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太能折腾了!”李东近几日被甲方简巴蒂折腾的够呛,一肚子火没出发。
中午想午睡一下,没想到开门看到一只黑猫正在床上站着,而且被单上有一片水渍。不用想,这肯定是贼猫在这里方便了。
这怎么让人忍受的了?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
“法国佬欺负人,不代表你能欺负人!”李东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光似利刃,狠狠扎向了那只正在向自己卖萌的蠢猫。
李东心念一转,计上心来。他先关上门,随后急速从厨房里搞来一条鱼稳住它。趁着它吃鱼的空档,李东迅速将所有的门窗锁好。再从仓储室搞来一把拖把,打开动静越大越好的欧美爆炸歌曲,将声音调成最大-这样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于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准备将近日积攒下来的所有愤愤不平之气全部撒到这只猫身上了。
下手毫不客气!
李东上蹿下跳,左突右攻,追着黑猫狠狠教训它。
这只黑猫也是可怜,碰上了李东这个不要命的主儿。它在房间里到处灵活的乱窜,几个回合下来,它没有被打到,李东反而被累得够呛。终于,李东瞅到黑猫蹿上衣柜之时落脚未稳,“刷——”将手里的拖把仍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黑猫的尾巴上。
“瞄——”一声尖厉的凄惨叫声。
被打的疼了,黑猫转过身来,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怒目圆睁,做出龇牙咧嘴的姿势想飞扑过来报复。
“小畜生,你还敢张牙舞爪,看我不打死你。”李东可不是“厦大”的,不管对方的“威胁”,拾起拖把便追。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李东纳闷的看着手里的拖把,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它轻快了不少,低头一看,原来拖把头已然掉了下来。
“这怎么办,这可是老翟前天刚买的。。。他如果打扫房间看到拖把已经变成这样,会不会说我。。。”一着急,李东满头汗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放这么大的音乐?”老翟不知道那根神经 不对了,听到李东屋子乱噪噪的,便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问问题到无妨,可关键问题是他顺手将李东的房门拉开了。李东本来就是关上了门,并没有上锁,因而老翟很容易就进来了。
见到有一丝容身之处,被逼仄到哪里都去不了的黑猫也不含糊,径直窜了出去。
就是那么巧合。“啊。。。”门口传来一声呼号,原来黑猫蹬上了老翟的额头,后爪在他的脑门上留下了深刻的几道痕迹。
“哎呀。。。可恶的黑猫。”老翟顿时恼怒异常,嘴里骂骂咧咧起来。他旋即转身,挥舞着拳头,非要赶上这只“罪大恶极”的黑猫,将它“碎尸万段”不可。
李东和老翟一拍即可。
于是一副滑稽的追猫图景出现了,老翟在前李东在后,从三楼追到二楼,再从二楼追到一楼。最后追到院子里,他们还是不肯罢手。黑猫没有办法,只能越墙逃走。可是也没便宜了它,后背又狠狠的挨了一棒子。
“可惜让它跑了,要不然我非要狠揍它一顿不可!”墙下,李东和老翟并排站着,老翟望着墙头还是愤愤。
“为什么打我的猫?你被保函的事搞的焦头烂额也不能拿小动物撒气啊,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小猫算什么本事!”姜颖然见到了李东他们追猫,生气的问。
两人回身,见到姜颖然气呼呼的站在那里。
李东气不打一处来,大声的回敬:“它还小,你看它吃的脑满肠肥的!”刚想联合老翟一起上前继续理论,转头一看,老翟竟然灰溜溜的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向李东挤眼。李东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怒气顿时消解了一半,只剩下气喘吁吁的立在当地。
“这该死的老翟,黑猫怎么没多挠你一下!”李东望着即将消失在门后的老翟背影气愤的诅咒。
