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猹“成长三部曲”之第三部《别人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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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社会人
一个喧嚣热闹而短暂的春节很快过去了名片纸印刷。从腊月二十八回来，到正月初四动身，我一共在家住了一个礼拜。归心似箭，我是那么地想念燕妮，想念她的身体，想念城市。乡下委实太压抑，也太寂寞了。连有钱都没有地方花去。村里的小伙伴们都来打听我的消息，并且一个个雄心勃勃，谈着自己的创业计划，和准备去闯荡的城市。他们当中也很有人想到北京来，可是我所选择的文化行业，又是他们陌生和所敬畏的。最终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一念头，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再说。
下了火车，一出北京站，双脚踏上这片土地，触目所及，是高楼大厦，宽敞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车子，人群，操着各种语言，穿着争奇斗艳的服装名片纸印刷。每个人的目光中，都闪动着光彩。那是自信，智慧与梦想。这才是我向往的城市，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是要找房子名片纸印刷。这可颇费了一番心思。我要找一个地方，距离燕妮不远，然而又足够大，可以住得下两个人。虽然燕妮还要继续和同学们住在一起，可是我也得准备好留她在这里过夜。一定不能与房东在一起，——有了前几次的教训，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刚过完年，空着的房子很多，我很快在一个城乡结合地带，找了一个间三十多平米的房子。房子在一个四合院里，房东老头老太太住得很远，房子又有一个单开的门户，可以不进院子，实在太合我的心思了。虽然房租也很可观：一个月四百块。不过，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租了下来。
缴了房租，买了简单的家具：从收废品的那里弄来一张双人沙发，折叠起来可坐，打开来可以当作沙发床名片纸印刷。居然还是双人的。而我只花了五元钱。实在划算。又买了锅碗瓢盆，被褥，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切又从头开始了。
第一天在忙忙碌碌中过去名片纸印刷。第二天，我接到一个传呼电话。是燕妮那边的共用电话号码。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跑着去回了电话，却是和她住在一起的一个女孩，春节没有回去。她也是实在无聊，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我打了传呼。我们互致了新年问候，她又邀请我过去。我便过去了。
过去也没有什么名片纸印刷。她和燕妮是很好的朋友，两个人住在里面一间屋子里，一人一张床。燕妮能够搬到这里来住，还多亏了她。她的情绪非常不好，低落得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后来她主动讲起来，我才知道，她在体育学院的一个男朋友，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在和别人的一次打架斗殴中，被扎了一刀，结果流血过多，没有送到医院就死了。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我从她们的生活中，突然消逝不到一个月。她说，她和燕妮在那时，情绪都低落到了极点。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我的消息。她们互相安慰，并且学会了在一起喝酒。
她从床下拿出两瓶酒来，我便陪她喝酒名片纸印刷。她很快喝醉了，又哭又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来，她睡去了，我只好替她盖好被子，悄悄出来，在外面掩上了门。回到我的住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人生真的不可预料，而生命也实在太脆弱了，——我这么想着，不由地又为自己的作家之梦担心起来。再不抓紧时间，好好努力，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发生意外。如果真是那样，到生命结束之前，都没有写出来一部成功的作品，我是死不瞑目的。于是，我去买了一沓稿纸，一瓶墨水，一支钢笔，还有一条廉价的“画苑”牌香烟。这就是我为一部长篇小说做的全部准备了。我静下心来，开始取出自己那部《逃出农村》的书稿，认真地修改起来。
