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傻B泡妞记》之n(笑笑生留给天涯的诀别小说)
小鸽,我曾经把我们的故事无数遍地讲给老乡们听,我越煞有介事,他们就越嘻嘻哈哈,最后还说:“老弟,这回编得也太离谱了吧!”把我气得够呛。但他们都“原谅”我,没一个人怪我存心哄人,因为他们知道我从小就是个“故事大王”,到我这里来如果听不到什么传奇才是咄咄怪事。
于是搞得我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了,有时也会这么一个闪念——我们真有过那么一段“罗曼史”吗?
然而,小鸽,我们的故事真的不是什么“故事”,而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我讲我们那个“罗曼史”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讲故事的快感,没有,我只有撕心裂肺的痛……
小鸽,我曾经考虑不把你这个好妹妹收进我这本书里,可是,如果你不配的话,要谁才配呢?
我们的故事真的好象太巧了,纯属偶然似的,可是在每天都只能看到陌生面孔又无奇不有的深圳——这个当时全国最炙手可热的淘金谷里,我们那反复不已的邂逅却又象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必然。
第一次遇见你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毫无不祥之兆。
那天我去东莞长安送了五十个电热圈,收了三千块钱,然后骑着摩托车返回深圳。那是辆全新的雅马哈,是我卖掉那辆南方70后花一万三千块钱买的,虽然在同一品牌中不算什么,但看上去仍然够威够力,平添了我的骑士风度。当时刚过磨合期,骑得越来越顺手。加上那个二手大哥大往屁股后面一插,俨然一副小老板的派头。当时我活象一只羽毛渐丰的小公鸡,抖毛得不得了。
一上路就有女孩子向我招手。她们飞着媚眼,娇声叫嚷:“喂,帅哥,载妹妹一程啦!”她们在中国女孩子中属于新开放一族。我外号“四眼宝玉”,但骨子里还是个保守派,其实吃她们不消。她们都花枝招展,一个比一个露,一个比一个嗲,可惜基本上都是鸡——这是我最懊恼的,为什么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们就不能像她们一样“可爱”呢?我只有心思跟她们打情骂俏。
我停下来问一个大波妹:“去哪里?我的车没白搭哦。”她胸前两个大波乱颤,大大咧咧地说:“现在我搭你的车,你等一下搭我的车啦。”我说:“你有什么车呀?”她胸前车得更花了:“看不出来吗?我这是消魂双轮车!”就要翻身上我的后座。我连忙说:“对不起,我会晕车的!”赶快逃之夭夭。有个脸涂得像鬼的豪放妹才不管那么多,她强行拦截我,我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她撞死。我还没回过神来,她已坐上了我的后面,双手一抄就抱住了我的腰。我叫到:“天哪,要我载你去派出所告你骚扰处男是不是!”软挣硬推,她才悻悻地下了车,还骂我一声:“傻×!”我说:“你这种麻辣火鸡我南方人吃不来。”
在深圳用摩托车带女孩子麻烦多着呢,我才不想惹那一身骚。
阿鹭,我是在刚出松岗的时候遇见你的,你那种邻家妹妹的清纯模样一下就吸引了我。
当时就你一个人,你穿着件红白相间的T恤衫和一条牛仔短裤,背上还背着一个兜。你坐在马路边的一截水泥管上,两只手揉着左脚膝盖。你没穿统袜的两条长腿白得亮眼。逗人的小蛮腰。颤动的小乳房。你半长的头发有点乱,半遮半掩着你的脸——这时我揪心地想看清你的脸了。我慢下来看你时,你刚好把头发一甩,亮出了你那张跟你的腿一样白,美得正如我愿的脸,二十岁不到的年轻模样。但你一脸麻烦的表情,你蹙着两道秀眉,好象很痛苦,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感到我在注意你,你抬起头,求助似地眼毛毛地望了我一眼,随即又不抱什么希望似地又低下头去,继续揉你的膝盖。你的头发又披下来遮住了你的表情。你好象在呻吟,翕动着的嘴唇鲜艳地反射着近午的阳光。
我在你旁边停了下来,摘下头盔,俯身问你说:“有什么麻烦吗?小姐?”
你又抬起脸,撩了下头发,牙齿雪白地对我笑了一下,一脸的羞涩,也不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脚扭伤了?”
你还不说话,只是吃力地点了点头。
“很严重吧?”我又问。
“没什么。”你小声说,“站不起来,走不动了。”
“哪还说没什么。”我跨下摩托车,架好了,在你面前弯下腰,问你说:“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你又羞涩地笑了一下。太美了!你不够信任,寻求保证似地望着我。
“碰到我算你碰对人了,我是个护花使者,是你们漂亮女孩的及时雨。”我笑着说,又连忙一本正经起来,“请你相信我,我是个活雷锋……”嗨,看来我是正经不了了。
“你该不是坏人吧?”你莞尔一笑,嘿,你还真俏皮。
“你看我像坏人吗?”我站好了让你检查似的。“关键是小姐对自己信心不够,你这么可爱的小姐,谁敢对你坏呀?”
“你看起来是不像个坏人。”你犹豫着点了下头。
“我很坏!”我声明说,“但我不会对你这么可爱的小姐坏。请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公明。”你说。
“公明过去一点就是了。”我说,“你没有搭到车?”
“我今天真倒霉。”你试着站起来,一副气恼又无奈的样子,“我在前面搭的车,一摸口袋,钱包被人偷了。车佬赶我下车,我求他也没用,我下车的时候他还在后面狠狠推我,我一个踉跄,就把脚扭伤了,痛得要命,哎哟……”你又弯下腰去。
“我帮你看看好吗?”我有点可鄙地说,在你面前蹲了下来,闻到了你的体香。
“谢谢。”你说,把捂着膝盖的双手放了下来。
其实我懂个屁。只觉得你那只膝盖好象有点青。但的确太美了,我好象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玉腿。别说揉,让我亲我也倍感荣幸。我小心地把手放到你的膝盖上,轻轻地揉起来,手感真是好极了。我忍着心猿意马,问你:“怎么样?还疼吗?”
“疼。”你咝了一下说,“有没有骨头国落国落的声音?”
“有一点。”我慎重其事地说,其实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怎么办?”你可爱地叫苦不迭,“不是断了就是碎了,怎么办……”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我送你到医院去吧。”
“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很不安的样子,“我一个外地的打工妹,在深圳无亲无故……”
“现在就有了。”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起来吧。”我酸完两句就抓着你的手臂把你拉了起来。你真苗条啊,胸和臀却那么丰盈。你的左脚不敢用力沾地,用右脚歪斜地站着,上身倾到我身上来,你扑鼻的青春气息让我有点眩晕。
我把你扶上了摩托车,问你:“坐得稳吗?”
“没问题。”你说,“坐不稳我会抓住你。”
“你怎么抓都行!”我大声说,骑上摩托车,小心地启动了。
“你尽管开,别担心我。”你说,两只手轻轻抓住我腰间的衣服。
我们风风光光地上路了——帅哥靓妹新摩托,还不风光吗?我说:“你光着腿,小心别让排气管烫着了。”
“谢谢。”你在后面甜蜜地说,为了表示真的谢意似地,你由抓着我的衣服变成了双手揽住我的腰。
我哇地一声叫了起来,“你这么骚扰,我摩托车都扶不住了!”
“你好坏呀!”你用力地挠了一下我的肚脐眼。
我有点飘飘然。但我并没有忘记防患于未然。我说:“我们互不相识,碰到路警抓我无证载客就说不清了。对不起了,我只好打听一下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这我知道。”你爽快地说,“我叫陈小鸽,鸽子的鸽,湖南张家界的。你呢?”
我把我的也说了,又问你:“带了三证没有?”
“带了。”你说,“要不要拿给你看?”
“我看什么。”我说,“在深圳出门最好三证齐全,要不死了都没人知道。”
“可不是嘛。”你说,“深圳的条子全国最凶。”
“谁叫他们是地头蛇?”我说,“不过,只要无懈可击,深圳还是个讲理的地方。”
“哪……”你说,“要是他们真问个没完没了,我们的关系该怎么说好?”
“我占点便宜。” 我说,“你就说是我女朋友吧。”
“那敢情好。”你说,“不过我们相隔那么远,说得过去吗?”
“怎么说不过去?”我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里可是深圳。”我边说边回头看你,你又欢喜又害羞地低着头,把我偎得更紧了。
我好不得意,觉得又一场好戏开始了,我他妈的真是艳福不浅。不过这回得当心一点,我提醒自己。
我问你:“靓妹在哪里发财呀?”
“我发什么财呀。”你贴在我耳边说,好象怕声音被风吹走。“我在公明一家电子厂上班,老板不把人当人,我正想炒他了。帅哥你呢?”
我笑着说:“我是深圳的流氓无产者。”
“你好幽默。”你的嘴几乎吻到了我耳朵,“你们这种活法才叫潇洒。”
“潇洒个×!”我愤愤地说,“苦大仇深。”
“干嘛?”你两只手又善解人意地趴到了我肩上。
“发不了大财呗。”我说,“我想开奔驰,可只能开这样的破摩托。”
“你真不知足。”你说,“我看你什么都有了,这么高档的跑车,还有传呼机,还有大哥大……”
“还有你这个大美妞!”我顺着说,“对不对?”
