家对法国的历史沿革、经济文化、风土人情，通关手续，缺乏了解，到那里以后，势必发生困难，甚至触犯禁令，受到惩罚或驱逐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如此一来，留学反成恶梦。我们举办这所预备学校，就是要教给同学们相关的知识，特别是语言训练。有条件时，还要学一点机械、电气和制作工艺方面的知识，再到工厂实习一段时间。今后，到了法国，就容易找到工作，也有利于求学。总之，同学们经过一年时间的培训，必将取得长足的进步，出国之后，将会少出许多洋相，少吃许多苦头。我预祝同学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又是一阵掌声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宣布﹕“下面，请自由发言！”
只见陈独秀站起身来，拱手道﹕“诸位，今天我是来捧场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说到留学，不能不说说西洋教育。说到西洋教育，不能不说至今还毒害大家的孔教。袁世凯统治时代制订的《天坛宪法》中，规定‘民国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我以为，定孔教为国教，完全背离了时代精神。今天，中华民族要生存和发展，必须建设西洋式的国家，组织西洋式的社会，输入西洋式的信仰﹔必须高举民主与科学的大旗，向封建礼教开火！我希望有志于留法的同学们，应当抛弃一切旧的信仰和观念，树立自主的而非奴隶的，科学的而非迷信的，进步的而非落后的人生观，顶着社会的攻击和笑骂，在高扬民主和科学的大路上，阔步前进！”陈独秀那极富感染力的语言，像电闪雷鸣，疾风暴雨，震撼着同学们的心灵。大家不约而同，报以热烈的掌声。
一位浓眉大眼，圆脸短发的同学举手发言﹕“据传，勤工俭学运动的元老吴稚晖先生，人称‘亡命侠士’，当年留学英国时，粗衣恶食，受尽煎熬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俭学俭到汗衫裤子只有一套，晚上洗了，没等第二天干透，又穿在身上。白天则费尽心思，到‘苍蝇市场’选购廉价的死魚烂肉，吃饱喝足后拥衾高卧，或与人吹牛。这样的俭学方法，实在让人不可理解。”
一石激起千层浪，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站起身来，挥手示意﹕“请大家安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刚才这位同学提出一个与俭学有关的问题，大家有什么看法，请依次发言。”
“我以为，吴老先生这种苦行僧式的俭学方法毫不足取，既损害健康，浪费钱财，又学不到东西，真乃人、财、学三亏，太不划算！”一位满脸福相的胖墩学生口气不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另有学生跟着起哄﹕“吴老先生的俭学精神实在可悲！听说此公留学英国多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至今不会讲英语，真是斯文扫地，令人不齿！”
该生的肆意攻击惹恼汤校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瘦脸铁青，训斥道﹕“吴老先生穷困潦倒，粗衣恶食，仍然坚持留学，很不简单！他要有钱，何不充当阔佬，坐享清福？干吗要做俭学生，自讨苦吃？尔等既当勤工俭学生，就要准备吃苦头。谁要觉得丢人现眼，谁要怕寒碜，就趁早离开这里！”
汤校长一阵炮轰，打哑全场火力，空气像凝固似的一片死寂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因势利导，打破僵局﹕“同学们对吴先生的俭学精神和做法，有不同意见，是可以理解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对吴先生的吃苦耐劳和节俭精神，大多数人是赞成和肯定的。因为这种精神，正是一些留法勤工俭学生所欠缺的。吴先生有许多地方值得学习。为什么值得学 们下来可以讨论。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祝大家健康愉快，学有所成。”
开学典礼结束了；预备学校开学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从此以后，一批又一批满怀救国壮志的热血青年和中年人，先后到达各地举办的留法预备学校“充电”，然后再转赴法国勤工俭学。他们中，有后来成为中共著名人物的蔡和森、李维汉、向警予、徐特立、蔡畅、李富春、何长工、周恩来、赵世炎、陈毅、邓小平、聂荣臻、王若飞，以及陈独秀之子陈延年和陈乔年。此系后话，均按下不表。
（３）捉“虱”有方
肖厚清外号“小猴精”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从左先生那里借得《文心雕龙》讲稿，高兴得连蹦带跳跑到傅斯年宿舍。推门一看，傅斯年和好友潘绍光正在聊天。
“斯年君，借来了，三日为限，阅后归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到时候，不知您看不看得完？”“小猴精”气喘吁吁道。
傅斯年接过讲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打量打量“小猴精”，裂嘴一笑，好奇地问﹕“我说猴哥儿，这讲稿是怎么借来的？”
“小猴精”双手拢着尖嘴，在傅斯年耳边小声道﹕“哪是借呀，是我给老夫子戴了高帽子，吹捧他讲课讲得如何生动有趣，妙不可言﹔讲稿字字珠玑，文采斑烂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老夫子高兴晕了，才稀里糊塗给了我。”
“好个小猴精，原来是拍马屁弄来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干脆叫你马屁精算啦！”傅斯年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小猴精”道﹕“小专家，别笑啦，您就抓紧看吧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看看笔记里的错误，是否和讲稿对上号？”
“晚上我开夜车，晚饭不去饭铺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猴哥儿，麻烦你带五个烧饼来。”傅斯年一边说，一边递给两毛钱。