没办法,李东只能将事情的本末对姜颖然说了一遍,添油加醋的将黑猫的“罪行”控诉了一通,他将自己最近几日受到的憋屈全部化作对猫的愤恨,一股脑儿的全发泄出来了。这还不解恨,李东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棒子,恶狠狠的表示下次见到黑猫,还要如此这般的继续打。
“难不成你想拿棍子打我?”姜颖然将身子前倾,向李东这边靠了靠,她那两座玉峰差点就挨到了李东了。
见她俏秀的面庞直逼到眼前,李东顿时脑门血压蹿高,心虚加心软了,打猫的事情也忘记了。“反正打也打了,喊也喊了,还是见好就收吧。”于是他忙后退两步唯唯诺诺的说:“哦,不敢不敢。”
之后李东小跑着将拖把头捡回来,连同棍子一并放到仓储室里,麻溜的回屋了。
要说李东生气的理由,那还得从上上周说起。。。
自从勘定完营地基址后,李东再次查看了一下自己打印的合同(他比较喜欢打印的合同,原因就在于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满足感,而不是电子书的那种若有若无),发现有两条相对特别的规定,一条关于保险的,一条关于保函的,都跟签署日期挂钩。换句话说,这两条规定的事项必须要在合同签署之日后的若干天内办理完毕,否则的话将承担若干法律后果。保险条款就是给人和物资设备上保险的,没什么稀奇。保函其实就跟担保差不多,合同一方不信任另一方或者风险比较大,就会要求提供担保。在这个项目里也是一样,伯克公司担心布告牌公司没有足够的合同履行能力,于是便要求李东这方出具保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合同约定在项目合同签订后一个月内,布告牌公司要向甲方提供保函。李东掐着手指头一算,坏了,规定的期限马上要到了,时间紧急。李东匆忙跑到吴怀慎办公室,找他商量对策。自从安如柱指定吴怀慎为布告牌公司塔吉克分公司的总经理后,大家向安的办公室跑的就少了,更多的是跑向吴的办公室。
“嗯,咱们先把合同条文对一遍。”吴怀慎谨慎的说。
李东花了一个上午将这两个条款仔仔细细的和吴讨论了一下。
吴怀慎说:“保险的事情可以暂时拖一下。你先问问之前别的项目是怎么做的。是名义保险还是实际保险,需要什么资料。关于履约保函的事情,因为程翕栋有点事情马上要回去,你就先做一下吧。”
“好的,吴总。”李东虽然觉得这是越俎代庖,但是也觉得现在人手不够,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有空来做了。唯一的财务人员又要回国动手术,鞭长莫及,指望不上。于是李东就跟甲方那边的财务总监董文秀联系,直接打电话过去。
“喂,是董总监吗?您好,我想问一下。咱们是不是可以推进保函的办理了?”
“李律师好,可以。我现在就想跟你说这件事情呢,没想到你先打过来了。我们已经开过了会,这件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董文秀在电话那头显得很着急。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想指定哪家银行开立保函啊?你们公司信任哪一家银行呢?”李东心想,还是让对方指定银行,自己不要掺和了,要不然万一有个闪失,麻烦的很。
“我们经过内部讨论,觉得工商银行的比较好,法国人也比较认可。你们可以从工行开立保函。” 董文秀明确的说。
“好的,麻烦您给我来一封邮件吧。这样的话比较正式点。”李东一贯相信白纸黑字。
“行,待会儿我就发。”
李东接到董文秀的邮件后。立刻行动起来,将董文秀的邮件,合同中关于保函的条款以及自己填好的保函格式文件一次性全部发给国内财务部,等待回复。
本来国内负责这块儿的是李东的一个哥们,可是现在因为项目需要,被派往其他国家帮忙去了。最终此项工作交给了一位姓刘的姐姐,起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名字,叫做刘桂子璇。在国内的时候,自己和这位姐姐打过交道,不是特别的容易相处,如同名字一般,性格很怪异,不知道这次会是怎么样,李东心下惴惴。
在等待国内人员回复的同时,李东也会将注意力转向其它方面,比如办公室的零散工作,比如清关过程中可能需要的帮助。鉴于公司大规模的招聘员工也变成了一项棘手的工作,李东有空也会帮着人力资源部的人员面试。
“忙啥呢?有空没有?”吴钱神秘兮兮的过来问李东。
“嗯,还行。咋啦?”李东其实正在改稿子。
“下午有个人过来面试,是我们办公室招的。可是我下午正好有点事情不在,你到时候帮我把把关,看看对方行不行。”