“就是嘛。”你撒娇地捶了我一下,“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胡说八道会坏事的。”
嘿,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们上路不到三里远,真有两个条子呜呜哇哇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咋咋呼呼地把我们拦下了。
他们骑着一辆闪着红灯的三轮摩托,穿着警服,全身披挂。
我两脚踏地,端着车头,矜持地问到:“两位有何公干?”
“交警。”那个粗壮点的将证件在我面前一晃。
我不客气地把证件要了过来。张金标,有警号,公安局和交警中队的钢印。我很礼貌地把证件还给他,掏出万宝路,“两位请抽烟。”
“谢谢,我们不抽烟。”张金标也彬彬有礼的样子。他下巴有一块明显的刀疤,也许是哪次跟歹徒搏斗时留下的,真让人肃然起敬。
“我们公事公办。”那个瘦一点的说。
“最近深圳证件不全和无证载客的越来越多。”张金标白话口音很重,“不好意思啦,我看你们两个行迹可疑,请配合我们查一查。”
“你们才形迹可疑!”你在我后面伶牙俐齿地说,“把你们单位的电话告诉我们。水哥,你打过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这两个人。”
“当然可以。”张金标说,“我们中队的电话是……”
“别多此一举了。”我不耐烦地说,“我们又没犯事,她是我女朋友陈小鸽。”
“是吗?”张金标冷冷地打量着你,“你真是他女朋友?”
“不像吗?”你证明似地把我搂得更紧了。真要命,毕竟是幼仔齿,越这样就越不像了。
“你真的叫陈小鸽?”瘦子问。
“恩。”你说。
张金标说:“把身份证拿出来。”
你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张金标接过身份证,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李小丽,怎么说是陈小鸽?”
“哎哟,糟了!”你失声叫了起来,“我拿错别人的身份证了。”
“终于露馅了吧。”瘦子微笑着说,“我们一开始就怀疑你们。”
“我真的叫陈小鸽。”你慌了神,“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拿错了身份证,李小丽睡我下铺,我们共用一张桌子,两人的东西经常搞错……”
“不要再狡辩了。”张金标啪地一声拔去了我的摩托车钥匙,“都下来都下来。”
“开什么玩笑。”我好笑地拍了拍胯下的摩托车,扬了扬手中的大哥大,“我这个样子,像那些可怜的偷载客的吗?你们可以调查一下……
“你当然不是载客的。”瘦子讥笑说,“你是个大老板,但我们怀疑你沿路钓鸡,你载的就是只路边鸡。严厉打击卖淫嫖娼,深圳还是社会主义!”
“你胡说!”你又气又急,要哭似的,“我是厂妹,不信你们打电话问我公司……”
“哼,问有什么用。”瘦子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现在厂妹兼鸡婆的大把,特别像你这样的靓妹,你安得下心来每个月等出一次被扣得七零八落的粮吗?”
“你们……”你哽咽起来,寻求庇护似地紧巴在我的背上。
我真是义愤填膺,我大声说:“你们素质高一点好不好?中国的警察,嗨,请你们别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侮辱人格,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对任何人第一都该尊重,这叫人权!公安、检察、法院首先遵循的应该是‘无罪推断’的原则……”但我越说声音越小,越觉得自己滑稽可笑,我在跟谁说话?何况我也说不准你到底是干嘛的,你真的是鸡也毫不奇怪,都怪我狐狸没逮着,反惹了一身骚。
“清不清白等一下就知道了。”张金标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下来,跟我们到派出所说理去。”
“去就去!”你胆壮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这个小美国佬还跟我们讲什么人权,真是把人笑死。”瘦子嘻嘻哈哈地对张金标说,“看来不送他去樟木头修半年铁路,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中国的人权……”
瘦子的两句话才让我毛骨悚然。深圳公安的厉害是不可思议的。我有好几个平时老子天下第一的哥们儿进去出来之后都只会寻死了。
“我们跟他们去吗?”你轻轻地推了我一下。
“我没时间跟他们泡。”我对你说,又连忙换了副嘴脸,开始跟两位同志赔笑,“两位同志能不能高抬贵手,我时间有点紧,约好了下午跟一位港佬谈笔生意……”
两位同志莞尔一笑,互相对望了一眼。
我把手伸进小提包里,估摸着掏出那三千块钱的三分之一,看四下里没人注意(有时我觉得我在深圳的公路上裸奔也不会有谁注意),塞给张金标说:“一点意思,给个方便。”
张金标晃了晃那叠钱,瞧了眼瘦子,对我说:“还有呢?”
我一狠心,又掏出剩下的一半,递给瘦子说:“都在这里了,给两位喝茶。”
张金标却把瘦子那一叠钱也抓了过去,并在一起,胡乱点了一下说:“两千块钱不到,公然贿赂警察,你以为特区的警察都见钱眼开吗?告诉你,特区的警察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罚款五千,再给三千。”又对瘦子说:“开罚款单。”
我简直七窍生烟,但又哑巴吃黄连,只好掏出剩下的一千来块钱也递了过去,“好了好了,别开单了,让我们走!”我想开动摩托车,才想起钥匙被拔掉了。
“你走给我看呀。”张金标冷笑一声,又对你说:“还有你,大白天在公路拉客,也罚款五千!”
“我冤枉!”你哇地大哭起来,“我没钱……”
“没钱就去樟木头赚。”张金标不动声色,样子还真他妈的酷。
“给。”瘦子递给我一张单子。
我看也不看,把条子揉成一团扔了。我强忍怒火对张金标说:“我们服你们了好不好,警察大老,我认栽了,不,我认错,我认错,都是我的错,至于这小妞,她狗屁不通,以为下深圳有拣,请看在她初犯的份上……”
他们突然不理我,我觉得有点异样,回过头,只见你正一瘸一瘸艰难地逃向一辆停下等你的的士。两位警察也发现了,奇怪的是他们并不阻止。我巴不得你长了翅膀快飞。你终于钻进了的士,隔着玻璃跟我拼命点头招手。的士飞驰而去。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才不管她呢。”张金标老油条似地对我说,“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准备算总帐似地盯住了我。“一万块罚金,你一起交了。”
“简直没有天理!”我吼起来。
“你可以去告。”张金标说,“不过你要先到樟木头去体验一下。”
“不用体验了。”我苦笑起来,“我认罚。”
“交了三千,还差七千。”瘦子又递给我一张条子。
我接过条子揉了又扔,央求说:“我身上没钱了,明天我送上门来吧。”
“也行。”张金标说,“摩托车扣押,明天到中队来骑。”又对瘦子说:“再给他一张条子。”
瘦子给我条子时说:“再扔就后果自负了。”
我哪敢再扔。我明白了什么叫小腿拧不过大腿和什么叫良民。
下午公家下班以前,我就揣了七千块钱屁颠屁颠地到了交警中队。
办公室里一个矮胖子一边打哈欠一边问我:“干什么?”
我说:“我找张金标。”
“找我干什么?”矮胖子想找回第二个哈欠。
我惊慌失措地说:“你就是张金标?”
“有错吗?”矮胖子脾气真好,还指了指墙上的人头牌给我看,“五年以前照的,是不是有点像周润发?”
“周润发有点像你。”我哭笑不得地退了出去。
我不想再说什么,打落牙床肚里吞。我这人太阴暗了,对我们的公检法总是缺乏信心。想起前不久同乡老蒋一辆新买的桑塔纳被偷了,上下打点了几万块钱,还一点眉目都没有(可他以前总把公安局吹成他家的保卫科一样),我这点损失不过撒了点毛毛雨。
这下我又成了赤脚游击队,整日价走路、挤巴士、搭摩托、打的,叫人晦气不过。
我又成了同乡们的笑柄。我的故事经过加油添醋传回了老家。原来一年到头跟我说不上几句话的老爸忍无可忍,生平第一次给我写信,却用上了“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脏话。
但我最牵挂的人还是你,小鸽,张家界的小白鸽,一双雪样的粉腿,唇红齿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泪光点点,可怜楚楚的好妹妹。我真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给你一张名片什么的。你一定在“妹妹找哥泪花流”。我到公明一带的电子厂跑业务的时候,对你的寻访和打探比推销我的电热器要热心得多。有时明知这家厂一个电热圈都用不上,但我偏要抢进厂去,在各个车间和女工宿舍一带转悠,拿那些苗条、漂亮的姑娘死看,还问个没完没了,有一次几个保安差点跟我打架。我觉得你不在找我,起码也在等我、盼我,要我把你一次亲个够。想起你我便有一种惆怅又甜蜜的感觉,好象多了一份期待,当一个跑来跑去穷折腾的二道贩子,也不再那么茫然,那么枯燥了,总觉得我们还能戏剧性地重逢,好戏才开头呢,不能这么潦草就结束了。
再见你是在大约一个月以后。
也许是天可怜见我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我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是雷锋叔叔要做好事便总有那么多好事让他碰上,我最爱狗熊救美,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也就比别人有的是机会;也许是深圳本身也实在太小了……
那是一天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我打的进市区。看到在文锦路和中兴路交汇处的名都大酒店下面,台阶上两个夸张的黑社会模样的男人正揪着你大打出手,他们蛮横的叫骂声和你凄婉的哭求声都很吸引人。围观的人真不少。上面的酒店门卫和四下里几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司空见惯似的不闻不问。
我连忙叫司机开近一点,摇下玻璃,看清了那个受折磨的女孩子果然是你。
你很醒目,虽然正受摧残,却依然美得耀眼,像香港肥皂片里那些被日本鬼子蹂躏的有型有款的女明星。你穿一条洁白、纤薄的连衣裙,胸前好象被撕破了,于是你双手紧捂着那里。你踉踉跄跄,时而裙子一掀,春光灿烂。你披头散发,但掩不住你的满脸娇容,你一脸惊恐、委屈但依然坚贞、圣洁的表情,加上泪光盈盈,雨打梨花似的,让那张俏脸平添了一种动人的韵致。于是我在“出手”之前,也忍不住“欣赏”起你来——我后来觉得可能不是没人敢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而是一时之间大家都只顾着“欣赏”你了。你真走错了道,你本来是个天才的演员。
“快走,跟我们进去!”左边那个梳辫子的男人推搡着你,“你今晚跑不了了。”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你哭叫的声音也那么娇脆,“那种事我死也不会做的!”