天渐渐黑下来，潘绍光和“小猴精”上街吃饭去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傅斯年点起蜡烛，翻开讲稿观看。他发现讲稿错的地方，笔记本也错了，说明左先生讲得不对。例如《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世居京口。京口即江苏镇江，讲稿却解释为北京和张家口一带。像这样的低级错误，令人百思不解！
“小猴精”吃罢晚饭，带回五个烧饼，一包醬肉，给傅斯年放在桌上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关心道﹕“斯年，烧饼还是热的。乘热吃吧，我给您倒开水。”
“谢谢猴哥儿，我这就吃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傅斯年嘴上说说，眼睛盯着讲稿不放。“小猴精”掺满茶水催促道﹕“您抓紧吃，别再磨蹭啦。”说完，出门去了。
傅斯年全神贯注往下看，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到半夜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讲稿看完一大半，发现错误十多条。他心想，这好比秃子头上捉虱子，现兑现，既兴奋，又好玩。他终于想起还没吃晚饭。用手摸摸烧饼，冷冰冰，硬梆梆的。他站起身来，使劲儿伸了个懒腰，把烧饼放在碗里泡上开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风卷残云很快吃完饭，放下碗筷又继续观看。一边看，一边记，愈看愈兴奋，愈看愈精神，不知不觉鸡叫头遍。凭着对《文心雕龙》的洞悉，他发现左先生尚未开讲的十多课里，还有不少“虱子”藏身。他一一捉将出来，“逮捕”归案，数了数，一共三十二个。他困得睁不开眼，和衣倒在床上，顷刻鼾声大作，睡得好香好甜。
“小猴精”发现傅斯年没去上课，猜想他昨晚必定通宵夜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挨到吃午饭时，他急忙跑去探望，刚巧傅斯年起了床。
“斯年君，开夜车啦？战果怎样？”“小猴精”急切地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捉了三十二个‘虱子’，全在纸上，你自己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傅斯年口气不屑道。
“小猴精”十分惊讶﹕“什么！一夜看完？还抓了那么多‘虱子’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真是奇迹！难道傅兄有神人相助？”
“哪有神人相助？只不过左先生的‘虱子’长在禿头上，太明显！”傅斯年的话，显得轻松而幽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小猴精”拿起稿纸一看，三十二个错误赫然触目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初看还能明白一二，看到后头便腾云驾雾。此时潘绍光走了进来，“小猴精”赶紧请他帮忙﹕
“绍光君，您是高才生，这三十二个问题，您一定明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说完，把稿纸恭恭敬敬送到他手里。
潘绍光坐在窗前，认真阅读起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愈读愈佩服傅斯年。此人不仅熟悉《文心雕龙》原著，而且洞察讲稿中的谬误，隨手“捉虫”，易如反掌。常人很难一夜读完原著，他却连读带捉，手到擒拿，身手不凡。潘绍光看完后击掌赞叹道﹕“条条俱实，铁证如山。即便告到陈先生、蔡先生那儿，他们也无话可说。”
“斯年君可否拟好请愿书，等大家签名后告到上面，要求学校及时补救，走马换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小猴精”得意忘形，征询两人意见。
“我以为，此事要稳妥进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估计蔡先生会考问的，你们要做好准备。为此，要有半数以上的人背熟答案，考问时才不会露出破绽。”潘绍光建议。
“小猴精”点头同意﹕“还是绍光君考虑得周详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看这办法好。斯年君，您要是赞同，我下去布置。”
“我赞成绍光君的办法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请愿书先交陈学长。”傅斯年点头道。
时隔两天，陈独秀收到国文门一六级的请愿书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感到很惊讶，心里嘀咕道﹕这左先生虽然本事不大，其讲义也不该有那么多错误。同学们是如何发现的？是否有别的先生提供炮弹？他觉得此事应当报告蔡先生，一起商量处理办法。他把请愿书揣进长袍里，离开办公室，急急忙忙从文学院走到理学院，来到校长办公室。蔡元培见陈先生到来，赶忙起身相迎，又是请坐，又是倒茶。陈独秀感谢之后，说明来意，递给请愿书﹕“请蔡先生过目。”
蔡元培接过厚厚的请愿书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粗略地看了一遍，不禁自言自语﹕“同学中那来如此法眼，居然找出左先生这么多谬误？”
陈独秀哈哈一笑﹕“简直驳得体无完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一无是处！”
蔡元培一面踱步，一面说﹕“我猜想，这背后一定有高手指点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陈独秀斜靠着长椅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好奇地问﹕“蔡先生，您看是谁？”
蔡元培道﹕“说不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不过不要紧，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眼下重要的是弄清事实真像，给左先生一个公断，给同学们一个答复。”
“蔡先生言之有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给个公断好办，只消看完讲稿，对与错自然明白。同学们是否受人指使？当场考问可辩真伪。”
