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参加民兵训练
一九六五年夏天，高一的暑假期间，我和学校的几个学生还有幸参加了宜城镇组织的一次民兵训练手举牌印刷。这次训练的主体是镇里的几个工厂的基干民兵，大概有几十个人，我们中学生参加主要是去做一些辅助工作，以及增加一些国防知识。在那个年代国内国际形势还是比较紧张的，我就听说过在六二年台湾国民党叫嚣反攻大陆时，台湾的飞机就曾飞到宜兴的张渚山区撒过传单。六四年解放军南京军区推广郭兴福训练法，全国的解放军和民兵都掀起了大练兵热潮，这就是当时民兵训练的大背景。这次训练的负责人是宜城镇的武装部长，高个子，姓薛，听说后来因贪污腐化问题坐牢了。民兵都是工厂工人，其中有一个人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是宜兴农机厂的，当过兵，红润的脸庞，壮硕魁梧的身材，力气抵得上两三个人，能够一个人扛挺重机枪行军。冬天也特别不怕冷，睡觉直接睡在席子上，盖条薄被子就可以了。这次训练有两件事留下了记忆，一个是看打迫击炮，另一个是別人射击时为他们扛靶报靶。迫击炮也叫小钢炮，主要是一个钢筒，可以一个人扛着跑，发射时支在地上，炮口指向斜上方，角度很大，炮弹尾部朝下往炮筒里一放，炮弹依靠重力往下掉撞到了顶针，炮弹就被发射出去了。这个情景在电影电视的战争片里也经常看到，并不稀奇，而令我感到稀奇的是看到了飞行中的炮弹。这是因为炮弹发射时我们就蹲在迫击炮的旁边，炮弹打出炮口时因为速度很快，是看不到的，只是在炮弹上升到最高点时它的向上速度将近零时，才可以看到它。另外是因为我们是在迫击炮的边上，眼睛是沿着炮弹飞行的方向看去的，眼睛不动，炮弹的飞行轨迹都在视界中。炮弹射出后，我们都瞪大眼睛看着斜上方，突然眼睛尖的人叫了起来：“炮弹，炮弹！”我定睛一看，也看到了！只见一个小黒点快速移动着，然后向下加快下坠速度，接着就看不见了，再接着很快就看到了对面小山头上的黒烟，听到了爆炸声。另一件留下了记忆的事情是在射击训练时给打靶的人报靶，报靶没有打靶那么开心，但也是我学生时代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既然要打靶，就必须要知道打靶成绩，也就是要知道打靶的环数。靶子就是我们常见的用木板做成后贴了上一张靶纸，下面还带了一个长柄的那种。平常射击训练时就把它插在地上供瞄准用，在真枪实弹射击时需要检查靶纸上的弹孔和环数，这就是训练者的真实训练成绩。为了保证报靶既快速及时，又安全准确，他们就利用靶场上半山坡上的壕沟，由人手举木靶蹲在壕沟里，为射击的人验靶报靶，以节省时间。正式实弹射击时，我和另一个同伴蹲在壕沟里，一个举靶，一个验靶。我们在壕沟里听外面的哨音指挥，每当一个人打靶完毕，就把靶放下来检查弹着点的环数并且记录在本子上，再用随带上去的浆糊和白纸把弹孔贴上，以免影响后面的验靶的准确性。然后再次把靶子竖起来，给下一个人瞄准射击，当他们射出的子弹打中了我们举着的靶子，我们的手就能感受到子弹穿过木靶的感觉。这时我听着头上方子弹呼啸而过，真有一种身临战场的感觉。
反动宣传品
三年自然灾害后，中国大地已全面复苏，各方面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原子弹也爆炸成功，中国的国际威望大大提高手举牌印刷。但在国际上与美苏都交恶，论战不断，当时说那是“国际反华大合唱”。国民党蒋介石在台湾也是蠢蠢欲动，叫嚣要反攻大陆。国内也是阶级斗争激烈，暗流涌动，国民党留在大陆的残渣余孽们也以为时机到了，利用各种手段进行反动宣传。我们还是学生，但是我们也都能感受到当时紧张的政治氛围，人人绷紧着这根弦。解放前，共产党宣传总是撒传单，贴标语，而六十年代初的国民党地下宣传虽然也有反动标语，但不多见。我们看到的是那种更加隐蔽，影响范围更大的宣传手段，那就是利用文字游戏利用大众传媒来扩大影响力。玩过这种游戏的都知道，把文字变形后变成图画或图案的一部分，初看是一幅很正常的插图，人物、工厂、烟囱、云朵、花草树木等等，其中一部分就可能是文字组成的。那时候有一本在中学生中影响很大的期刊叫《中国青年》，相当一部分要求进步的学生都订阅它，但是风闻有一期出了问题，同学们找出这期中国青年杂志，一页一页地翻着找，好像是在封面页的反面，找到了疑是藏有反动文字的图案，在线条构成的工厂图案中，隐隐约约好像看出有“蒋介石万岁”的字样。还有一期《中国青年》到了发行的日子都没有收到，几天后听说这一期也有问题，所以订阅《中国青年》的学生们就都缺了这一期。不光是期刊杂志，就连香烟盒火柴盒也被利用来做为反动宣传工具。那时有一种很便宜的“人人”牌香烟，包装很简单，包装纸上的印刷图案也不精致，但就是这种比较下层的老百姓抽的烟也在包装纸的图案里藏起了反动口号进行反动宣传，以致一段时间里商店里的“人人”牌香烟都是白纸包装的，再后来，这种香烟就从市场上永久消失了。