“由不得你了,你欠我们的钱怎么还!”右边那个两只手绣满青龙的男人扯起你原来捂在胸口上的一只手,“走——”
你胸前张了开来,露出半个粉红色的胸罩。你更急了似的,嘶叫着:“放开我!”一边死命挣扎,突然在右边那个男人的手腕上咬了一口,那人一松手,你抢回手来把胸前重新掩上。
“你敢咬我!”被咬的男人啪的甩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妈的!”我想打开车门冲出车去。
“你急什么。”一路上跟我谈得热络的司机拉住了我,“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走,别假正经了,深圳是特区!”梳辫子的男人喊得更嚣张了,“嘿嘿,好在你还是他妈的处女,你只消一个晚上,那个港佬就把你欠我们的债全部还清,有多划得来,你还不感谢我们给你找到这样的大嫖客!”
“不就两万 块钱嘛。”你满腔悲愤地说,“可我二十年的贞洁是无价之宝!你们跟我回家去,我有了,我还给你们……”
“鬼才信你了!”打你的男人喊着又去拉你,“你他妈的骗了我们多少回,我们受够了,走——”
“不就那么点钱嘛。”观众终于说话了,“何必把人家逼成这个样子。”
你得了声援似的,好象气更壮了,你冲那两个男人喊到:“你们逼良为娼,我要去告你们——”
“你告去吧。”梳辫子的男人说,“今晚不管你有钱没钱,我们就是要拉你进去开个好彩!”
两个男人一人一边把你吊了起来,往台阶上拖。
“不要!”你简直绝望了,你扭过头朝四下里喊着:“大家帮帮我,先生们,太太们……”
我欣赏够了,早已义愤填膺。我正要打开车门,只听有人闷雷似的喊了一声:“放开她!”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理着板儿寸,手持大哥大,少壮派老板模样的人在人群中跳了出来,冲那两个家伙说:“还不放开她。你们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深圳还是社会主义嘛,你们公然在这里劫持少女,逼良为娼,简直太不象话了。深圳有你们这样的败类,把咱们国家的脸儿都给丢尽了。还好在这里没有外国朋友,没有港澳同胞。除了咱北京,深圳也是咱中国人的脸子。深圳就没人管了?你们有本事上北京试拉拉看……”板儿寸一口京片子。
“你算什么东西!”梳辫子的男人说,“臭北佬,这里是南方,没你抖的份!”
“路见不平我就是要管!”板儿寸一点不饶,“我昨晚看焦点访谈,说广州逼良为娼,女孩子跳楼,没想到深圳还更吓人!南方就是另外的一片天了吗?”
“别装革命了,现在是什么时代!”手臂刺龙的男人说,“你真够义气的话,她欠我们的两万块钱你帮她出了呀!”
“出就出!”板儿寸说,“不就一点臭钱嘛,有什么了不起。”他从屁股后面掏出皮夹,对着大家打开来一看,却哎哟一声,为难地叫了起来:“我这里只剩下五千块现金了,我等一下就要坐夜航回北京,这五千块钱先给你们,你们放了她好不好?”
“不好!”梳辫子的男人说,“不凑足两万块钱我们决不放人。”
“我也豁出去了!”这是你的声音,“我存折里还有两万块钱,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我只好都拿出来救命了,你们放过我吧,不信马上跟我回去拿……”
“我们不管了!”梳辫子的说,“反正楼上那个港佬已经答应了我们两万块钱,快跟我们上去!”
“快快快,自己走!”刺龙的更加不耐烦了,“你这么细皮嫩肉,把你扯坏了,那老嫖客要退货怎么办?”
“大家帮帮我!”你泪流满面,“哪位大哥哥给我凑一点,帮我应付一下,然后跟我回家取钱,我有,我完全够,真的,等一下跟我回家去,我拜你做大哥哥,小妹全心全意报答您,求你们了,大哥哥……”
“我看这样吧!”板儿寸提高了声音,噼里啪啦地甩着一大叠钱,“谁再凑一万五?我马上要回北京了,不能跟她回家取。哪位凑了一万五的等一下跟她回家取两万块钱,那五千块钱算我送你的,没其他意思,就算你帮了我的忙,我谢谢你,你别客气……”说着把那叠钱塞给梳辫子的。
“谢谢您,大哥……”你不住地冲着板儿寸盈盈鞠躬,粉红的胸罩又露了出来。
人群明显骚动起来了。
这下,我无法再当观众了,我钻出的士,喊了声“小鸽!”拨开人群,向你奔去。
我看得出,你一眼就认出了我。你傻了似的,呆呆地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小鸽。”我又轻轻地叫了你一声。
“好哥哥!”你突然哭喊着一个猛子扎进我怀里。
我们搂抱在一起。你紧箍着我的脖子,身子哆嗦着,不愿抬头。
“干什么你!”刺龙的揍了我一拳,“这样的靓妹是你随便抱的?”
“我有钱!”我恨恨地说,举起大哥大包团团挥舞着,“这里有一万六千块钱……”
“那就拿过来!”梳辫子的劈手夺过我的包。
“太好了!”板儿寸对我用力地点了个头,“谢谢你。深圳也不能光讲钱不讲良心嘛,我就不信大家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请大家看看,这位年轻、潇洒的先生……”
“不好意思。”我一只手搂着你,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说,“你才是从祖国的心脏来的红色老板!”
“我差远了!”他赞赏地望着我,“那我先走了,你跟她回去拿钱,那五千块钱算我送给你的。”
“包还给你。”刺龙的一只手把包塞给我。
“那五千块钱我不会要的。”我笑着对板儿寸说,“都留给这位小姐吧。”
“对对对,这才叫绅士风度!”板儿寸显得更加高兴,又意味深长地望着我们说:“现在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太难得了,她才是无价之宝,你要好好珍惜她。”
你松开了我,理了理乱发,朝板儿寸深深地一鞠躬:“谢谢你,大哥,好人一生平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马上想起了徐志摩的诗。
“祝福你们!”板儿寸作了一个揖,跨下台阶,钻进一辆的士走了。
那两个挟持你的家伙也已经溜了。人群逐渐走散。名都酒店门口原来平静的热闹,好象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个簇新的,然而毫不惊奇,冷漠而健忘的城市,叫人无可奈何。
刚才的故事就这样完了?冰冷的台阶上剩下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
“让我好找!”我喘息着说,撩了撩你的头发,轻抚着你脸上的巴掌印,“又苦了你了,你怎这么不幸啊……”
你又哽咽着投进我的怀里,“我们不是在做梦吧……”你好象从水底发出的声音。
“跟做梦差不多。”我抚摩着你的肩,“人生就是一场梦,升官梦,发财梦,泡妞梦,深圳是个崭新的梦都……”
“这回我不要你走了。”你喃喃地说,“我们要在一起,我会真心对你好……”
“我才不在乎你的真心假意。”我笑着说,“只要你看起来可爱就行!”
“去我那里吧。”你勾着我的脖子说,你胸前撕破的地方又掀了开来。
我替你把胸前掩好。我说:“先去给你买衣服吧。”
你一只手捂着胸,一只手挽住我,跟我走进一家服装行。几个烂仔正好出来,放肆地瞧着你。有一个拍了下我的肩膀说:“哥儿们,太急色了吧,大庭广众的,把人家搞成这样。”另一个说:“你别说他,看这小妖精,我都忍不住要举三只手了!”
“赶走东北狐,还我好丈夫。赶走四川妹,老公回家睡。”一个穿背带牛仔裤的肥婆咋咋呼呼地说。店子里哄堂大笑。
你昂起了头,一副屈辱又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大家别误会。”我对大家赔笑,“她刚刚跟一群色狼搏斗,真是宁死不屈,我把她救了下来。”
“哇,英雄救美呀!”那个嗲得要命的老板娘半真半假地赞叹着,随手指着后面一套荷叶领的有皱颉的蓝白两色的连衣裙说:“这一套最适合她穿了,又靓丽又清纯!”
