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当今中国最伟大的公司?
企业成功路径中,商业模式领先者大概占七成,科学技术领先者大概占三成。在科技领域,这几年最具竞争力的中国公司,也许华为数一,小米数二。
1 飞猪理论
雷军翔于天,自问:“无翼,何以飞?”
答:“时代卷我。”
复自问:“昔不卷我者何?”
答:“卷了别人。”
又复自问:“昔卷人,今卷我,何也?”
答:“在风口者卷,不在风口者不卷。”
恰在此时,海风上岸,飞车走树,乱物满天!雷军脱口叹道:“站在台风口,连猪都会飞!”
以上是演义。
2 逼出非常路
2020年8月11日,雷军作了题为《一往无前》的小米10周年演讲。
因为疫情,原本准备大搞“仪式感”的小米,被迫采取了一种以4小时演讲为替代的简约模式,不想歪打正着,创造了一种新的过节模式!
我回顾了一下,近年企业纪念10周年或20周年的模式,主要有六种——
一曰社会型。如阿里巴巴20周年庆,6万人相聚,搞成了社会运动。
二曰项目型。如腾讯20周年庆,启动青年英才计划。
三曰新闻型。如德云社20周年庆,搞演出,由东方卫视播出,当晚节目收视率突破8.9。
四曰公益型。如泰禾集团20周年庆,不搞庆典,向全社会捐款捐物3亿元。
五曰静默型。如华为30周年庆、蒙牛20周年庆,零庆祝活动,零宣传。
六曰演讲型。如小米20周年庆,雷军演讲4小时,把小米的过去、现在、未来穿了一遍糖葫芦。
无路可走的时候,逼出来的道路往往非同寻常。雷军的这场独角戏,可谓小米品牌建设史上的里程碑。为什么?因为它不是自娱自乐,而是面向社会、面向消费者。
国夫曰:一切瞄准“我”的运动,再大也是小事件;一切瞄准“你”的运动,再小也是大事件。
逼出非常路的例子,在雷军还有一个经典:在进军印度市场的时候,头脑一热,一投产就出品了50万台手机,结果卖不动,库存高达10亿!这是福是祸?当然是祸,中国已为4G制式,而这10亿货是3G制式,想在中国消化,没戏。结果豕突狼奔,打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国际市场。雷军感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历过这一系列起伏,就会明白:成功往往不是规划出来的,危机是你想不到的机会。”
3 乔布斯对话雷布斯
冥冥中,雷布斯和乔布斯相遇了。
乔布斯说:“我不问手机事久矣,偶魂游,遇不解。例如,苹果净利润率高高益善,为什么小米却规定硬件净利润率永远不超过5%?”
雷布斯独白:乖乖,这是现代版的“何不食肉糜”!看来,司马衷是晋朝皇帝,乔布斯是手机皇帝啊!——你不知道,我给第一个手机定价1999元的时候,净利润率绝对不超5%,但那是何等胆战心惊,夜不能寐不是一夜而是好几夜,担心翻车!因为那时候国产手机均价才700元,而我们的目标价原本是1499元……斗胆报价,满场欢呼,悬心才落。当然,后来我们的硬件有时也是有条件挣5%以上的净利润的,但我们放弃,让利给消费者。
雷布斯答:“小米自创立第一天起,确立的梦想就是‘做全球最好的手机,只卖一半的价钱,让每个人都能买得起’。”
乔布斯说:你不就是瞅准苹果利润率高,想做个“半价苹果”嘛。“半价苹果”有多难做,我还是知道的。联想蹒跚,魅族趔趄,酷派窒息,乐视折戟……绝大多数手机根本达不到5%的净利率,貌似中兴、OPPO和vivo的净利润率也不超过5%吧?百年三星,新晋第一(2020年上半年)的华为,也没超几个点吧?不独手机行业,其他行业也类似,蒙牛20年净利润率不超5%。所以,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中国手机面临极限生存压力,目前手机利润率本来就难超5%;而目测未来,商品利润率越来越低似乎是总规律,所以,你们索性顺水推舟,作了一个把‘实际线’上升为‘承诺线’的‘情怀营销’?”