“这个啊,行,没问题。在哪里面试?”李东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是你这办公室了。我们的办公室刚堆满了从国内带过来的杂物,现在已经是混乱不堪。可不比你们这里,还有人收拾一下。。。”说着,他望着姜颖然笑笑。
姜颖然报以微笑,起身打水去了。
“也倒是,你办公室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的吴钱主任,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到我们这边办公啊,享受这干净明亮的环境。”李东得意的邀请吴钱的加盟。
“得了吧你,虽说我那里三天两头的堆放杂物,但是比你这办公室大了好几倍呢,我还是喜欢待在那里,放眼一望,空阔辽远,谁像你这间办公室一样,简直就是蜗居。话说这几天我们就要聘用周围的几位邻居,给我们打扫打扫卫生之类的。如果有眉目了,把劳务合同给你把把关,好不?”吴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东。
“行的,没问题。对了,下午来的这位的简历给我一下。”
“就是这个。”吴钱将背在身后的手转过来,将手里的文件塞给李东。
只见简历上有一当地姑娘的照片,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很是可观。“哇塞,原来还是一个小美女呢。”李东翻看着简历赞了一声。
“是的,你看我对你多好。要不然的话我怎么想起来让你面试了呢?”吴钱一副有心计的样子。
“哈哈,那为兄我就感谢你的盛情了啊。”李东向他拱手作揖。
“什么为兄不为兄的,就比我大几个月,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哈哈哈。”吴钱乐的不行。
“行行行,那你忙你的。放心大胆的去干吧,下午的时候我帮你面试就是。”李东也调侃起来。
“行,干起来!她下午来的时候我会打你的电话。你记得留意一下。”吴钱临走不忘交代。
“好的,知道了。”
下午一点左右,“叮铃。。。。”清脆的电话铃声闯进了李东的美梦,一看,是吴钱。“喂,李东,人已经到了,赶紧的。”
“好的。”李东去摸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搞得整齐一点。快步下楼,径直往大门走。
门一开,李东看到一位学生打扮的姑娘立于门口,个子中等,非常的瘦,扎个麻花辫,皮肤稍黑,不过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挺有神。
“您好,我是伊丽莎,我是来找工作的。”对方说的竟然是中文。
“你好,我叫李东。很高兴见到你,快请进。你会讲中文?”李东好奇的问。
“嗯,是的,我会讲中文。我之前在中国做过交换生,待了一年半。”
“哦,原来是这样。”李东心想,一年多的话估计汉语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能够交流就算凑合吧。
李东将伊丽莎带到会议室。本来想在自己办公室的,可是姜颖然坐在那里,不大方便自己的发挥。而且自己办公室装修的不是很好,不像是会议室,装饰的还比较堂皇。高高的雕花镂空的大木椅,花团锦簇似得吊灯,椭圆形的大长桌,真真正是会客的好地方。
李东问了伊丽莎的喜好,给她冲了一杯红茶。
“那好,我们开始吧,先介绍一下你自己。”李东也不寒暄,直奔主题。
“我叫伊丽莎,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哈萨克和俄罗斯混血。我前年毕业于塔吉克国家语言大学,大学四年级我作为交流生去中国学习了一年多。。。”
“嗯,你刚才说是在中国待过,在哪个地方啊?”李东准备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都问一问,包括但不限于与隐私擦边的问题,好好的过一把当面试官的瘾。
“在西安,我们国家和中国有交流协议。我是这些协议的受益者之一,公派到中国学习你们那边先进的文化。我在西安度过了难忘的一年半,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去过大雁塔。。。” 伊丽莎侃侃而谈。
李东内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心想:“净说大实话,那必须是的啊,那可是我们国家以前的首都,再怎么样也是国际化大都市啊。怎么能是你们这些穷乡僻壤可比拟的。”
他正琢磨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忙问:“对了,你在那边主要学什么专业?”