蔡元培来回踱步，一面思考，一面自言自语﹕“假如同学们受人指使，他们对讲稿中的问题难以察觉，只会人云亦云﹔倘若自己发现问题，一定要熟悉《文心雕龙》，核对讲稿，才能辩明错误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当面考问，可辩真假。对！就这么办。”停顿一会儿，补充道﹕“试卷我来准备。请陈先生把讲稿要来，我先看一遍。”
“好的，我回文学院去了，有事再商量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陈独秀说罢，告辞而去。
考试在文学院的一间教室里进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现场风平浪静，秩序井然。应试的十名同学坐在教室里神态自若，有说有笑，不以为然。陈独秀发完试卷，和蔡元培坐在讲台上看大家答卷。同学们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奋笔疾书。傅斯年第一个答完试卷。他收拾好笔墨，走近讲台，呈上卷子，准备离去。
蔡元培小声道﹕“斯年君，请回到原位，等一会儿我有话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好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傅斯年说罢，回到座位上。
蔡元培拿起答卷观看，答案正确，无可挑剔，遣词造句，语言风格和请愿书没有区别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初步认定，傅斯年就是那位高手。其他同学陆续交卷，蔡元培抽查审阅，发现答案大同小异，也都基本正确。
等大家交完试卷，蔡元培道﹕“诸位同学，你们的卷子我粗略看了一下，大体不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说明请愿书不是一个人的看法，而是大家的共识。左先生的讲稿我也看了，错误很多。既然大家的答案正确，想必熟悉《文心雕龙》。我请一位同学背诵一段，看看如何？”说罢，他扫视全体同学。除傅斯年一人神态自若，毫无惧色以外，九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
蔡元培会心一笑，说道﹕“请肖厚清同学背诵‘神思第二十六’第一段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先提示一下，古人云﹕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
“小猴精”茫然不知所措，嘴里直打啰啰﹕“古人云﹕形在江海之上，心存……心存……”卡在那里，背不下去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除独秀替他着急，提示道﹕“心存魏阙之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文之思也，其神远矣。”
“小猴精”接着陈独秀的提示背﹕“文之思也，其神远矣……远矣……”又背不下去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小猴精”没了辙，急得抓耳挠腮。此时傅斯年伸出援手，站起来高声道﹕“蔡先生，怒我唐突，这一段由我来背，可否？”
蔡元培微微一笑，温言道﹕“请肖厚清同学坐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斯年君，你背吧。”
“好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古人云﹕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吟詠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傅斯年起立高声背诵，音调铿锵，滾瓜烂熟，令人惊叹。
蔡元培满心欢喜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认定高手就是傅斯年！蔡元培连声道﹕“斯年君，可以了，可以了。看得出，你对《文心雕龙》很熟。你们的请愿书，我接受了。”蔡元培和陈独秀一阵耳语之后，接着宣布﹕“刚才我和陈先生商量决定，左先生不再教你们的课，改由黄侃先生担任。大家愿不愿意？”
同学们齐声回答﹕“愿意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坐下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侧身对陈独秀道﹕“陈先生，就到这里吧，您看如何？”
陈独秀道﹕“好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站起身来，高声宣布﹕“考试结束！”
“小猴精”高兴得蹦起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和傅斯年击掌道﹕“傅兄够哥们儿！谢了！”
傅斯年玩笑道﹕“我怕猴哥儿憋出尿来，把大家臊跑啦！”说罢，逗得大家哈哈大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４）三羊开泰
考问圆满结束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等同学们散去以后，蔡元培走出教室，转身对走在后面的陈独秀微笑道﹕“陈先生，这下知道高手是谁了吧？”
“知道，知道，一定是傅斯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陈独秀满怀欣喜。
“陈先生猜得不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傅君天资甚高，才气过人，难免恃才傲物，加之性情刚直，爱打抱不平，容易结怨。学校既要呵护，也要注意引导。”蔡元培对傅斯年关爱有加，特别提醒。
陈独秀直言相告﹕“要冲决旧罗网，就免不了要得罪人，那怕结怨也罢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傅君的炮筒子脾气很像我，我倒是挺喜欢的。”说罢，哈哈大笑。
蔡元培受到感染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微笑道﹕“你俩怕是城皇廟的鼓槌，一对！”稍事停顿，他问陈独秀﹕“陈先生，要没别的事，我们到景山上走走？”