雷布斯:“净利润率达不到5%甚至亏损的手机企业的确不少,但我们这个承诺的意思是,即使有条件超越这个利润,我们也决定永不超越。小米就是要做价格最厚道、性价比最高的手机。”
乔布斯:“我有一个不解:净利润率不超5%更像一个噱头。比如,假使某年你们卖了一个大利润,你可以用各种手段把净利润率调到不超5%,比如:一曰加大研发费用。这是个极具弹性的尺度,2020年,小米研发费用是100亿人民币,华为研发费用是200多亿美元,它是你的14倍,也就是说,你每放大一倍研发费用,就会吞掉多赚的100亿元。二曰提高员工报酬。这包括的多啦,工资、福利、期权,像你在小米上市时获得的那个99亿港元的奖励,照这种发法,有多少利润发不完?三曰投身公益事业。我们知道,企业投身公益事业,是公益与私益兼顾的大好事,起码对品牌建设大有裨益。包括你准备把那99亿港元用于公益事业,同样有助于品牌塑造。四曰统统返还用户。前面说了,你有不去返还的千种万种办法。退一步讲,即便你真的想返,只要这种返不是一对一哪来哪去,而是大撒把泛泛而返,那么,与其说是返给用户,不如说是优惠券促销,不客气地讲,这有点你们中国人所说的‘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了。——总之一句话,你只需动动手指,超过5%的那部分利润就烟消云散了!所以,我说呀,你们这个5%,口惠而实不至,中看不中用,更像是一个营销噱头。”
雷布斯额头冒汗:“小米手机的性价比是最高的,消费者已经感受到了这点。至于具体实施方案,我们会细化,会增强可操作性。”
国夫旁白:雷军的承诺是感性的,不是逻辑的(就本人而言);是进攻的,不是和平的(就同行而言);是收税的,不是送钱的(就顾客而言)。你以为它自我设限,殊不知这是抢夺无限。
4 小米模式
小米模式是什么呢?
我们可以总结出三条。
第一条,先软件,后硬件。先做MIUI,这个软件系统火了,才切入硬件系统。这和牛根生主张的“先建市场,后建工厂”是同一原理。其本质只有一个:先人气,再物气,最后财气。最怕的就是把顺序反过来,先财气,然后物气,最后才去找人气——结果往往找不到,于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没钱的创业者比有钱的创业者幸运:没钱时,不得不“一分金钱九分智慧”;有钱时,不自觉“七分金钱三分智慧”。一局看不出差别,无限多局玩下去,你说最终谁玩得过谁?这和日本资源稀缺却技术发达是一个原理,逼出来的。新加坡也是如此。北欧小国也是如此。
第二条,让硬件,赚生态。降维打击的本质是“降一维而升多维”。360把杀毒软件免费了,价格这一维降没了,杀得血流成河,但它如果不升维,岂不也是死路一条?聚人是最重要的“母维”,它是降一维而升九维。小米也是降维打击,一起步降了两维,一是价格,二是传统渠道(直接改成互联网销售)。小米手机为什么坚持性价比第一?让硬件是为了建生态。手机是火车头,生态圈里百余种产品是它所拉的一节节车厢。
第三条,连接一切,整合智慧。小米的发展特点就是“连”。先连人,后连物。先连人:有了梦想后拼命找最佳合伙人,“做一件事,最重要的是把能做这件事的人找来”。后连物:第一步是为了攒成手机而连物(例如核泄露不久跑到日本去“连”夏普),第二步是为了扩大阵营而连物。小米“手机×AIoT”战略的本质是小米启联、万物互联、人机互联。谁都想连,为什么小米能连成最年轻的世界500强?最主要的是两条:一条是做亮圆心。手机品牌是圆心,其他品牌在圆周。手机必须做亮,没有这个高亮的圆心,你连回来再多的品牌又有什么用?这叫一黑俱黑,一亮俱亮。另一条是做活圆周。雷军是投资人,择天下优者而接入小米生态,这比自己不断试错、不断开发新产品成本低多了、速度快多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小米生态不是整合产品,而是整合天下智慧。
5 混沌效应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场景:某个小子成功之后,当初拒绝他的那个姑娘扼腕叹息,悔不当初!其实,哪是那么回事——要我说,幸亏当初娶的不是你,要是娶了你,哪有今天?生活是许多变量的累积,有蝴蝶效应,有乘数效应,而爱人无疑是比蝴蝶更大的变量。
之所以说这个事,是因为有人脑补雷军和黄章当初如果合作的话,会是“第二个华为”云云。其实小米现在就是“第二个华为”,要是当初与黄章合作,说不定诞生的不是“第二个华为”,而是“第二个真功夫”!