我征询地看你,你点了下头。老板娘早把连衣裙取了下来,我接过,递给你说:“到后面换去吧。”
你很快就出来了,一身清爽明丽,头发也已经梳得整整齐齐,活像个日本学生妹。你灿烂地对我笑着,让我想起了迎着朝阳的向日葵。
我们走出服装店,回到喧闹的街上,又从冷气中转入了大蒸笼。
我问你:“想吃点东西吗?”
“我要吃脆皮冰淇淋!”你蹦跳着说,样子真像我嘴馋的小妹妹。
我们走到一把大花伞下面,我给你买了一份冰淇淋。你接过冰淇淋,对我说:“你不吃吗?”
“这是小孩吃的。”我笑着说,“我看你吃就够了。”
“那我就吃给你看。”你诡秘地一笑,“你看清楚哦。”
我微笑着看你吃。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调皮,这么“坏”!你先极尽妩媚地对着我,然后把那红润、性感的小嘴诱惑又自恋似地慢慢张开来,在冰淇淋上吻砥、舔摩、蠕动,特别是你伸出鲜红、柔软的蛇似的小舌头,一点一点地舔去上下双唇和嘴角两边的甜沫儿的样子,看得我心底里也颤颤地张开了贪婪的唇舌。最后你一边痴痴地看着我,一边O圆了嘴,对着冰淇淋开始一下一下地做最富挑逗性的上下吮含吞吐的动作……
妈的,我已经揭竿而起了!
你有意无意地瞟了我那里一眼,还那样极尽妩媚的样子。I服了you!你完全是天才。我呻吟着,简直狼狈不堪。你挨近我,把最后一搭冰淇淋挤进我的嘴里,我焦渴地含住它,让它冰冷地融化,流入喉咙,直灌丹田……
“好吃吗?”你偏着头问我。
“像吃你一样!”我馋着眼说。
“你变坏了。”你别过发红的脸,好一副羞赧的样子。你毕竟不到二十岁呀。
“我本来就坏。”我老实承认,“可你逗得我更坏了!你要我对你坏吗?”
“要!”你火辣辣地说,“上次我打的跑的时候拼命地跟你飞吻,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说,“这回我要一次把你吻个够!”
“那你还等什么?” 你闭上眼睛,仰起脸来。
我猛地把你揽了过来,啃到了你的嘴上。
你嘤咛着,好象挣扎了一下,同时却把舌头射进了我的嘴里。整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在深圳街头,时而蜻蜓点水似地吻一下的少男少女也是有的,可像我们这样如胶似漆的还真没有见过。
“喂!”卖冷品的老头把手伸过冰柜,捅了捅我,“能不能到旁边去?我这里要做生意。”
我清醒过来,松开你,回头冲他一笑说:“老人家,我们在给你招客人呢。”
老头毫不幽默地摆摆手说:“走吧走吧,这里不是地方,在家里你们脱光衣服做都可以。”
“我们回去吧。”我喘息着对你说,“再不回去,我恐怕警察叔叔也要干涉了。”
“回我那里去吧。”你咬着我耳朵说,“回去在床上比一比谁更下流!”
我简直要发狂了。我说:“你住哪里?”
“暂时住南山。”你说。
“太远了!”我说,“我等不及了,跟我回布吉去吧。”
“好!”你说,“你现在下地狱我也跟你去。”
“什么地狱。”我说,“是我们爱的天堂!”
我们钻进一辆的士。车里的冷气让我们平静下来,开心地互相笑望着。
“哎。”你说,“那天摩托车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晦气但并不生气地说,“他们是车匪路霸假冒的。”
“哪……”你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悔的样子,“都是我不好……”
“没事的。”我搂紧你的腰,“能找回你,我就很开心了!”
“要当心啊。”前面的司机口气严重地说,“近来深圳邪气重重,我两个开的士的朋友都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真可怕……”你呆呆地说,下意识地偎紧我。
“怕什么。”我大大咧咧地说,“人都是要死的嘛,为财死,为色死都是死得其所。”
“你真洒脱!”你啵了一下我的脸,“那你愿意为什么死?”
“我无所谓啦。”我说,想了一下,又说:“我爱财如命,但我爱色连命都不要。相比之下,我可能更愿意牡丹花下死。比如现在一伙烂仔来打劫我们,他们要我的钱,我只好乖乖的都给他们,可如果他们还要劫你的色,我可能就会跟他们拼命。当然,也说不定,最好是先喝了点酒,哪里又在放《男儿当自强》……”
“你真好,我为什么不早点碰上你……”你叹息着,整个人埋在我怀里。
我说:“今晚名都门口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你央求似地说,“我的故事太长太长,以后告诉你好吗?现在我只要你抱住我。”你凑上来很用力地吻我的嘴。
我的心又融化开来。我们好玩地互相逗弄着对方的唇舌,不再管其他的事。
“喂!到底到哪里下车啊?”后来司机很恼火地叫喊起来。
我往外一看,我租屋的那个巷子口已经过去了一点,连忙说,“往回开一点,不好意思,昏了头了。”
我几乎是整个儿抱着你走完那条两三百米长的巷子的。打开门锁,走进租屋,那几个同租一套的湖南佬都不在。我把你抱进房间,反踢上门,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扒你的衣服。你粉红的乳头娇艳地翘着,你那里并不茂密,但早已泛滥成灾,令人痴狂。你无比麻利地把我脱光,马上手口并用,直捣要害。我一下就攻进了你那我最渴望的深处,然后我们才交叠着倒向席梦思。我们互相冲撞着,你像只娇嫩又狂热的小兽,我第一次听到到那么可爱的叫床声。我很快在你的身上把我的激情倾泄一空。
后来,我们还喘息未定,那最煞有介事的一幕就上演了。
跟无聊电影里的完全一样,四个蒙面男人突然踢开房门,挥舞着手枪、匕首和砍刀冲了进来。我明白过来之后,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感到有点滑稽。他们的头上都套着一个布袋,只留两只眼睛。
“你们疯啦!”你娇叱一声,卷着床单蹦了起来,你愤怒地对他们喊到:“我不是打了‘停’号吗!”
“少废话,臭鸡婆!”那个拿枪的用左手扇了你一个耳光。
“先别动手。”我做着息事宁人的手势,“有话好好说,我这人最配合的。”我把你的衣服塞给你说:“穿好衣服。”
你蹲了下来,我帮你掀开床单罩住你,你在床单后面很麻利地穿上衣裙,并对我说:“你也穿呀。”
“我无所谓啦。”我不知羞耻地说,随便拣过一条裤衩,懒洋洋地穿起来。
“看你的熊样我就有气!”一个家伙在我脸上打了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
“别打他了!”你气愤地说,想把我拉到身后。
“滚一边去,臭三八!”一个家伙揪住你的头发,把你拉了个踉跄。
“好汉不跟女斗!”我说,“各位大侠都冲我来吧。”
“当然要冲你来!”一个家伙又踢了我一脚。
嘿,好象不痛——我发觉我还真经打。
“快把现金、存单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他们没必要地气势汹汹,大喊大叫。我觉得这与其说是吓我,不如说是给他们自己壮胆。一个家伙还用一把雪亮的刀子抵着我的喉咙说:“敢喊就废了你!”
“我投降。”我举起双手,“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吧,抽屉和柜子都没锁,对不起,我的家当实在不多。”
其实他们早已把我的大哥大、传呼机、小录音机、手表、闹钟、抽屉里的两千多块现金、一个测电热器用的万用表、一盒卷尺、一个手枪式打火机、一座有点像古董的小铜塔、一支看起来很靓的钢笔、两包万宝路香烟、一瓶不知真假的人头马……风卷残云似地扫进了一个蓝色的大帆布包里——那个包实在太大了,让我很形象很悲哀地想起了同胞们的欲壑难填。
“不信你就这么一点儿东西!”那个拿枪的头儿似的家伙说,他的声音有点耳熟,“看你像个花花公子,总以为你他妈的是条大鱼,我们才不管有约在先,要来你这里博个头彩!你识相的话快把钞票什么的拿出来,别让咱爷们白跑一趟,恼羞成怒。”
“看来要给他放放血。”另一个说。一把冰凉的刀子在我的脖子上动来动去,好象并不锋利,软软的,还有点钝,但真要放血什么的也不是闹着玩的。
“对不起,各位。”我尽量陪着小心说,把话说得俏皮一点,“真不好意思,我是银样蜡枪头,在外面装蒜,其实是狗鼻子插葱……”
“他是才这些东西。”你又挡到我的前面,以我当家人的身份为我作证,“你们逼他也没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这群蒙面的戏子似的家伙很不甘心倾空了我所有的抽屉、柜子、纸箱和包包,掀开席梦思,搜索了每一个角落,捏过了每一件衣服,掏过了每一只鞋子和袜子,撕开了墙上的一群香港小姐,后面一只八脚飞快地逃窜开去,他们还翻开了我的每一本破书,自作聪明地检查了所有的夹页……这倒让我大开眼界了,原来可以藏钱的地方有那么多!