陈独秀奇怪道﹕“景山尚未开放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怎么进得去？”
“您跟我走，进去没问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那好，我随您去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猜先生找我有事，否则那有时间陪我蹓跶。”
“猜对了，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等会儿才告诉您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神秘兮兮道。
“什么事如此机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能不能透点口风？”
“别着急，到山上就知道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卖起关子。
两人走出校门，经过景山东大街和景山前街，不一会儿来到景山南大门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和陈独秀向门口走去。两名身穿黃制服，头戴大沿帽的守门士兵拦着去路，一人高声道﹕“请出示证件！”蔡元培从怀里掏出内务部特颁的通行证，递给卫兵﹕“这位陈先生和我一道进去。”卫兵验证后扫视两人，把证件退还蔡元培，立正行礼﹕“请进。”
蔡元培道声“谢谢”，和陈独秀走进园内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两人沿着金碧辉煌的绮望楼东侧缓缓行走，迎面古柏苍翠，老槐拥绿，垂柳依依。走了大约两百多米的弧形弯道，来到东侧山脚下的假山石前停下脚步。只见一丈来高的石台上长有一株奇异古槐，树身如水桶般粗細，弯斜扭曲，枝桠低垂，煞是怪异。蔡元培用手指点﹕“明朝末年，这里曾发生过一幕历史悲剧。陈先生可否猜到？”
陈独秀看看古槐，忽然想起明朝末年，崇祯皇帝缢死煤山，说不定地点就在这里，不然蔡先生不会出此谜语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斗胆回答﹕“两百多年前，那个冤杀袁崇焕的朱皇帝，就在这棵树上悬吊自尽。”
“陈先生何以见得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史书记载，崇祯缢死煤山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煤山即景山，此其一﹔该树怪异，弯腰跪地，民间传说，朱皇帝龙体悬垂，冤魂惊动神灵，罪槐跪地悲泣，百年不挺罪身。此其二﹔先生让我猜谜，谜与此树有关，不是这件事，难道还有别的？”
“陈先生言之有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不过，这罪槐一说是否可信？”
“我看是清朝皇帝搞的鬼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尔等惺惺相惜，于是指派园林太监，砍掉原槐重栽新槐，人工造型弯成弓背，又在树身套上铁链枷锁，以此欺骗世人。”
“陈先生一语破的，尖锐透彻！如今铁链不见了，听说叫八国联军盗走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们拿这铁疙瘩干什么？是盗窃文物？还是解救罪槐？”
陈独秀哈哈一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高声道﹕“蔡先生该不会专为考证罪槐而来？”
“当然不是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看槐只是小插曲，正戏还没开场哩！我们继续往上走，先到观妙亭和周赏亭看看风景，再到主峰万春亭去。”蔡元培说罢，和陈独秀一起攀登石阶。两人在“之”字形的石梯上缓缓攀登，登了几十梯，来到观妙亭。向东望，脚下古柏参天，银松入云，树冠遮档视线，只能透过树间空隙，隐隐约约瞧见北京大学的少部分校舍。陈独秀很想窥见北京大学全貌，急道﹕“我们往上走，到万春亭鸟瞰北大和故宫去。”“好的，我们走。”
两人顺着石梯往西北方向攀登，爬了好一会儿，才到达半山腰的周赏亭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这里树冦遮云蔽日，难得看到好风景。两人稍事停留，继续向主峰攀登。抬眼望，只见一座四角攒尖三重檐，上覆金黄琉璃瓦的华亭巍然屹立，高耸入云。那便是京城内最高点的万春亭。两人登上山顶，来到亭边依栏眺望，往东看，北京大学理学院和文学院的校舍历历在目，尽收眼底。陈独秀惊叹道﹕“壮哉！这理学院虽近在只尺，过去难窥全貌；今日登高远望，一览无余，好不妙哉！”
蔡元培笑道﹕“今日登山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心旷神怡，眼界大开，没有白来吧？”
“没有白来，值得！值得！”陈独秀一面应答，一面向南眺望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只见故宫大殿林立，黄瓦遮云，宮阙巍峨，楼台富丽；三宫六院，庄严华丽；苑囿精致，碧海浮翠。向西望，北海烟波浩翰，画舫点点；琼岛拥翠，白塔入云。向北望，寿皇殿辉煌肃穆，端庄典雅；鼓楼耸立，远山如黛。回看京城以内，商铺连云，市声喧天，车来人往，穿梭不断；胡同民居，青瓦小院；绿荫环抱，孩童戏玩。近看景山上下，五峰连缀，顶戴珠冠；松柏拥翠，百鸟翩跹。真乃帝京胜景世无双，人间仙境惟此有。
蔡元培和陈独秀高兴地绕亭慢步，谈话渐渐进入正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道﹕“陈先生，今天请您来，是想商量一下学制改革方面的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目前，北京大学文、理、法、商、工，五科齐全。由于经费不足，校舍有限，设备缺乏，师资薄弱，全面发展实在艰难。要打破僵局，陈先生有何良策？”
陈独秀反问﹕“我听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人主张全校经费五科均分，一视同仁，先生有何主张？”
“我不赞成这种平均主义作法，就像这景山的五个山峰，不能堆得一般高大，总要有主有次，有高有低，有前有后，有大有小，方能曲尽其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再说北大五科，人数不一，规模不等，耗费不一，经费凭什么五等分？”