“我在那边学汉语,专门研究汉语的。”伊莉莎很坚定的轻微点头。
“哦,既然她这么说,我要看看她的汉语水平怎么样了,适当的考一考她。”李东有心想测试一下她的水平。一念及此,便说:“好啊好啊,我想看看你的汉语水平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的水平其实很差。”伊丽莎谦虚的说,不过话锋一转,充满自信的问:“不知道你想怎么个考法?”
李东心想,连客套话都会说了,看来水平还算可以啊。这就好,那就随便找一本书考考她吧。
“好吧,你看看这个。”李东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过来安如柱上午放在这里的一本书,为什么李东这么确定是安如柱的?因为李东在他床头柜上看到过。这是一本论语全集,古吴轩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功力深厚,今文为主,间杂古文,将中国的语言文字表达的比较到位,这是考验一个学汉语的人是否真正掌握汉语的一本非常好的书。于是李东将书本翻到了第五篇公冶长这一页,让伊丽莎读一读。
伊丽莎拿过来,很认真的看了一遍,面露难色,略带愧疚之色对李东说:“这些语句怎么读起来这么拗口啊,而且有些字我不认识啊,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文字。”
“没事儿,你只管读就是。不认识的跳过去,不用读了。”李东试着鼓励她。
“好的,那我就尝试一下。”伊莉莎嫣然一笑,读了起来:“原文说‘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注释说‘在孔子看来,坐不坐牢是一个形式,形式无碍于实质。公冶长虽然坐过牢,但是坐牢本身并不是他罪有应得,而是另有其因。看一个人,关键是看他的本质,看他的内心,看他由此所支配的行动。’”
李东听着她读完,感觉读的非常溜。“原来她刚才那一套是谦虚客套的说辞啊,这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连儒家文化都学到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疑惑:“可以啊,你这水平,我都赶不上了。你不光是只学习了一年半吧?”
伊丽莎抿嘴一笑:“不瞒您说,我很早就开始接触汉语了。大一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候我经常跑到我们学校旁边的孔子学院去听老师讲课,因此可能比其他人流利一些。”
“很好很好。”李东连连点头,不自觉的称赞起对方来。按理说,面试官不能太过于表露自己的情感和喜好,不过他以前面试的人不多,并没有太多的面试经验,不会那种“胸存沟壑面波平”的本事。一旦遇到一个比较合自己拍子的人,便不自觉的称赞了起来。其实他不知道,吸引他的是中国的文化,拉近彼此距离的还是汉语本身。
“你这个面试官也挺有意思的,怎么当面夸赞起来我了啊?”伊丽莎眨着大眼睛,很认真的问。
“呀,我只顾自己乐。忘记了面试官需要保持持重端肃了。”李东被她的直率言语说的不好意思,讪讪而笑。之后便端正态度,正襟危坐的说:“嗯,我是觉得你中文功底不错。如果你俄语和塔吉克语都不错的话,你如果来我们公司,很有发展前景呢。”
伊丽莎面露喜色的说:“是吗?那太好了,我这两种语言从小就会,对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也很想到这里来工作,正想发挥自己的价值呢。”
“对了,我看你的简历上说,你之前在塔吉克的一家非官方机构工作过,你主要做什么呢?”