现在总结小米的成功之道,其实都属“事后诸葛亮”,都属倒果为因。关键是同一做法,既可以是成功的注脚,也可以是失败的注脚。比如同样是组织豪华创业团队,小米成功了,拜腾不是失败了么?乐视不也失败了么?可见,成功是个混沌效应,任何确定的解释都可能是不确定的。
而且,人们看待同样的事也会戴上有色眼镜。比如,同样是在办公室里摆满美食——这事发生在字节跳动,叫作“关怀”;发生在OFO,就叫作“奢侈”。你如果不问自己的状态,照搬所谓“成功模式”,那么,启动的往往是“失败发动机”。
对于成功,我们不信大,不信强,不信久,不信线性,不信惯性,唯信后来居上。
6 细节不决定成败
我买过小米手机,也买过华为手机。华为手机出厂时是贴了膜的,小米手机就没贴(不是指那层需要撕掉的薄膜,指可用膜)。就此一细节而言,小米还是不如华为想得细。
但你买手机是为了买贴膜吗?当然不是,买椟还珠毕竟少之又少。所以,当报道说小米获得若干第一的时候,我2020年给家人买的就是小米手机。任何一个五星级酒店,都比爱彼迎的细节多,但不建一座房子的爱彼迎成了旅店老大。农民这一年种西瓜还是种大豆,远比他这一年把地锄得一丝不苟重要得多!可见,细节决定体验,但不决定成败。大势在80%的权重上决定成败。
在决定成败上,大势是必要条件,细节也是必要条件,但大势不是充分条件,细节也不是充分条件。所以,我们只能讲权重。大势的权重占80%,细节的权重占20%。一帮不懂逻辑的人,瞎嚷嚷或者跟着瞎嚷嚷“细节决定成败”。
或辩曰:“不究细节怎么发现大势?还是细节决定成败。”好吧,那我问你,如果压根没有“需求大势”这个大势,你的“细节之力”往哪使呢?细节是某个大势下的细节,没有脱离大势的细节。有疫情和没疫情是不同的大势,不同大势下所努力的细节也大不相同吧?研究问题,总还是要区分出第一性和第二性的。你当初加盟阿里巴巴还是8848,这是大势,是第一性的;认真工作,这是细节,是第二性的。第一性决定了你的第二性的努力有没有价值,价值多大。正如李斯所视,粮仓之鼠一个样,厕所之鼠又一个样,在仓在厕就是大势,发愤图食只是细节,第一性决定第二性。招人,牛性、马性、鸟性是大势,努力工作是细节;大势已定,细节有限,牛变不成马或鸟,马变不成牛或鸟,鸟变不成牛或马。
机遇也是大势。雷军讲的风口,就属于大势。雷军做了4家上市公司,有早来的风口,也有晚来的风口。WPS大概属于晚来的风口。
风口的事,也不全是乘风,还可以造风。施乐不是造了复印机的风吗?柯达不是造了数码相机的风吗?乔布斯不是造了智能手机的风吗?你造起风,在别人那里就变成了风口。所以,风口这件事,造风是最高级的,乘风是第二级的。
马云说:“台风过后,摔死的都是猪。”雷军不是猪,雷军是马,千里马。
顺便说一句,我这几年用的手机都不贴膜,华为有膜我也撕掉了。为啥?贴了用个两三年,不贴也是用个两三年,直到手机作废那天,还保留着完好的屏幕,你却一天也没享用过完好屏幕的福利,究竟为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