学校新购的军乐器
现在学校的孩子们培训班太多了，学这学那的费用也不少手举牌印刷。我们那时候虽然条件比现在要艰苦得多，但是也有一些兴趣班，都是自愿参加，而且一分钱都不用交。当时学校的音乐教师是史范曾，他培养出了好多的音乐人材，我们教室里也有好几个。学校的学生里能拉琴的好手有好几个，如袁铁成、袁铁厢兄弟、史久雄等，但我们班的浦苏民可能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史老师把最贵重的高胡给他用，浦苏民觉得很荣耀，也很珍重这把琴。这时学校还购置了一批军乐器，如大号、小号、黒管等，特别是黑管，听都没有人听说过，更不用说吹奏了。像吴小楣、吴听敖、季泽苍都学了号子，黑管没有人会，史老师就给杨燕林去摆弄了。当时这批军乐器在宜兴还是稀罕东西，不多久就在文化大革命中派上了大用场，出尽了风头。杨燕林很有悟性，他没有辜负史老师的期望，在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摸索出了黑管的吹奏方法，让黑管在乐队中派上了大用场。
陈日晖作报告
学生时代是一个长身体长知识的重要阶段，为了我们能够接好班，当好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传统教育是少不了，也是很有必要的手举牌印刷。在那一时期，学校请到了一些宜兴的名人为我们作报告，使我们有幸见到了一些宜兴的杰出人物，亲耳听到他们讲述自己的动人事迹。周培源是宜兴最鼎鼎有名的人物，他当时是北京大学的校长，通过他的报告，我们知道了他少年时期就热衷于科学事业，自己动手搞沼气试验。以此鼓励同学们努力学习，掌握建设国家的本领，为国家为家乡作出贡献。但是我印象更深的是郑日晖的报告，郑日晖是孩提时崇拜的当地的英雄人物，是我们宜兴的李向阳。
在我还没有上学时，那时还没有李向阳的电影，就耳闻着郑日晖的英雄传奇故事，连小孩做游戏也有郑日晖打李一飞手举牌印刷。小时候不认识字，以至于把郑日晖这个名字叫做“陈石灰”，至于李一飞这个名字对不对也不知道，只听说解放前他是宜兴的反动县长，打共产党非常卖力，杀了好多共产党和同情共产党的人，被老百姓恨之入骨。传说解放时李一飞就是被郑日晖抓住的，在体育场被公审枪毙时，被好多人割肉解恨。解放后郑日晖当然也成了宜兴的干部，但是从来没有宣传过他，只是风闻他在1958年大跃进时期负责建造人民剧院时犯了错误，受了处理。曾有一部电视剧，反映的是浙江省的游击队在解放前和国民党英勇斗争，解放后因为怕他们中间会有不良分子而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我们宜兴地区也是一样，解放前宜兴的张渚山区和太滆地区都是游击队活跃的地区，解放军的第一大将粟裕也曾经在宜兴和浙江长兴交界的山区战斗过，甚至有人把张渚山区的游击根据地叫做“小莫斯科”。解放军解放宜兴时，也随军带来了一批接管干部，都是苏北沭阳县的，这样宜兴的干部队伍就由沭阳人和宜兴人组成，被人们称作“沭阳派”和“宜兴派”，和电视剧中的浙江省游击队在解放后的待遇一样，宜兴有权力的干部也都是外来的“沭阳派”，本土的“宜兴派”的都得不到重用，郑日晖当时就是宜兴的工会负责人。那一次是他到我们学校作报告来了，也是他在宜兴很少有的露脸机会。我是第一次看到儿时心目中的英雄人物，略显圆形的脸，中等偏矮墩实的身材。郑日晖在报告中讲的当年对敌斗争的艰苦卓绝和他们的机智勇敢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儿时听闻的如何打李一飞的故事却没被提到，不知是因怕被指责成个人英雄主义而不讲还是压根就不存在。虽然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已变成比他当年还要老许多的退休老人，但他当年讲的两个精彩的战斗插曲还留在我的记忆中。一个是他们向侠盗请教夜晚进村如何对付狗叫的事，另一个是国民党军抓不住他说他“要钱不要命”的缘由。