“辛苦了,各位大侠。”我毫无讽刺意味地抱歉说。
“少装潇洒!”我脸上又挨了一拳,“我们最讨厌你这种小白脸。”
“你真的什么都没了是不是?”一把砍刀在我鼻子上面晃来晃去。
“我真的什么都没了。”我说,“都在你们的大包里。”
“哪你怎么还敢玩这样的靓妹?”我又挨了一脚。
“我们只好带她走了。”拿枪的那个说,“反正你也玩不起了。”
“走吧走吧。”两个人一人一边扯住了你,像今晚在名都酒店门口那样。“回去跟我们兄弟大家乐乐,爷儿们包你爽。”
“你们放开她!”我又忍无可忍了,“请你们留下最后一点人性好不好?”
“你再大声一点!”两位大侠又开始拿我操练拳脚。看来人真他妈的是野兽。
“你们别闹了!”你突然神经质地哭喊起来,披头散发地扑过来,撞开他们,把我搡到一边,“你们越来越不卖我的帐了,你们这些没头脑的人渣!没有我你们还玩什么?我不玩了,我烦死你们了,我要把你们都弄到局子里去,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纯粹出于好玩,在那一伙人愣愣地发傻的时候,我一下掀开了一个家伙的面兜——“疤脸交警张金标”!
气氛一下凝固了。
“也好,让你死个明白。”拿枪的那个说,撕掉面兜——“京城老板”板儿寸!
另外两个也把面兜除了——在名都台阶上挟持你的那两个乌龟。
这下我再傻也该明白点什么了。我刚才对你的狐疑也已经落实。
“太可惜了,小鸽。”我悲哀透顶地望着你,“为什么不去跟导演睡觉?你色艺双绝,是个天才的演员啊!”
你眼里含着泪,百感交集地望着我,突然把牙一咬,恨恨地说:“别怪我,都怪你自己太傻!”
“够了够了,我也不玩了……”我一时万念俱灰,一屁股坐倒在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席梦思上。
“把他废了吧?”长头发(辫子解了)的乌龟掂着砍刀说。
黑色恐怖向我袭来,但我好象有点麻木了,死老鼠任猫玩。
你对他们说:“算了吧,他是个傻瓜!听我的,没错。我们走。”
“别去报案!”板儿寸一边藏枪一边对我说,“别说我们的特征。我们有很多人,随时可以让你死无全尸,神秘消失。”
“他说的是真的。”你告戒我说,“你明哲保身吧。”
“小鸽……”我站起来,牢牢地向你伸着双手——
“我不是小鸽!”你把脸一横,“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已经扯平了。我走了。请你忘记我。”
你们走了。我听到几辆摩托车飞驰而去的声音。
后来进来两个湖南佬,瞧了眼我一片狼籍的房间,见怪不怪地说:“就是刚才那一伙人?”
“他们是讨债的。”我说,“我欠太多了,还不起。”
“哇,难怪鼻青脸肿的。”一个说,“没内伤吧?”
“我只有内伤,我伤心死了——”我声嘶力竭,欲哭无泪。
“那娘们可真靓。”一个说,“杀气腾腾,像个飞女,不知道在床上怎么样。”
“女人嘛,不都是水做的骨肉?”另一个说,“娘们再猖狂,尿尿不上墙……”
“别说了!”我怒吼一声,把他们哄了出去。
小鸽——尽管你不认帐了,我还是要这样叫你。千呼万唤你不出来也无所谓。我这个贱人就这样贱了,谁能拿我怎么样?
不过,如果再跟你来一个“巧遇”,恐怕我和我的读者都会忍无可忍了。
而这忍无可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你让我死,就是我让你亡……
又见你是在三个月以后,又在深圳,我的“老巢”布吉。我奇怪了,你不知道深圳其实很小吗?深圳的款爷和色鬼们就那么倒霉吗?你们不是最拿手流窜作案的吗?是不是流来流去又流回深圳来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对我个人来说,我是希望你早点金蝉脱壳,远走高飞,别再让我碰上。这次我的确又“帮”了你,殊不知这也是最后一次,把我们有过的恩怨一笔勾销。
那段时间里,深圳发生了多起恐怖的抢劫凶杀案。主要是几个见色起意或防范不及的的士司机被拐到僻静的地方,丢了车子,还丢了性命。尸体甚至被肢解,沉到水里,扔到垃圾箱中和下水道里。电视里几个零星的镜头恶心极了。一个没被打死的孱仔哆哆嗦嗦地诉说被害的经过,当然他省略了自己的“责任”,他还神经质地反反复复地说这句话:“渠的(他们)不会不知啊渠的不会不知啊……”说的是歹徒们在车里收拾他的时候,前后的车应该看到了,但是都见死不救,飞驰而过。这还使我想起了自己骑着摩托车“目不斜视”地驰过那一桩桩公路暴力案的情景。
我越来越感到深圳原来也真不好混。那种铤而走险动真格的事,我只有这样财迷心窍了也做不出来。其实我没感到什么罪恶,只感到“过分”,人为财死嘛,好象那也是发财的一种普通方式,只是手段太惨烈了而已。有是突然之间,我对那些人渣简直有点羡慕——他们才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真正是个人理想的殉道者。相比之下,我好象是个侏儒,我有财心,没有财胆,只能循规蹈矩,日积月累,挣点小钱,难以一夜暴富,想来好不可怜……
小鸽,耳闻目睹这些惨案,我就马上想起你——你这个美丽的妖精一样的“飞女”,于是那些案件在惨烈之中又平添了一种奇妙的美艳色彩,简直不无“烂漫”。我没有忘记幸亏你的“开恩”我才侥幸逃了一命,但这冷酷的现实仍然无法扑灭我对你带着诗意的幻想之火,我对你古灵精怪的的美丽、温情和床上床下的各种“绝招”念兹在兹,甚至一想起你就有一种性的激动,看来我真他妈的不知死活了……
那天晚上,我跟大炮、老毛和狗地主他们喝得酒酣耳热,一同去逛一个什么“电器城”,我想买一部新的手提。大炮和狗地主为一种新款式的折叠手机应该叫“大哥大”还是“小弟小”争得面红耳赤,好象要打架。电器城里,无数的电视屏幕都在播一则重大新闻。那个系列抢劫杀人案的几个嫌疑犯落网了——五男三女。我很滑稽地看到了一脸死相的“张金标”和依然器宇轩昂的板儿寸。他们这回死定了。但我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只是感到造化弄人。我知道你在这个犯罪团伙里的角色和分量,但那三个年轻的也有点姿色的女孩子中却没有你。我感觉怪怪的,有点欣慰,又有点忧虑。电视里特别说明这是一伙“四川民工”——我不知道这样强调有什么必要,好象只是为无数招工广告上的那句“四川的不要”做注脚。这也实在太阴损了,按狗地主的逻辑,也难怪四川人会去抢。
在深圳,除了天上下钞票,很难有一件事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会儿,整个热闹的的电器城却奇异地冷静下来,买的卖的都在看同一个半真不假,虚与委蛇的节目——我对祖国的官方“新闻”都作如是观。
“抢你的是不是他们?”狗地主捅了我一下,“看看能不能追点什么回来。”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是我自己倒霉。”
突然有人大喊大叫,把电器城又掀动起来。
“抓住她!抓住那个红衬衫的小妹,她掉我的包——”一个男人杀猪般的声音。
一个穿红衬衫的十八九岁的女孩子飞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显然是男人用的大哥大包。
天哪,怎么又是你,我的小鸽!