说是修改，其实根本就是重写名片纸印刷。在家里写的东西，当时感觉不错，也的确激动得热血沸腾。可是，来到北京，接触了海子、唐人，还有一些其他作家，从他们那里，知道了还有那么多的文学流派，写作技巧，又读了国内一些先锋作家：莫言、马原、孙甘露、余华、格非、苏童等人的作品，国外的作家，也从卡夫卡、马尔克思、博尔赫思、乔伊斯、普鲁斯特、福克纳等，来了个囫囵吞枣，通通读了一遍。不用说，我的文学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看以前的作品，——根本就不能称得上作品，一钱不值。不是修改某一个地方，而是整个结构都需要推翻，一切另起炉灶，重打锣鼓重上台。
我一头扎进了小说创作的快感中去名片纸印刷。这是纯粹为自己而写的小说。没有人看目录，看内容提要，也没有人付订金。我决心和过去的自己决裂，也决心同当时市场秩序混乱，没文化没头脑的书商暴发户划清界限。我看不起商业写作，要真正创作出一部具有文学份量的作品。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真正完成一部作品，不是天才，不是激情，而最需要的是：时间名片纸印刷。我本来是最有时间的，可是，那时因为可以从书商那里，得到预付的稿费，和改稿等一部分生活费用。这一收入来源，如今被彻底切断。不过两个月，我就感到了生活的压力。小说还没有写出个模样来，身上的钱，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去年，从出来后，就一直在花钱名片纸印刷。先是抱着一种找回来的感觉，拼命花钱，挥金如土。吃要吃饭店，衣服要买最贵的。接着就是住招待所，一个多月下来，也花了上千块。再就是春节回家，又花了一笔钱。回来又坐吃山空，燕妮回到北京，我们很是过了一段小小的蜜月时光。等我发现的时候，存折上的钱，已经不足一千块了。
怎么办？小说写了二十多万字，可是不伦不类，像文学小说，又像商业小说名片纸印刷。技巧上也存在明显模仿《百年孤独》的痕迹。这怎么行？这样的小说，连出版也出版不了的。出版社肯定不会出。至于书商，也不会有人感兴趣的。一部四不像的小说。——我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
没有办法名片纸印刷。燕妮还在读书，连学费、房租、生活费，都是哥哥供给。我不可能指望她。事实上，传统的观念也不允许我依靠一个女孩子。我必须挣钱养活她。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可是，除了文学与写作，除了卖文为生，我还能做什么呢》既然已经选择了脱离书商圈子，就不能再走回头路名片纸印刷。不是也有人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写作吗？对呀，我也可以这么去做，先找一个班上，挣点钱再说。我又不缺胳膊不缺腿。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别人能做的事情，我为什么做不来？
我决定放下职业作家的臭架子名片纸印刷。可是，当时的北京，已经有大量的外地人涌入，再加上一年下来，几十万的大学毕业生，想找个像样的工作，根本不可能。我在参加了几次招聘会后，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别人竞争，现实一点的，还是从能够身体力行的小工作干起。我买了一份《招工招聘》，很快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小公司，招聘业务员的启事。
电话打过去，对方让我去面试名片纸印刷。是在一所大学的一间筒子楼里。公司的经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先简单问了我的情况，又谈了一通保密、不能对外透露工作性质和工作内容等要求，我逐渐答应了。最后我问是什么工作，他跟我一说，我苦笑不得。原来就是印名片。当时的社会，名片非常流行。每个人都有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和针对不同场合、不同对象而准备的花花绿绿的名片。这个小公司，就是在专业印制名片的情况下，再在名片上做一个小花招：印上广告图案，利用名片来做广告。这也算一个出奇制胜的招数了。虽然还没有成功地招来一个广告客户，不过经理雄心勃勃：只要能够将这一理念，广泛推广，就一定可以取得巨大的经济利益。
我就这样做了一个名片业务员名片纸印刷。主要负责出去找印刷名片的客户，一盒名片少则二十元，多则四五十元。我可以从一盒名片中，提取五块钱的费用。听起来倒也不错。于是我在还没有认清楚名片纸都叫什么名字，各种颜色是什么质地，什么价钱的情况下，就出发了。