陈独秀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认为，目前北京大学穷字当头。就像穷人家养了五个孩子，吃饭时人人争抢，个个半饥半饱。日子一长，身体强壮的变弱了，身体瘦弱的病倒了。天长日久，全都垮啦！与其这样，不如留下强的，把瘦弱的送给有能力的人供养起来。这样大家都有出路，且不快哉！”
“陈先生说得一点不错，我同意您的看法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原打算舍三保二，现在决定舍二保三。”
陈独秀不太明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疑问道﹕“蔡先生能否说得具体点？”
“这北京大学和天津的北洋大学，工科设置相同，如果把我校愿意学工的预科生送到北洋大学，等我校的工科生毕业后则停办工科，挪出的经费用来发展文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这是第一舍。第二舍，是把我校最弱的商科撤消，合并到法科去，省出的经费补充理科和法科。这便是舍二保三的做法。”
“先生考虑周详，很好，很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听说，先生原打算把法科独立出去，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后因多人反对，也就罢了。”蔡元培有一说一，无心遮掩。
陈独秀开心地笑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站身来，一边踱步一边道﹕“我以为，作罢是明智的选样。法科是北大的强科，文、理、法三足鼎立，由先前的‘五子登科’变成‘三羊开泰’，有了这三只领头羊，北大跑起来更轻快。”
蔡元培感慨道﹕“陈先生言之有理，三驾马车总比两驾强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陈独秀继续道﹕“如何加强文科？我的想法是在文科国文门、哲学门、英语门的基础上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增设史学、法国文学、德国文学三门，先生以为如何？”
“我看可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只是安排上要错开时间。中国史学门今年暑假即可招生，下学期按时开课。法、德文学门抓紧筹备，先选聘专职教员，再制定教学计划，选编适用教材，力爭明年初开起来。”蔡元培指示道。
“很好，很好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回去后抓紧办理。今天游山没有白来，值得！值得！”陈独秀显得很高兴。
两人有说有笑，走下山去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只留下五峰依旧，天然屏障一画图！
（５）歹人奸计
陈独秀和沈尹默沿着浓荫掩映的护城河边散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清清流水，依依杨柳，习习菏风，仿佛正聆听他们亲切交谈。
“尹默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下学期文科新开史学门，您看如何？”
“好哇！这样文科又进了一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下一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打算抓一抓学风整顿，您看从那里入手为好？”
“从抓学习纪律入手，扭转不良学风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此事刻不容缓。”沈尹默建议。
“好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人传言，说北京大学前门门坎高，后门门坎低。尹默兄，是这样吗？”
“是这样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人送给北大三句话，说报考时凶，进校后松，毕业时空。为什么空？就因为平时太稀松嘛！正像农谚说的，高山平地长五谷，只怕懒人不用心。不付出劳动，哪能得收成好？”沈尹默道。
“是啊，对学生来说，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对学校来说，六分收成八分管，十分管理才保险嘛。”陈独秀表示赞同。
“过去，有的班级旁听生和偷听生加起来，比正读生还多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老师只管讲课，来者不拒，去者不问，放任自流。现在虽有好转，症结仍未根除。”沈尹默说罢，淡淡一笑。
陈独秀正色道﹕“北大的自由学风，要坚持，要发杨光大，但不可极端化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本着对学生，对社会负责的态度，加强管理，严格要求，还是必要的。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说得有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独秀兄有什么具体措施？”
陈独秀道﹕“一是严格教学纪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学生上课，实行点名制度﹔学生缺课，应有请假手续﹔二是强化考试制度，考题不得泄露，考试成绩作为升级留級的依据。成绩不合格的学生，不能毕业。北京大学，不应向社会输送次品和废品。”
“这些措施都很好，就怕执行不认真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沈尹默有些担心。
“回去后我就拟定管理办法，经蔡先生批准后实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凡不认真执行的，我要追究责任。那怕得罪人，也在所不惜！”陈独秀折断一根柳枝，捋掉叶片，用力挥舞几下，像决斗的勇士，坚强而不屈。
郑亦群对文科《整饬学风的规定》，恨得咬牙切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来到纪成蒙的“小家”请教对策。走进宽敞的四合院里，一位面如脂玉，粉嫩娇滴，身穿胭脂花绸贴身短衫的妖艳女人，从北房走出来，一眼瞧见长得风流倜傥，直冒奶油味的郑亦群，不觉砰然心动，情不自禁扭动腰肢，酸溜溜道﹕“哟！好久没见郑先生，到哪儿泡妞去啦？”