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边追边喊,声嘶力竭,但好象没什么人响应他。
这不会又是一个什么圈套吧?但我决计不再多管闲事了,哪怕主角是你,我要冷眼旁观,欣赏你的表演天才。
但喝了酒就爱抖他当年什么“侦察兵”的威风的狗地主和总爱跟他抬杠的大炮这时一个箭步抢过去,一人一边,双双把你扭住了。于是好事的人们都过来了,把你们团团围在中间,包括一个我。
“各位大哥,请听小妹说实话吧。”你泪花闪闪,惹人怜爱地向大家鞠着躬,“后面那人是我二舅,是个衣冠禽兽,他把我骗到深圳来,其实是包我做二奶,我要自由,我要反抗,我要进工厂打工,他不让,还要把我从家里带来的这点生活费没收,请大家帮帮我,这是我自己的钱,大家截住他,让我过去吧,他是个性变态……”
“别听他胡说!”那个男人一边喊一边挤了进来,劈手夺过那个大哥大包,“两万八千块钱哪,同志们……”他一边大喘气,一边哆嗦着拉开皮包的拉链,查看里面的钱,“大家看,是不是刚好两万八千九百五十块钱,还有我这份合同,我自己的签字呀,张利山……”然后又举起另一个几乎一样只是全新的包,“她鬼不鬼,这个包是她刚买的,价钱标签都还在。他趁我看电视没注意就掉我的包,你们看,这里面全是报纸……”他把新包里的报纸都抖出来,“你们看,刚才电视里就在抓人,她还敢抢……”
“到底谁抢谁的!”你一脸娇怒,毫不畏怯地瞪着他,“你抢了我的肉体,抢了我十八岁的童贞,还要抢我一生的幸福,你还要在这里公开侮辱我,你好狠心呀,二舅……”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也许是表示什么地方的方言。
“你……你……我不是她二舅!”那男人一副气急败坏又说不清楚的狼狈相。
“你们看——”你掀起衬衫,露出一点雪白的肚皮,“他是个虐待狂,他掐我,烫我,用鞭子抽我,我已经遍体鳞伤,我受不了他的折磨,两位大哥放开我,应该去抓住他,让我离开他吧,这钱是我的……”就在狗地主他们有所松动的时候,你一把抢过那个装钱的包,动作快得无与伦比。
“你还抢!”那男人简直发狂了,猛扑过去,双手抢回那个包,死命地搂在怀里,好象那是他一生的幸福,让我感到非常滑稽。
“那好吧,二舅。”你抹着眼泪,“我的钱都给你,换回我的自由之身,你放过我吧,我不跟你过了。”然后目光转向众人,最后看定了狗地主说:“哪位大哥,救救妹妹吧,我在深圳无亲无故,我投奔他,请他给我介绍一个工作,我不怕苦不怕累,死心塌地跟着他……”
小鸽,你真是天才呀,众人的“同情”马上倒向了你这一边,特别是狗地主,大公鸡似的,那样子别提有多“抖毛”了。
“你不要想跑!”看来那男人并不糊涂,“我今天就是要把你搞到派出所去,消灭你这样的狐狸精,为特区人民除害,谁的大哥大借我用一下,我要打110!”
“二舅……”你放软了声音,“你还不放过我吗?”又转向众人,“派出所他有很多熟人,那里也是他的魔掌,我不想去,我害怕……”你泪流满面,像一只美丽的受惊的小鹿,在寻求大家的保护。
只我知道进派出所对你意味着什么。
幸好人心在你这边,最起码,谁也不想把大哥大借给他。
“他妈的,什么×派出所!”狗地主开始发话了。
“对,什么派出所!”大炮也不甘示弱,“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嘛。”
我可不想让他们两个人渣瞎掺和,抢我的风头,坏我的好事。我喊一声:“小妹,你老毛病又犯了!”我分开人群,跳到中间。
“哥——”你凄厉地哭喊着向我扑来,“帮帮我,这回是真的!”
“小鸽。”我无可奈何地抱住了你,“你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你在我怀里失声痛哭。
“别哭别哭,没事了,表哥在这里。”我哄着你,又很沉痛地对大家解释说:“对不起了,各位,这是我表妹,我没看好她。大家知道,她长得太漂亮了,被人打劫过,还被……强暴过!(我咬着牙,恨着心说)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这里(我指指脑袋)出了问题,间歇性发作,总想报复什么。因为那个流氓用的就是这位先生的这种包,所以她看到这种包就神经过敏。真对不起,我今天带她出来玩,一不留神她又出事了,我真伤透了脑筋……”下海跑电热圈这么久,我也练到说谎不用打草稿了。
许多人惋惜地点起头来。
“哥,带我回家,这么多人欺负我……”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小鸽……”我抹了把泪(这倒不是装的),哽咽起来,“表哥一定带你回家……”
狗地主诡秘地笑望着我说:“你的好表妹呀,你他妈的怎么看出来的!”
“好了好了,快跟你表哥回家去!”大跑乱嚷着说。
“够了,没什么好看了。”火福也知趣地对着大家说,“一个小傻妞,怪可怜的,我们走吧。”
“走?”那死抱着钱包的男人可不甘心,“走也没那么简单,我去电话亭那里打110!”
“你妈啦吧子!”狗地主又像打又像搡地在他的背窝里狠狠地来了一下,“你多大啦?二舅,怎么还这样不老成。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你钱不是都要回去了吗?你还想怎样?人是我们抓到的,要不是我们平时他妈的打打杀杀多管闲事惯了,若大个深圳有谁帮你?这年月,傻逼才做好事不要钱。你那两千八百块钱,我们两个还没跟你分成呢,你自己先说说看,三七开,四六开,还是五五开,人情不在多,有话好好说……”
“哪里话哪里话……”那“二舅”这下才傻了眼,连忙向我们赔笑,“出门靠朋友,我哪会不懂这规矩,我也是吓吓这小姑娘的嘛。这小姑娘其实……够可爱的,真像个俏黄蓉,我怎么忍心……嘿嘿,多谢两位大侠,我有点急事,我要先走了,以后再……以后……嘿嘿,好心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拜拜……”
看着“二舅”点头哈腰,夹紧钱包,三脚两步溜出电器城,钻进一辆的士跑了,除了你,我们都哈哈大笑。
人群走散。狗地主得意地说:“怎么样,见识了老大的厉害吧,对待那些正人君子,你就要跟他来硬的,你看,我一提抽成他就屁滚尿流了……”
我松开了你,你不哭了,但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手机也不想买了,牵着你的手快步走出电器城。狗地主他们几个人亦步亦趋。我回过头用家乡话对他们说:“干什么?苍蝇叮牛屎啊?”
“四眼田鸡,你他妈的重色轻友是没治了!”狗地主愤愤地说,“别忘了今天靠的是我长坂坡上的赵子龙。”
“还有我这个猛张飞!”大炮说,“我大吼一声,吓退了曹操八十万大军……”
“今天火福也学乖了!”我赞赏说。
“多谢各位大哥!”你风情万种,笑盈盈地一个个跟他们握手,“我太久没见我表哥了,有很多悄悄话想跟他说,各位各忙各的吧,改天我一定请你们大家唱卡拉OK,陪大家跳舞跳通宵……”
支走了他们,我们站在大街上相对无语,只是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特别是我,我越抓越紧,直到你哎哟叫疼,我才松开你。
你低下头,轻声说:“今天又是你……帮了我。”
“我傻透了!”我愤恨地说,“还有什么圈套,赶快收紧吧,还等什么,你们还没把我榨干呢。”
“对不起……”你喃喃地说,“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但你这回真的救了我的命。”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但我知道这次你只要一进公安局就死定了。
“恩……”你一脸戚惶地点了下头。
天哪,你真的还是一个孩子!我的心在绞痛。
“他们都完了。”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远走高飞,我想逃离地球!”你就这么孩子气地说,“可我想先见一下你,跟你商量点事,就弯回布吉来了。”
“是吗?”我冷冷地说,“还找我干嘛呢?我本来就狗鼻子插葱,没有一根蒜。你找错对象了。”
“回你那里再说,好吗?”你乞求地望着我。
“回就回吧。”我苦笑着说,“大不了,你们把我的皮给扒了。”
“这回就我一个人了。”你保证似地说,神气又娇媚地淫荡起来,“我不会扒你的皮,也不剐你的肉,但我要……”你眼毛毛地看定了我那个地方,“我要吸光你的骨髓!”
我绝望地长叹一声,又猛地抱你入怀。
我们打的回去。你悄声说:“我到电器城,原来想帮你买一个大哥大……”
“我当你说的是真的吧。”我讥笑说,“对我这个傻B你怎么说都可以。”
“真的。”你说,“上次是没办法。我在电器城看到那个有货的大哥大包,就想顺手牵羊,一并当礼物送给你,赔偿你两三次的损失……”
“别说了。”我说,“你再说我会感动得跳车的!”
“我跟你一起跳!”你当真似的。
你那张不知羞耻的小嘴嘟了起来,像一个鲜艳的欲绽未绽的花苞。你活像个逃学的中学生,那么坏又那么纯的样子,实在让人猜不透。
你取出一副变色眼镜戴上,向我炫耀你细嫩的脖子和纤纤的手指上亮晶晶的金子,还晃了晃那个鳄鱼皮的手袋,神秘又有骄傲地说:“我不穷了!”你这个中学生啊,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无能又惭愧的老师,为了两块臭钱,背叛了神圣的教坛,置祖国的花朵于不顾,小鸽,你的堕落简直是我的罪过!