第一天我很是信心高涨，坐公共汽车，一站一站，去敲各个公司的门名片纸印刷。我只选择那些写字楼，高档办公公寓什么的。结果一天下来，腿都快跑断了，也不过只拉来三盒业务。我又并不熟悉名片制造程序，给人家吹得天花乱坠。晚上回到公司，看到一个乡下的孩子，在那里笨手笨脚鼓捣一个名片机，电脑上设计出来的名片样式，的确很漂亮，可是让他一印，天哪，花的花，字迹颜色也深浅不一。什么东西，简直一塌糊涂。不用说，第二天去交活，一分钱没有拿到不说，我还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的我，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名片纸印刷。不顾，想到这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还是要努力，坚持下去。我对自己说，于是又上路了。这一次，我在一个公司里，接到一大笔业务。对方是一个旅行社，要印刷精美的旅游景点介绍手册，起印就是一万册。这对一个印名片的小公司来说，算是大生意了。我兴奋地回去报告了经理，经理一听，居然亲自出马，开着他的那种最低级的汽车——比面的还低级的那种，勉强可以称为汽车的——赶到了对方公司。结果一问，对方其实只要我们报价，另外还有三家印刷场的业务员，也在竞争。我们一下泄了气，经理自己开车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继续沿街进行扫路式的业务。
第三天，我不知道还该不该干下去名片纸印刷。我到了公司，结果发现公司又新来了一名业务员。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刚从农村来的。一看来了竞争对手，我不由大受刺激。又跑了一天。倒也跑来了三四盒的业务。回到公司，那小伙子居然晚上八点多才回来，第一天就跑了十多盒，比我干三天还多。
我第四天终于没有再去公司名片纸印刷。我给经理打了电话，他沉没片刻，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我早知道你做不长的——你一个搞文学的，跑来印名片，根本就是玩票嘛！”我说了句：“对不起！”就挂了电话。
跑了几天，一分钱没有挣到，白白搭进去车费和饭钱，不过我并没有泄气名片纸印刷。我知道自己一定弄错了方向，经理说得没错，我是个搞文学的，再怎么着，也应该去做文化行业的事情。
我又买来报纸，这一次，我选择了一家文化公司，招聘策划、大型活动主持名片纸印刷。我毫不犹豫地去了。这却是位于前门地带的一家地下室里的一家公司，我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婚姻介绍所。这不是开玩笑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既然来了，也不能不试一试。一个部门经理接待了我，问了我几个问题，对我颇感兴趣。他告诉我，他主要负责婚姻联谊会的文案策划，问我可不可以帮助他做文字工作。我看了他给我的几份文案，倒也没有什么为难之处。于是答应下来，拿回家去，帮助他做了一份。第二天拿回去，他非常满意，当即偷偷摸摸，给了我三十块钱，说是他个人的意思。又给了我一张门票，说是下午在这儿不远的一个学校二层的小礼堂里，举行青年男女联谊活动，让我去现场观看一下。
我坐了一站公交车，来到他说的地方名片纸印刷。正是星期天，学校里没有学生。倒是一个个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女，进进出出，颇为神秘。我上了二层，一个保安模样的人验了门票，放我进去。里面却灯光很暗，布置得如同一个晚会现场。主持人一男一女，宣布联谊会开始，做了十分钟的活动，接下来就是舞会。大白天的，灯光非常暗，音乐震耳欲聋，人们开始一对对搂抱在一起。也不用介绍，事实上说话根本听不见。红男绿女，一派的乌烟瘴气。我本来还想观摩一下，回去精心策划一份文案。可是，见了这个，也只得作罢。有什么用呢？这儿根本就不需要那些东西。
接连两份工作，让我接触了社会的一角，知道了小人物们是怎么生活的，也知道了生活的不易名片纸印刷。我才不要像他们那么猥猥琐琐，平平淡淡地活着。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的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我决定还是从自己熟悉的行业下手名片纸印刷。虽然不和书商打交道了，不过，我自己也可以做一名书商。不，不能叫书商，应该叫文化商人。也有一个流行的名词，叫做儒商。我可以出版自己的作品，也可以帮助别的青年人，出版他们自己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东西。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以为只有如此，才算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