这里先讲一讲游击队对付狗叫的故事手举牌印刷。那时候社会很不安定，为了应对不测事件，农村养了很多的狗。而共产党游击队一般都是晚上活动，这些狗就给游击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只要他们一进村，狗分不清好人坏人，有一只狗一叫，全村的狗都要叫起来。而且深更半夜的不光本村人能听到，邻村的人也都能听到，这样就等于这些狗给那些村里的保长和国民党安插的眼线通风报信。他们就会去给国民党政府报告，往往就会造成游击队的重大损失。如何能安安静静地进村，不给游击队和堡垒户带来麻烦，就成了游击队面临的一大问题。这时候他们想到了小偷蟊贼，他们虽然窜村走户的偷东西做坏事，但能不惹狗叫，也毕竟是一技之长啊，这一技之长对游击队的对敌斗争可是大有帮助啊。他们就寻访身怀这种绝技的人，他们终于打听到这一方圆地面上有一个人，在场面上大家都称他大先生的，在家也没有见他做什么行当，但是穿戴倒很体面。知情者透露出他原来是一位大盗，可他从来不祸害家乡父老，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专门到上海作案，专门偷有钱人的，所以称他是侠盗。游击队找到这位大先生后，开诚布公地向他说明来意，大先生对游击队在老百姓中的口碑也早有所闻，也很乐意用自己的一技之长来帮助游击队摆脱夜晚难以进村的困境。大先生说，狗也怕鬼，牠看见鬼就不敢叫，所以只要装扮成鬼的样子，狗就害怕了。鬼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其实，只要不给狗看到头脸，牠就以为是鬼，就不敢叫了。他夜晚进村就总是用衣服包住头脸，狗看见了他只敢发出低低的呜呜声而不敢大声吼叫。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是无神论者，当然并不相信狗是怕鬼的说法，且不管狗是什么原因不敢叫，先去试试再说，只要有用就行。游击队就按照大先生教的法子，夜晚用衣服蒙着头脸进村去有意逗狗，想不到这一招还真灵，狗果然不敢叫了。这样，游击队终于克服夜晚进村狗叫这一关，晚上在各个村庄都是来去自由了。
郑日晖的另一个故事是他为什么被国民党军队说成是“要钱不要命”手举牌印刷。郑日晖的游击队经常战斗在宜兴南部的山区地带，条件非常艰苦，为了躲避国民党的围捕，常常是露宿在山林中。有时候也会住到山村的与游击队有关系的老百姓家中，但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有些村里会有国民党的眼线，他们知道游击队进村后就会偷偷去向国民党政府报告，这时就会有国民党军队来包围村子抓捕游击队。有一次，郑日晖他们住进了一个山村，给反动保长或眼线知道了，半夜三更时国民党军队悄悄地包围了村子，幸好被哨兵及时发觉了，乒乒乓乓的就打起来了。郑日晖正在睡梦中突然被枪声惊醒，慌乱中匆匆穿起衣裤，拿起驳壳枪就往外冲，由于屋里黑不能开灯，一时摸不到裤带，只能一手拿枪，一手提着裤子跑。郑日晖在前面跑，国民党士兵在后面追。那时的中式裤子和现在的裤子不一样，比较肥大，后面追的国民党士兵在夜晚的朦朦胧胧中只看见郑日晖跑时左手不像常人一样摆动，而是提着好像包袱一样的东西。追赶的士兵就一边追一边叫：“快追郑日晖，他还带着一包金子！”几个士兵听说他带着金子跑，就都追赶过来抓他。郑日晖本来人就很机灵，现在情急之下更是拼了命的一边向后打枪一边逃跑，靠着夜幕的掩护，居然给他逃脱了国民党士兵的追捕。国民党军队这次没有抓到郑日晖，还流传说郑日晖真厉害，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抓着金子不肯放，真是要钱不要命的角色！国民党军队里流传的这种传闻传到游击队后，成了游击队里的一个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