说话的女人叫含羞月，今年二十八岁，是纪成蒙的姘头，暗里和郑亦群有一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郑亦群嘻皮笑脸道﹕“我的二嫂子，小生最近忙得一塌糊塗，哪有心思泡妞？”说完，往她身上一蹭，顺势拧她大腿。
含羞月小声嗔怪﹕“死鬼哩！老纪在屋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小心看见！”
“纪先生在家吗？”郑亦群提高嗓门问话，刻意挺挺身子，摸摸小分头，理理浅灰色府绸长衫，跟在含羞月后面走进客厅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纪成蒙坐在太师椅上品茶，听见郑亦群说话，没有吭声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等他走进屋内，才假装吃惊道﹕“哟，是亦群来啦！请坐，羞月看茶。”
含羞月上完茶，坐到旁边椅子上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她从八仙桌上端起铜水烟袋，点燃捻子，跷起二郎腿抽起来。抽完后装上一袋新的，送到纪成蒙手里。
郑亦群端起茶来品尝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开口道﹕“嗯，好茶，好茶！纪先生最近可好？”
没等纪成蒙答话，含羞月打岔﹕“他呀，打学校一回家就生闷气，跟死猪似的一声不嗯！”说罢，“扑哧”一声笑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去去去！小娘们儿胡说些什么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没事到一边呆着去！”纪成蒙抽完一口烟，大声责怪道。
“纪先生别生气，二嫂子不是外人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时她在旁边出个主意，能顶半个司马懿。”郑亦群一脸坏笑，向含羞月飞个眼色。
“你要夸她，她便胡敲梆子乱敲磬，得意忘形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纪成蒙说罢，揺揺胖圆头，扁扁鲶魚嘴，装得目中无人。
“我是废物点心，从来不讨人喜欢！可你们呢？对付北大那帮人儿，每次都像老鼠钻灶膛，弄得灰溜溜的！”含羞月嘴不饶人，说完还“嗯嗯”两声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亦群，你看这婆娘坐轿打瞌睡，不识抬举！好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成了猫吃狗屎，不对味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纪成蒙好一阵贬斥，逗得郑亦群大笑不止。
“好了，好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大家都少说两句，免得伤了和气。下面我们说正经的，还是有关北大的事。最近，陈独秀搞了个《整饬学风的规定》，专门对付我们这号人。纪先生，您有什么高招？说出来听听。”郑亦群讨教道。
“亦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你知道陈独秀最近要处分谁？”
“不知道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郑亦群摇摇头。
“要处分旷课最多的学生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具体说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哪些同学？”
“名单还没确定，听说有阔少爷黎子林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子林臂膀那么硬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敢处分？”
“陈独秀向来六亲不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连孔圣人他都敢批，还有谁不敢处分？”
“我们要想办法，让他处分不成！”郑亦群咬牙切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纪成蒙抽完一袋烟，斜眼瞟瞟含羞月，半开玩笑道﹕“今有‘司马’在场，让羞月出个主意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出就出，有什么了不起的！”含羞月从纪成蒙的手里抢过水烟袋，用力吹口气，烟锅巴“啪儿”地蹦出烟斗去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她假装赌气，脱口而岀﹕“不就找个替死鬼吗？那有什么难的。”
“妙哉，找个替死鬼！说得好，说得好！‘司马’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二嫂子实在高明！”郑亦群高兴得直拍大腿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纪成蒙也乐呵呵道﹕“说得也是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何不找个人试试？”
“好，回去我就布置，这回呀，要弄得他陈独秀哭笑不得！”郑亦群狡滑地笑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思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该回去了，于是说﹕“纪先生，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您多保重，好好休息。”
“好的，你慢走，我就不送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让羞月送送你。”纪成蒙伸个懒腰，端起茶碗饮茶。含羞月陪着郑亦群走出北房，穿过院落，拐过影壁，来到大门边的甬道里。郑亦群见四下无人，侧身搂着含羞月亲热。两人沾在一起，耳鬓厮磨，欲罢不能。突然，“呼”的一声响起，一隻花猫从墻角冲出，打两人脚背飞窜而过。含羞月“哇吱”一声，推开郑亦群，右手撫胸，左手扶壁，嗔怪道﹕“哎呀我的妈，差点吓死老娘。都怪你这冤家白白偷腥，连猫儿看见也生气。要走就走，我不留你，快办你的缺德事儿去。”说罢，挥手让郑亦群走。“花国探长”做个飞吻手势，道声“拜拜”，开门扬长而去。