我马上着手这样做了名片纸印刷。我先找了一个同是写作的朋友，他有一部书稿，叫做《肥姐儿》，我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做《废苑》，取的是和《废都》相近，给人以混淆视听之感。当时的许多畅销书都是这样，你叫金庸，我叫全庸，你叫琼瑶，我叫珍瑶，等等，都是书商吸引读者眼球惯用的伎俩。而我在这方面是老手，轻车熟路。我将自己的作品也包装了，准备出手。
我又去找了一位在里面认识的号友，一位印刷厂的厂长，北京人名片纸印刷。他在里面就很赏识我，待我相当不错，并且说过我出来可以去找他。我去了，告诉他我准备做图书发行工作，去全国的图书市场建立渠道，恳请和他合作。当然了，前期的资金，是要由他出的。他也是性情中人，重情重意，而不把金钱放在第一位。他当即答应了，并且拿出来两千块钱，资助我做路费。
准备就绪，我上路了，第一站是天津名片纸印刷。我一到天津就在火车头找了一个旅店住下来，放下行李，直奔图书批发市场。图书市场的批发商，许多人都是兼做书商。自己出版，自己发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很快，我找到了一家书店，一问，他们老板正好要买几部书稿。我和他通了电话，他立刻约我去他家里见他。
到了他家，他只能趟在床上和我说话名片纸印刷。一问，才知道他有心脏病。一个病成这样的人，居然还在想着如何出版畅销书，——当然了，不是为了繁荣文化事业和图书市场，只是为了赚钱。他看了我两部书稿的目录和内容提要，当即说道：“我要了。”我开出来的价钱是三万块。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初战告捷，我的信心空前膨胀名片纸印刷。不过他提出要先看稿子，等我从外地回来，再谈论付款问题。行，我答应了。我将这消息立即电告北京那位朋友，他也颇为高兴。我将稿子放在天津，又上路了。
从天津一路杀到济南，在济南和几家图书市场的书店谈了一下，没有问题，只要有好的书，他们都愿意代理名片纸印刷。听说临沂的图书市场方兴未艾，我又坐上长途汽车，一路到了临沂。这里临近两省交界，却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开书店只是幌子，许多人家里都买了印刷机，什么书好卖就立即翻印什么书，盗版成风。人的素质也相当差。我只在这里住了一天，就离开了。
从临沂回到济南，正在思考下一步行动，天津方面有了消息名片纸印刷。两部书稿，只有我朋友的那一部《废苑》还可以，我的那一部，则被退了回来。三万块变成了一万五，也还勉强。我立即动身到了天津，对方又只答应先付百分之二十的订金，剩下的等出了书再付。我也只好答应，拿了三千块钱，返回北京。
三千块钱要交给作者大部分，我只能拿不到一千块名片纸印刷。至于印刷厂那位朋友那里，实在无法交代。怎么说呢，这一趟跑下来，我才知道生意实在不是好做的。不过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好歹也算做了一件事情。朋友的两千块钱，只能等以后再说了，有钱再还他吧，——就这么一个念头，十年过去了，我也一直没有能够还上这两千块钱，没有再见到过这位忘年交朋友。他那么地信任和关怀我，而我却利用了他的爱才与对年轻人的喜爱。世事沧桑多变，想想这十年来，真是恍如一梦！
这一趟历时半个多月，一下火车，我搭了一辆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赶回住处名片纸印刷。燕妮早给我呼机上留言，在我那里等着我了。
大约十一点多，我回到了住处名片纸印刷。一开门，燕妮就一头钻进我怀里。她只穿一身薄薄的睡衣，诱人的身体赤裸裸地罩在里面。而她的舌，也是那么激烈如火。我们拥抱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床上，又是什么时候，我们脱光了，疯狂地翻滚在一起……
我和燕妮，互相之间越来越不能分离片刻名片纸印刷。然而我的生活却越来越糟糕了。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剩下的钱越来越少，怎么办？
正在无计可施，却意外接到 ，信是哥哥从昆明发来的名片纸印刷。他在我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后，第二年也去了昆明。不为什么，只为喜欢那里“四季如春”。可昆明也不是天堂，那里天高皇帝远，秩序远比想象中要混乱许多。还有许多年轻人，根本就是与毒品打交道。不是贩毒，就是吸毒。哥哥就亲眼看到自己的一个朋友，因为吸毒被抓了起来。他的梦想是要成为一名诗人。可是诗人也不能不吃不喝。我不知道他在那边是怎么混过来的。第一次从那边回来，据说还混得不错，交了不少朋友，学习了跆拳道，并且从我们家带了一位朋友，一起去闯世界。可是不久就给我来了 ：那位朋友闯了很多祸，一个人跑回来了。哥哥的许多当地朋友，也在严打行动中，落网的落网，逃跑的逃跑。哥哥山穷水尽，只能向我求救。都是兄弟，没有什么可说的。哥哥也曾经帮助过我。他没有详细的地址，汇款是收不到了。我立即在信封中，夹了三百块钱，让他买一张来北京的火车票。并且让他在到了北京后，给我打呼机，我好去接他。
