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和枫在一起,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在大城市就业的机会,陪着他到了一个海边的小镇。
日子在开始像一首诗一般美好,每天吃过晚饭,我们总是手牵着手沿着长长的海岸,向着火一样的夕阳慢慢地走去,等太阳西坠后,我们又踏着银白色的月光慢慢地走回来,月光下的大海闪烁着点点银光,朦胧而神秘,让人永远无法猜透,就像生,当我们沉浸在蜜一样的幸福中时,他却和我们开起了玩笑。
枫所在的单位因连年亏损而倒闭了,初出茅庐的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在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上东奔西走找起工作来,开始我们的坚信凭着名牌大学的招牌总能找到像样的工作,可经过十几天的奔波后心中的希望渐渐暗淡下来了。
枫在大学是文学社的社长,很有文采,为了挣钱,他开始重新提起了笔,边写小说边找工作,希望能给拮据的生活增加一点收入。生活从此变得平淡了,再没有那沿海漫步的闲情逸致了。每晚我只能静静地坐在一盏孤灯下,默默地看着枫紧锁着双眉,搜肠刮肚地不停地写小说。笔尖沙沙地响着,每一声都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我多想叫他休息一下,但想到拮据的生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现实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般美好,投出去的稿子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偶尔发表的,稿费却少得可怜,日子越来越艰难了。
中秋节那天是我的生日,副经理特地发起单位的同事为我开了一个生日宴会。大家唱歌跳舞,疯了一个晚上,临了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礼物送给我。副经理拿出了一条昂贵的白金项链,当他戴到我脖子上的刹那,我读懂了他平时对我体贴关心的蕴含。枫显得十分尴尬,在众人一再的要求下,他拿出了他的生日礼物:一首自作的小诗。房间里的喧闹声顿时没有了,静得可怕,一向爱面子的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恨透了这个让我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枫,真希望地上有一条缝能让我钻进去。
那天生平第一次和枫吵架,我把平时的积怨如火山一样向他喷射出来。枫一声也不哼,双手紧紧地抓住两把头发,直到一大把头发被扯了下来,头上满是鲜血,我才停止了轰炸。
我原本以为我们的爱情重过一切,然而在生活的天平上它竟比不上一片可以充饥的面包。我开始后悔当初放弃一切跟他到了这个边缘小镇;开始答应副经理的邀请,和他一起吃饭聊天;开始仅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次次地和枫争吵,直到有一次终于说到了分手。
枫什么也没说,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泪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痛苦,这样无助,我的心不住地淌血,但我知道我不能心软,我实在讨厌那贫困得连温饱都要担忧的生活,没有金钱维持的爱情,就像没有阳光的花朵,能灿烂多久呢?
一个月后的一天,朋友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枫从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跌了下来,伤势很重。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跌跌撞撞地来到医院。枫躺在床上,脸白得像一张纸,由于伤势过重,为了保住性命,他的右腿膝盖以下都被截去了。刹那间,我觉得天昏地暗,我无法想像那健步如飞的枫的一生将怎样伴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度过。我的泪如破堤而出的潮水汹涌而下,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医院,跑到大海边,天下着雨,雨淋湿了我的头发,淋碎了我的心,也淋破了我的梦。我必须离开他了,未来就像这无边的黑夜,没有一丝亮光,只有冰冷的雨点和无情的风。经过一番苦苦的挣扎,我终于答应了副经理的求婚。
结婚那天人很多,枫也来了,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拐杖那笃笃笃的声音就像一把重锤,声声敲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鲜血淋漓。他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颤声说:“我自己做的项链,送给你,祝你快乐。”我将它打开,那是一串五颜六色的贝壳做成的项链,每一只贝壳都磨成了一个个别致的心形,串在一起特别漂亮。瞬间我明白了枫为什么要爬上那块陡峭的礁石并从上面跌了下来。我的泪涌了出来,深深地为我的自私忏悔,我不顾众人的劝阻,毅然冲出了婚姻的礼堂,追了出去。
我打开门,回到了这个我曾多么熟悉和热恋的家,屋里空空的,枫走了,离开了这个令他伤心欲绝的小镇。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惟有那用心串成的项链还挂在我的胸前,这血和泪串成的项链将时时润湿我的双眼,让我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风里雨里都无怨无悔地寻找那个深深爱着我,我却深深伤害过他的人。找到他,然后告诉他:“携子之手,与子共白头。”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天涯孤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