金乌西坠，暮云染上紫红的余辉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古槐高枝上棲满归巢的鸟儿。有的对啄清理羽毛；有的扇翅抖落灰尘；有的跳跃嬉玩；有的交颈打盹儿。下课钟声已经响过，陈独秀收拾好文件，夹起皮包正要离开办公室。秘书谭玉才匆忙来到这里，两人正巧在门口相遇。谭玉才递给一纸信函﹕“陈先生，这是学校批准的处分通告，明天您派人誊抄后公布。”
“好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陈独秀接信在手，把它放到桌子上，掩上房门，和谭玉才一起走出`小院。两人边走边说话，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半夜三更，月黑风高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文科小院里寂静无声。从影壁后面闪出一个人影，向陈独秀的办公室偷偷摸去。短衫黑衣人轻轻推开花板门，闪身躲进屋内，又轻轻掩上房门。黑衣人按亮手电筒，昏暗的緑光照见办公桌上的信函。他抽出信纸偷看，看完放进兜里，又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塞进信封，放回原位。黑衣人收起小手电，偷偷摸摸钻出办公室。只见他身轻如燕，一阵猫步窜出小院，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6）真相大白
第二天一大早，陈独秀来到办公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看完昨天谭秘书送来的信函，从墙上取下一块小黑板放到办公桌上，找来毛笔和白颜料，开始抄写《处分公告》。不一会儿公告写完，他默读一遍内容﹕
“查文科学生储天怀、刘必川、许德珩三人经常旷课，请人代签，考试从未及格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为端正学校风气，严明学习纪律，经批准，给三人记大过处分一次。文科学长陈独秀，民国六年六月十日。”
陈独秀收拾好颜料和笔，手提公告牌，走出办公室，来到布告栏前面，把牌子挂在顶框铁钉上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陈独秀前脚一走，一堆人立刻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的惊叹﹕“哟，陈学长说到做到，真的杀鸡给猴看！”有的哀声叹气道﹕“看来陈先生要逗硬，偷懒耍滑过不了关。我们走，看书去！”有人奇怪道﹕“啊嗬！许德珩也在上面？有沒搞错哟？许君成绩优良，哪来不及格哟？活见鬼！走，赶快告诉他去。”
郑亦群混在人堆里，高兴得哼起小曲﹕“我把你，小冤家，弄不死来也弄残，方解我心头怨啦，呀嗨依呀嗨！”一边哼，一边站在旁边观察动静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许德珩得知挨处分的消息，不禁大吃一惊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急匆匆赶到布告栏，用力分开人群，挤到人前观看，不看则罢，一看怒火中烧，大声吼道﹕“我何时经常旷课？何时考不及格？简直胡说八道！”说完，抹掉自己姓名，摘下牌子，狠狠摔在地上，气冲冲地走了。
郑亦群看见许德珩摔牌，心里乐不可支，心里想，好戏才开场，让你们狗咬狗去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一阵小跑，来到陈独秀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大声报告﹕“陈先生，不好啦，有人砸牌了！”
陈独秀正在看书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闻言大吃一惊，抬起头问﹕“谁砸牌？人在哪里？”
“许德珩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抹掉姓名，把牌子砸在地上，骂骂咧咧走啦。”
“胆大妄为，我就不信治不了他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走，看看去。”
“是该好好整治一下，那小子太狂妄！太目中无人！”郑亦群下烂药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陈独秀来到现场，围观的人群闪开一条道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陈独秀从地上捡起小黑板，问大家﹕“请同学们证明一下，刚才是否看见许德珩砸牌？”
众人异口同声﹕“是他砸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说陈先生冤枉了他。”
陈独秀二话沒说，提起黑板返回办公室，用抹布擦净抹花的地方，重新写上许德珩三个字，又亲自挂到公告栏上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正巧潘绍光和鲁大山经过这里，两人见陈独秀气呼呼离去，又见黑板上的公告十分可疑，他们担心会出问题，于是来到图书馆，寻找许德珩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许德珩正在看报，听完他们的介绍，生气道﹕“陈先生为什么不找我澄清事实？竟然第二次公告处分。不行，我找他评理去！”
魯大山附和道﹕“是该找陈先生评评理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潘绍光竭力劝阻﹕“许君要有理有节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适可而止！”
许德珩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气冲冲走到布告栏前，取下牌子，来到陈独秀办公室外。潘绍光拦着不让进去。许德珩举着牌子，高声吼道﹕“陈先生，你的处分不公道，请把公告收回去！”