哥哥在三天后到了北京名片纸印刷。我接到传呼就去了火车站。在广场上转了几圈，没有找到人。他又在呼我了，在电话里说，他就在附近。我嘱咐他不要乱动，又去寻找。这回找到了，他就在地铁口坐着，事实上我已经在附近走过去好几趟。他穿着一身牛仔衣服，头发乱蓬蓬的，人也又瘦又黑，背着一个小包，——倒真像一个名副其实的行吟诗人了。
我和他在附近吃了饭，坐车回到我的住处名片纸印刷。哥哥并没有讲多少他在那边的情况，我这边的情况，他也没有多问。其实问了也没有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天晚上，燕妮也来了。我给她介绍了我哥哥。吃饭的时候，哥哥突然告诉我，他已经决定，要回家了！大概他也看出了我的情况不怎么好，本来想在这里，兄弟携手，一起发展打一片天下的，如今，也不敢想那么多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好第二天去给他买了票，又买了一些水果什么的，——记忆中，我似乎都没有陪他逛一逛颐和园，去爬一爬长城什么的名片纸印刷。什么都没有。我们之间，甚至没有更多的话讲。现实是沉重的，少年浪漫的虚幻梦想，被现实击得粉碎。我们曾经在一起谈天说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个个豪情满怀。可是有什么用呢？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我们的梦想那么苍白，根本不堪一击。
哥哥来了又走了，如一个匆忙来访，又匆忙离去的过客名片纸印刷。对这个城市来说，我们根本都是过客。我送他上了火车，在路上，我也已经在暗暗盘算：不能这么下去，我已经撑不住了！必须想出来一个办法。
办法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名片纸印刷。不过燕妮倒很快找到了一个活儿可做：抄信封。当时有很多公司，一个月里要发几千几万封信。量这么大，地址都写不过来。打印在纸上，用胶水一条一条往上贴，还是忙不过来，就拿到外面来。抄一个信封是三分钱，具体分配到每个抄写的人手里，是一分五。许多学生当时都做这种活。
给燕妮介绍这活的，是她的一个好朋友名片纸印刷。那个女孩子我也认识。她的男朋友是个大个子，叫高峰，也是燕妮班上的。人高马大，心却很细，写得一手好钢笔字。我和燕妮去见了他，他二话没说，给我们一大堆信封：“一分五一个，随便你们写多少，写完了马上给钱！”
这差事听起来不错，其实颇费功夫，而且很快就写累了名片纸印刷。一个信封上面，单是收信人地址、名字，不算发信人的，就在二十字左右。一个一分五，十个一毛五，一百个一块五。写得快些，一天抄一千个，是十五块。而一千个信封，字数量已经达到两万字了。按照一天十五块钱的收入，一个月是四百五十块，对普通的学生来说，还算一个不错的工作，而我的房租就是四百，剩下五十块，能干什么？况且我又是挣惯了成千上万的，这么一点钱，能顶什么用？
第一天抄下来，我就厌烦了名片纸印刷。第二天就和燕妮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责备她为什么帮助我找这么一个无聊的工作，让一个堂堂的作家去抄信封，开什么玩笑？而她则认为，如果我想生存下去，就必须什么都干，尽快学会一门真正实用的谋生本领。
这已经不是我们之间第一次争吵名片纸印刷。自从我从外面回来，我们就不断地争吵。一件小小的事情，也可以引得肝火大动，而每一次又都以她流泪哭泣收场。她很少来我这里过夜了，而我每次一见面，又总是要求那种事情。人这东西真的很奇怪，越是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那欲望就越加地亢奋。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正当年轻吧，我对她的身体渴望得发疯，而她却越来越讨厌。
这次吵架大概是我们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名片纸印刷。我直接把她从我的住处赶了出去。她走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呼我。就在这期间，我病了。病得莫名其妙，大概是受了凉吧，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去医院，也不吃药，就这么抗着。结果，就出了事。
这天，又是一天不吃不喝名片纸印刷。到了晚上，我就觉得不对了。冷到极点，全身如置于冰窖中，将仅有的两床被子，和所有的衣服都找出来，压在身上，还在哆嗦。冷完了又热，如火一样烫，恨不得连皮也剥了下来。
半夜的时候，我陷入了昏迷状态名片纸印刷。已经出现了幻觉，我听到窗外的街道上，无数的人跑来跑去，还有一个女人，整整半夜，都在叫我的名字。我强忍着，不敢答应。我知道自己一答应就没命了。