回到我的租屋里,关上门,你刚想说什么,我啪地一声抽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你雪白的脸上五道发红的指印。
“打我……打我……打死我吧……”你闭上眼,仰起脸,受死似的迎接着我。
一种折磨你摧残你的欲望之火喷薄而起。
我撕掉你的衣裙,扯掉你的胸罩和小裤,也把自己扒得精光,变回了一只北方的狼。
我打你,掐你,咬你,挠你,撕扯着你,非常绝望。你在我的折磨下,一边哭泣,一边痛苦又快乐地呻吟和叫喊。我咬你的嘴唇,你的舌头,你的腮,你的耳垂和你红得发紫的小乳头。我用牙齿犁遍你娇嫩的全身。我用力地抠你那里,抠得你像决堤的河。我抓着你的头发,啃啮着你腋下和最深处的毛……
我有多粗暴的同时就有多温柔。我弄痛了你哪里,接着就用最柔软多情的唇舌和手把哪里呵护回去,然后又蹂躏,又爱抚……
“枪毙我——枪毙我——”你比我更绝望地叫喊着,“用你的枪枪毙我——”
我一跃而起,迅猛无比地穿透了你。
“扎死我——”你竭尽全力向我挺耸,同时手脚并用帮我的臀。
我说着粗话,疯狂地冲杀着你。你在我的身下抵死缠绵,像暴风雨中的花枝,不停地折落飘摇,惨淡不堪,又美艳绝伦。
我一边冲杀一边回想着你——灿烂的阳光下,你鲜红又雪白地坐在马路边上,揉着你“受伤”的腿;你坐在我的摩托车上,多情地搂着我的腰;你拼命向我挥手,跟我飞吻;你在豪华的大酒店门口表演你最精彩的美丽、性感、可怜和坚贞(可爱和可敬);你挑逗地对我吃冰淇淋,舌头像一只诱惑的蛇;你惊叫、哭喊、叱骂、把我拽到身后,任他们洗劫我,又救回我的命;你在电器城里颠倒乾坤,赢得大家的同情和爱戴……你对我一边是算计、引诱、欺骗、抢劫、发威,另一边又是甜蜜、撒娇、感激、奉献、多情……你那么幼稚,又那么老辣,那么狰狞,又那么美妙,你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那么泾渭分明,又那么水乳交融,你太不可思议了,让我爱恨交加,失去了理智,难以自拔……
后来你的性欲过去了,摊开四肢,不再帮我,完全变成了痛苦的忍受。我一点也不怜惜,变成了最丑陋的强奸,我欣赏着你脸上痛苦的的表情。最后我向你发射了我所有的子弹,但仍然不依不饶,密不透风地镇压着你,直到我的身体机械地滑落下来,像一摊烂泥,俯卧在席梦思上。
你呻吟着吃力地坐了起来。你成了我的残花败柳,但你依然美不可言。我发现你那里流血了。我不知道是我咬破的抠破的还是扎破的,反正我让你当了第二回处女。
我好象报复了什么,但我心里仍然一点都不好过,只是无比疲倦,空虚得要死,我躺在那里,不想说话,懒得抬起头来。
你下了床,在地上拾起胸罩和小裤穿戴上,然后又坐回床上,挪到我身边,扳起我的头,搁在你温暖的也许还在疼痛的两腿之间。我抱住你的腰,突然哭了起来。小鸽,小鸽,我一遍遍地叫着你,好象你还在遥远的地方,我的眼泪把你的小裤都打湿了。你一遍遍地抚摩我的头,你的眼泪滴进我的颈窝里……
“水哥。”你柔声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不叫小鸽,我的真名是……”
“我不管!”我大声打断了你,“你就是小鸽,我要小鸽,我只要小鸽……你不是小鸽,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一辈子别再让我碰上……”
“我肯定得走,我会走的。”你说,两只手揪紧了我的头发,“可是我越想越舍不得你,我倒回来找你,就是要带你跟我一起走,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听到你拉开拉链,然后是噼里啪啦翻纸页的声音。你说:“这里有三十万元存单,不花天酒地的话,够我们两个人过平安日子了,我们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找点清闲的事做,过我们两个人的小日子,我痛改前非,对你一个人好,不,从此我要对大家都好……”
我简直像在听天方夜谭。我终于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你。
“水哥。”你扑进我怀里,紧搂住我,“今晚的电视你看到了吧。那一伙人渣个个遭到了报应,他们死有余辜,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枪毙。实话告诉你吧,是我把他们捅给公安局的,他们还不知道呢。我自己没留下任何把柄,谁也奈我不何。在这个世界上,连你都还不知道我的真名,我的身份证做了一打……”
“你干嘛出卖同伙?”我惊讶地说,“你们不是一丘之貉吗?”
“不!”你断然否认,“他们才是罪犯,我是受害者,我要报仇!”
“不解!”我说。
你说:“想听我的故事吗?”
“请编来。”我点头说。
不管我信不信,姑妄听之吧。
你说你是个哈尔宾姑娘,东北的大脚妞(李娜唱的——“嫂子,借你一双大脚,走一溜山道,再把我们送好……”)。我说怎么会呢,你江南女儿似的秀丽、清爽,都跟粗犷的北风连不起来啊,就你那内里的狡狯、狠辣庶几近之,倒该叫你一声“东北狐”。还有,天南地北的,你可能有一种远距离的安全感,更让你在这里随心所欲,兴妖作怪。
你说你主要看冰天雪地赋予你的冰雪气质——你说你曾经是冰雪的纯洁、冰雪的美丽、冰雪的聪明。我说除了“纯洁”说不得了,你那少有的美丽和聪明怎能不感谢上帝的恩赐?
“可我最恨上帝!”你的小虎牙咬得咯咯响,“是他把我的一切又毁了!”
你说你家离那个“美丽的太阳岛”不远,简直算得上斜对面。你爸妈勤劳能干,开了个家庭小食店,又因为黄金地段,游人如织,更因为你和妹妹两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所以店里的生意非常火,家底越来越殷实。
你们两朵姐妹花,一个中学,一个小学,全都是品学兼优,能歌善舞,出头露面的校花。你“出事”的时候正读高二。
前年秋天,第一阵黑风而起的时候。一天下半夜,五个蒙面歹徒闯进了你家里。你老爸因为反抗,被打断了颈椎骨和脊梁骨。你们母女三人被他们强奸了,你才17岁,妹妹才12岁。因为你最惹眼,其实你遭到了集体轮奸,你最后昏死过去。歹徒们把你家洗劫一空,扬长而去。
“他们比当年东北的日本鬼子还野兽!”你如是说。
从此你老爸瘫在床上,成了废人。你原来号称阿庆嫂的老妈变得迷迷痴痴,整天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把他们杀了……”你妹妹也失去了原来的天真、活泼,也许永远地失去了。你家原来热闹非凡的小食店不得不关门了,全家开始在贫困线上挣扎。然而,变化最大的可能还是你。
“为什么抓他们不到!”这是你心里最大的愤恨。
那五个歹徒逍遥法外,这是你最不能忍受的。也许,这也让你埋下了对国家公检法的仇恨和蔑视。从此你看到男人就觉得都是罪犯。你只做着恶梦,想着复仇,根本无心读书了,成绩一落千丈。
为了家庭,也为了逃避梦魇,你南下了。先是在京广线上碰到了一伙当“铁道游击队”的同乡,跟他们鬼混了一阵,看他们把大彩电一个个从车皮上扔下来,砸得粉碎,然后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给卖了。刑场上清脆的枪声让你初尝了报仇雪恨的快感。
后来你到了深圳,先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掐烂下身,冒充处女,敲了那位色鬼老板两万块钱,又把他给炒了。接着你到发廊里干,感到太单调,油水太少,还要小小心心伺候那些臭男人,你当然干不下去。最后你就正式加盟了以板儿寸为头的那帮“川军”。板儿寸和“张金标”都是劳改释放犯,诈骗和抢劫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凭着你的姿色和聪明伶俐,你很快成了后起之秀,成为他们手中的一张王牌。
你总能把鱼钓到预期的地方,让他们一涌而出,风卷残云似的洗劫而去。只要有必要,甚至只为了“出口鸟气”,他们就把受害人给废了。在一般情况下你都不暴露,还是作为受害人被“殴打”或被“抢走”。
你欣赏似地看着那伙人渣抢夺财物,强奸女人(或先奸后杀),殴打受害人,砸碎脑袋,给脖子放血,在身上捅马蜂窝,还有大卸八块,或塞或扔,或根本不管,扬长而去。
想起我当初被劫的情景,我一直还觉得像儿戏似的,现在才感到毛骨悚然!