陈独秀走到大门口，厉声问﹕“处分有何不公？说来听听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我向来极少旷课，功课门门优良，从未考试不及格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先生为何听信谗言，随便给人处分？”许德珩理直气壮，提出质问。
“有无旷课，任课老师均有记录﹔考试是否及格，教务处均有登记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处分由院校有关部分核查确定，你可不能文过饰非。”陈独秀答辩道。
“有关部门歪曲事实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颠倒黑白！陈先生为何偏听偏信，是非不分？”
“许君是学生干部，对自己应该从严要求，为何信口雌黃，不讲道理？”陈独秀气得脸色发青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潘绍光扶着他，直向许德珩摆手，叫他停下来。
正在这时，蔡元培和谭玉才接到沈尹默的电话，从理学院急急忙忙赶了过来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往许德珩面前一站，许德珩立刻息火，紧闭嘴唇，不再争辩。
蔡元培从许德珩手里拿过牌子，一看内容，摇了摇头，很是纳闷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处分名单明明沒有许德珩，怎么会有他呢？当中一定有误会，不然，怎么会弄成这样子？蔡元培思忖，即便陈先生有错，许德珩如此兴师问罪，也是不对，于是批评道﹕“学生跟老师讲话，为何如此无礼？就算先生误会了你，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事实胜于雄辩，你还担心沒有申辩的机会？再说了，查明事实真相，也要有个过程，你就不能留点时间，给我和陈先生吗？”
许德珩开始后悔，责怪自己太莽撞，太冲动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自责道﹕“我的态度不好，蔡先生批评得对。可我实在太冤枉，请先生明鉴。”
“你在这里等一等，事情会很快水落石出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说罢，转头对陈独秀道﹕“陈先生，别生气，许德珩态度不好，我已经批评他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请到里面坐下说话。”
谭玉才接过蔡元培手里的公告牌，跟在蔡元培、陈独秀后面，进了办公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对谭玉才道﹕“我记得处分名单里没有许德珩，玉才君，您是怎么通知的？”
谭玉才申辩﹕“公告里没有许德珩，不信把底单拿来查对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谁说沒有？我明明看见有的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陈独秀从桌上拿起底单，递给谭玉才。
谭玉才接过单子一瞧，惊讶道﹕“这单子是假的！纸张、字体、印章、内容全不对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有人把黎子林改成了许德珩，妄图嫁祸于人。”
“什么？假的？谁这么大胆，居然乘夜跑到我办公室搞鬼？”陈独秀又气又后悔﹕“都怪我粗心大意，没把信函锁进保险柜里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
蔡元培见真像大白，有必要让双方冰释嫌疑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出门请许德珩进到办公室，向他说明事情原委。蔡元培歉疚道﹕“今天这事儿不怪你，我代表学校向你赔礼道歉！”说罢，向许德珩鞠了一躬。
许德珩慌忙鞠躬还礼，诚恳道﹕“蔡先生言重了，是我态度不好，有失礼貌，让陈先生生气，我向陈先生赔礼道歉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说罢，向陈独秀鞠躬致意。
陈独秀连忙站起身来，向前拉着许德珩的手，歉疚道﹕“都怪我粗心大意，中了歹人奸计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我向你赔礼道歉，并宣布对你的处分作废！”
门外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沈尹默、潘绍光、鲁大山和同学们一边鼓掌，一边走进办公室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蔡元培和大家一同鼓掌。人们沉浸在团结友爱的气氛里。
1917年6月底，北京大学迎来了蔡元培掌校后的第一个毕业典礼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三院大礼堂一派喜气洋洋，到处欢声笑语。 台前的白布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卷卷毕业文凭和一把把銅尺。朵朵红稠小花系在铜尺上，像一团团星火闪闪发亮。校长蔡元培，各科学长陈独秀、温宗禹、夏元瑮、王建祖坐在 台上，和大家分享六年寒窗苦耕耘，桃李芬芳同喜庆的欢乐。
蔡元培走到 台前，宣布庆典开始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身穿灰白长衫的毕业生排着长队，从 台右侧向中央魚贯而行。他们从蔡元培手里接过文凭和纪念铜尺，一一鞠躬行礼，再从左侧走下 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蔡元培发完证书和纪念铜尺，向同学们发表讲话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他语重心长道﹕“诸君经过三年预科和三年本科的学习，现在毕业了。学校没有贵重礼物送给你们，只有一把铜尺留作纪念。铜尺上刻有两句话，‘各勉日新志，共证岁寒心’。希望诸君到了社会上，做人、做事、做学问，就像这把铜尺一样，坚韧刚直，不屈不挠，坚持原则，度量准确。这就是学校和老师们对诸君的期望！”
蔡元培话音刚落，台上台下响起热烈掌声AI 2019直线怎么变成圆头？。三百多名同学全体起立，高举铜尺挥舞。红稠飘飘，金光闪闪，仿佛波翻浪涌，令人欢欣鼓舞，激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