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名片纸印刷。我想挣扎着爬起来，到外面去，请人送我去医院。可是我一动都不能动。想大声喊救命，也微弱得发不出声音来。
正在心灰意冷，外面响起了开门声名片纸印刷。天可怜见，幸亏燕妮还有我给她的一把钥匙。今天是星期六，双休日。她昨天下了课，等了我一晚上，都没有接到我的电话，知道一定出了事情。一大早，她就坐第一班车赶了过来。
她来的正是时候名片纸印刷。起初见我躺在被子里，还以为我在蒙头大睡。等见了我浑身如同抖筛子，很快知道不对了。“你……这是怎么了？”
“冷……冷……”我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名片纸印刷，“好冷啊……”
“这大夏天的名片纸印刷，怎么会冷？是不是发烧了？”她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啊呀……这么烫，快，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强撑着名片纸印刷，“旁边不远，有一个老中医……去他那里好了……”
燕妮二话没说，扶起我来，出了门，来到旁边一户老中医开的诊所名片纸印刷。老中医给我号了脉，又问了问我的情况。“不碍事，这在医学上，叫做‘寒热往来’。我给你扎一针就好了！”
说是扎一针，其实就是针灸名片纸印刷。只见他拿出来一个小盒，打开来，里面长长短短，二十多根针，每一根都金光闪闪。他取出针来，用熟练的手法，在我的脸上，脖子上，扎上金针。那么长的针，一下扎到根部，虽然有一点痛，居然没有一点血流出来。他一边扎，一边还问我：“有没有感觉？酸不酸？”
中医果然厉害，针一扎完，我立刻感觉好多了，知冷知热，身上也轻快了不少，脚下有了力气名片纸印刷。一共只花了五块钱，我轻而易举捡回一条小命。
经过这一场病，我和燕妮紧张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名片纸印刷。不过，生活的难题却并没有这么容易得到解决，反而更加凸出了。
当身上只剩下全部家当，二百块钱的时候，我做出一个决定：回家名片纸印刷。我要先回家等一段时间，一来可以潜心写自己的东西，二来等天津方面，那部小说出版，我还可以拿到一笔钱。本来这种畅销书的出版，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可是那人偏偏心脏病加重，听说已经住进了医院。我给他打过几回电话，人始终在医院里没有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只有一个字：等！
一经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名片纸印刷。正好房租也到期了，我贴出去几张转让广告：一辆自行车，一张沙发床，还有一张桌子。几本书。这些是我的全部家产。结果，自行车在我当天晚上出去时候，在公共汽车站丢了。沙发床卖给了收废品的，三块钱。还有一双旧皮鞋，两床破被子，卖了十块钱。几本精装本的书籍，买的时候价格不菲，也便宜卖给了收废品的。
交了钥匙，我只拎着一个随身的小包，和我初来北京，几乎一模一样名片纸印刷。所不同的，是我对这里的地理情况，已经有了相当了解。我也有了很多朋友。
我给燕妮打了电话，约她在外面一个小饭店吃饭名片纸印刷。我告诉了她我的打算。已经也不能说是告诉，只能说是通知。她听了，半天没有说什么。后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学校马上要放暑假了，聘用了一批人，帮忙招生。你不如回家招生去吧，一个学生，学校给提成一百块，报名费可以自己收。听说，去年一个暑假，深圳那边，有人挣了十多万呢！”
“还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一听，顿时又来了兴致名片纸印刷。“我也算一个吧。怎么干？”
于是燕妮告诉我，高峰已经办理了工作证，在学校备了案，并且领取了录取通知书等，一切准备就绪名片纸印刷。他本来要回安徽老家的，如果我答应干，他可以跟我一起回我们家。我立即催促她和高峰取得联系。我们很快去了高峰的住处，事情一拍既合。我先走一步，等高峰买了火车票，给我打个电话，我到时候去火车站接他。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有这么一件事情可做，实在令人振奋名片纸印刷。我又和燕妮约定：我和高峰一伙，她和高峰的女友一伙，回她们家。等我们收完报名费，再互相对换，进行面试与录取工作。
当天晚上在火车上，一夜没有合眼名片纸印刷。我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青年学生，拿着我们的广告宣传单，向我们招生处门口涌来，人头攒动，每个人手中，拼命挥舞着的广告，似乎都变成了一张张诱惑人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