“算你运气好!”你说,“我们搞你的时候,我心情很怪,好象心变软了。”
“我并不感激……”我硬着头皮说,其实心里直发毛。
等你看够捞足,你就反戈一击,把他们给卖了,自己金蝉脱壳,跳了出来。
“枪毙他们是给我自己报仇。”你理所当然地说,“他们死一千个一万个也补偿不了我。”
听完你的故事,我已经离你很远了。
“别怕我,水哥……”你无比娇柔地爬过来,拔不掉的蚂蝗似地巴在我身上。“我好可爱,真的,我对你好可爱。我现在差不多泄愤了,知足了,我又变回天使了。我喜欢你,喜欢你又帅又傻的样子,你这种男孩我从来没碰到过。我要你,来,爱我,我对你撒娇,请对我好,我不能没有你,抱住我,摸我,把我当你的小猫咪,我给你整个人,用我一辈子报答你。我还不满十九岁呢,黄花正年少,我最美,最温柔,最体贴,最性感,我要当你最可爱的人,就像你是我最可爱的人那样……”
听着你非人的话语,我像吸了毒一样,神魂颠倒,晕晕忽忽起来。我们又抱在一起哭,哭着哭着,又做起爱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明天会怎样,但此时此刻,我对你只有一种奇异的爱恋,夹杂着怜惜、恐惧和绝望……我柔肠寸断地在你身上蠕动,你给我最彻底最黑暗的湮没……
你其实真的还很天真!你絮絮叨叨地对我诉说着你不可思议的梦幻。你把我们俩想象成一对神仙伴侣,从此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优游于天地之间。你说我们要在太阳岛上作爱,在大兴安岭作爱,在蒙古包里作爱,在天山的骏马和青藏高原的牦牛背上作爱(后来我翻了资料,在“高原之舟”上作爱纯属幻想,除非不怕摔死),在西双版纳和天涯海角作爱……你想着想着就忘记了你才三十万元,甚至还设想我们在夏威夷椰风徐徐的海滩上男追女跑,在温暖的地中海里和蓝色的多瑙河中洗鸳鸯浴……你的狂想让我都发疯了,同时又自愧不如,我这个烂漫得出了名的登徒子都没有做过这么绮丽的梦。
我瞪着你那双美丽的眼睛死看,真的是两汪秋水,带着一点梦幻,但没有一丝阴影,我怎么也感觉不出这是双见识过那么多刀光血影,曾经冷酷无情的眼睛。
而且我的法律意识一向淡薄,我好象一点都不在乎我是在窝藏一个重大的罪犯。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你还睡得很香。我揉着眼睛,依然恍恍忽忽,难以置信的样子。你头发凌乱,几乎全裸地歪趴在席梦思上,胸罩都耷拉开来了,被单被你踢到了床下,你的样子美丽而野蛮。我吻了吻你的肩头,替你把胸罩戴好,你嘤咛了一声,翻转过身继续睡,给我一个美妙绝伦的臀,我把手轻轻地放到上面,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议。
我发现我昨晚连窗帘都没拉上,阳光直透进来,于是连忙跳过去把窗帘拉紧。其实我房间这边是个死角,外面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我还是感到很不安心。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惴惴不宁的警觉感。看来我也下意识地知道自己在做为社会所不容的事。
我反锁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那几个湖南老不在,只那个鞋匠的老婆子在看那部不清不楚的旧电视。我惊慌地看到了深圳公安局刚发布的对你的通缉令。你的名字是“小冰”、“小雪”、“小露(或‘鹿’,或‘鹭’)”不等,年龄“十八九岁”,籍贯“非四川”,“一米六五左右”,“水蛇腰”,“狐狸眼睛”,“颇有姿色”,“古灵精怪”(模拟相虽然很像,但把这点想当然地夸张到了极致,一看就是当年电影里国民党的女特务。照那样我还一而再再而三上当的话,最好马上去跳楼),是刚破获的特大诈骗抢劫杀人嫌疑团伙的“灵魂”人物和实施犯罪时的“黄金诱饵”,“心狠手辣”,“罪大恶极”,现正“畏罪潜逃”,如有提供“直接”线索,协助抓获罪犯的,“见义勇为基金会”奖励“人民币五万元”……
我慌忙返回房间里,锁好门,把还在贪睡的你摇醒,你坐起来,伸起双手打哈欠,我立即用手捂住你嘴,压低声音说:“外面正在通缉你!模拟相很像……”
“这有什么。”你伸着懒腰,淡淡地说,好象事情跟你无关。你讥笑说:“这年头,有胆都是阳关道。那帮傻警察只会穷折腾,他们是世界上最笨的人。除了我这张模糊的脸,我留给他们的一切都是假的。中国就是人渣太多,到处人山人海,谁看得见我?晚上我稍微打扮一下,我们一起离开深圳,回到大自然里,一切都自由了。晚上我们开始走,坐火车比坐飞机安全,坐汽车比坐火车安全,坐短途比坐长途安全,这叫化整为零,一段路一段路地走,一点事都没有,还捉迷藏似的,他在明处,我在暗处,别提多有趣了!”
看你自得其乐的样子,我虽然还忐忑不安,但也觉得大海捞针的概率毕竟太小了,再说这世上其实谁都是凡人,什么福尔摩斯、神探亨特、肥佬波洛之类的都不过是神话人物。
“水哥,跟我一起去冒险吧!”你穿着衣裙,热情洋溢地说,“不,一点都不危险,只有刺激,都是烂漫,水哥,你快打点吧,我们去周游世界……”
小鸽,我并不是被你的疯疯傻傻蛊惑了心智,冲昏了头脑,我对那个什么冒险一点不感兴趣,但我突然有一种要保护你,保护美丽的生命不遭夭折的激情澎湃而起,简直让我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了。
“小鸽。”我用盟誓的口气说,“我不是超人,不是孙悟空,但请你相信,我从此就是你的死党,我要让你今后的人生不再孤独……”
“水哥真好!”你又扑过来亲我,又是流泪又是笑,“你是我的水哥,我一个人的水哥,你是我最帅最傻最亲的心肝水哥……”
当时全国的银行储蓄还没有电脑联网,也没实行实名制。你拣给我几张不同化名的存单,要我先去提十万元出来,做我们浪迹天涯的活动经费。
我走在街上,很不坦然。我发觉我真的不适合当冒险家。我觉得总有人在盯着我看。我也不敢径直去银行取钱了。我突然深深地理解了当年那些叛变的“地下党”。
我猛然想起狗地主和大炮他们,他们昨晚亲见了你,这是最糟糕的事,五万块赏金呀,他们什么做不出来!我想我得先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我打的到他们的租屋外面,匆匆走近去,还在窗口边就听到了大炮用家乡话乱嚷的声音:“我早觉得四眼田鸡那个什么表妹有鬼,我看九成是她,这下我们也要赚他一笔,谁叫他四眼田鸡总是重色轻友……”
“你他妈的小声点。”狗地主的声音,“别煮熟的鸭子飞了。我们马上去打110,就报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火福那傻B不管他了……”
我撒腿就跑。我觉得让这两个人渣发你的财简直是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在他们都还没有大哥大。
巷子口就是一间杂货店,柜台上放着一部公用电话。我抢过去,抓起话筒就拨110。我说我怀疑我昨晚带回来的一个小妹就是那个通缉的女犯,她现在还在我屋里,我报了我的具体地址。对方要我先稳住你,他们马上采取行动。对方夸了我一句见义勇为,要了我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看店的那个老太婆听不懂普通话似的。
我放下电话,买了一个信封和一张邮票,把那几张存折装进信封里封好,写上家乡的地址和我母亲的名字,贴上邮票,往旁边的邮箱里一扔。这下万事大吉了!我倚在柜台上喘息。我刚才的动作真是一气呵成,足见我当“叛徒”的还是大有潜力的。这时,狗地主和大炮才走了过来,看到我怔了一下。我嘻嘻哈哈地对他们说:“对不起,这回我又抢了先。五万大洋哪!谁叫她是我的马子?我不赚谁赚?放心,我会请哥儿们喝酒的。”
小鸽,凭我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回到租屋里,我抱住你,身体滑下来,跪倒在你的膝下。我说:“对不起,小鸽,我出卖了你。有人要去报警,被我抢先了。那五万赏金和你的十万存款我必须留给你家里……”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你说:“水哥,要不是为了我家,我现在就把你杀了。我不想活了,我要你跟我做伴……”
“小鸽。我永远跟你在一起。”我抱紧你的大腿,“请记住我的誓言,我救不了你,但我不会再让你的灵魂孤单,我的心就是你的归宿,到我心里来吧,我用我的心血来喂养你……”
“水哥。”你揪紧了我的头发,“我知道了,我还来找你,就是来找死的,我早该死了,我死在你的手里,值!”
门外上楼梯的众多、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很有礼貌的嗑门声。
我起身,抹干眼泪,用力吻了你一下,过去开门。
“不许动!”警察们一涌而入。
你早上了窗台,招手留给我最灿烂的一笑,然后消失在窗口。
我住五楼。
警察搜查和审问了我。带走了你的二十万元存折。叫走了你的尸体。
整个过程我都懵懵懂懂,如在雾中。
我提着二十万元(我又加了五万元),飞到了哈尔滨。
松花江畔,“美丽的太阳岛”附近。你那个残废的家。
我没跟你妈说话。她几乎没看我。她披头散发,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自个儿不知絮叨着什么。也许她应该进疯人院,可是没人管。你爸在一张半床半椅的破沙发上艰难地坐了起来,腰和脖子几乎不能转动,是几根钢筋把他撑起来的。他也说什么,抱着那二十万元老泪纵横,好象那就是你。
我没有对他们说我和你的故事,他们也没多问,这样更好受些。
我茶都没喝一杯,就告辞出去。你那个已经十五岁,跟你一样美丽的妹妹一直警惕而怪异地看着我,我出门时,她一下扑了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哭着说:“哥哥,带我去深圳吧!”
我让她哭了一会儿,拿开她的手说:“好好读书,好好照顾你爸妈,要有志气,比你姐姐更争气!深圳很不好,你别去,永远也别去,答应我,好吗?”
她用力地点头。
我又说:“我就是你哥哥,你的亲人。要相信人,别绝望。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又点头。
我回过头,看到墙上你一张放大的照片,你又灿烂地对我笑着,送我出去……
小鸽,在我住处,最贴近最机要的地方,有一个镀镍豪华,烤漆蓝亮的保险柜。我把密码和钥匙都丢了。里面是你的骨灰,你的灵魂。我觉得你得到了安息。我们将相伴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