说到此处,伊丽莎眼中闪过一抹骄傲的神色,欢快的说:“哦,我主要是做对外宣传,比如我们国家的淡水资源非常丰富,我就宣传我们国家的淡水资源。”
“是吗?”李东转动脑筋思索,貌似以前地理老师说过,全世界的淡水排行,好像塔吉克排在前列吧。
“是的,我们国家绝大部分地区都是高山。特别是有两座海拔超7000米的高峰,共产主义峰和列宁峰,前者大约为7495米,后者大约为7134米。高山地区蕴藏着大量的冰川、湖泊,是我国丰富的淡水水源。塔境内集中了中亚55.4%的水流量,即塔水资源占中亚整个地区总量的一半以上。中亚地区60%以上的冰川位于塔境内。按国土面积,塔居世界第八十五位,但按水资源蕴藏总量居世界第八位,在独联体国家中仅次于俄罗斯,居第二位。如按人均水资源拥有量和单位领土面积饱有量计算,塔吉克位居世界榜首。境内水电资源总量5270亿千瓦时,目前水电资源利用率仅占实际资源总量的3%。”
李东对这些数字不是特别敏感,但是听到了关键的几处排名。
“嗯,这个国家真是阿拉的宠儿,居然拥有这么丰富的水资源。”李东由衷的赞叹。
伊丽莎听到李东这么说,非常的高兴,眼中满是欣喜之色,说“我也感到很骄傲。”
李东看她因兴奋而发红的小脸蛋,又有点娇羞的模样,故意逗她,
“你们国家这么好,姑娘们都跟你一样可爱漂亮。”
“多谢夸奖。我其实一般般。我们国家的姑娘是很漂亮。都把你们中国人迷倒了。” 伊丽莎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李东被他雷倒了。脸红脖子粗的说:“哦哦哦,是我言语太不谨慎了。”
“哦?你怎么了?哈哈,你怎么脸红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伊莉莎有些不解。
李东给她解释了一下。
“哈哈,你这个人可真逗,我不是说的你啊。我是说我的同学,我在中国留学的时候,和我一届的同学里面,有三个嫁给了中国人,都留在西安享福了。”
原来如此!还以为说的自己呢,真是白白出丑了一场!
李东想快速脱离窘态,赶紧抛出一个问题:“哦,是这么一回事啊。你为什么不也找个中国人嫁了?”
“嗯嗯嗯,我没有那么好福分,没碰到合适的。再说了,我也想回来,因为爸爸妈妈让我回来。”
“这姑娘也倒是挺实在的,估计她的家人舍不得自己的姑娘跑这么远吧。”又想到自己的何玉洁,心里暗暗骂自己:“李东啊李东,家里有娇妻,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简直不是人。”想到这里,李东深吸一口气。转换话题问:“嗯,对了。我想问一下你的期待薪酬是多少?”
“我的期待薪酬,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至少是400美金每个月。”伊丽莎没有思考便说了出来,看来刚才和她的聊天让她将李东当做了朋友。
“嗯,为什么是这么数字呢?”
“因为我现在的工作待遇就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啊,我不想更低了。”伊莉莎嘴角轻扬,略带倔强的说。
“嗯嗯,有道理,行。我会把你的情况反应给我的领导的。”李东边说边将400这个数字写到了她的简历上。
李东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然后让她回去等通知。
晚上吴钱回来。李东将面试记录给他看了看。吴钱听后笑笑没说什么。
“这么优秀的人才,你不打算录用吗?”李东好奇的问。
“嘿嘿,还是听领导安排。”
李东有些不解。
第二天,李东查收邮件,发现国内刘桂子璇已经给了回复,说可以办理,建议李东将保函文稿最终版发给伯克公司审订后再发给她。
“这还用你说,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否则这一旦开立出来,甲方再不认账,倒腾起来就麻烦了,这件事情需要谨慎。”李东淡淡一句。
事不宜迟,李东赶紧将刘桂子璇告诉他的一些财务信息都填到保函格式文件里,发给了甲方的财务总监董文秀。
当日下午,董文秀回复了邮件,同意李东的版本,希望李东抓紧办理。李东便按照董文秀的指示,将办理保函所需要的手续全都发给了国内刘桂子璇,让她去走国内的办理流程。
忙完这一摊活,李东想起来上次面试的姑娘了,便去问吴钱:“上次的候选人挺优秀的,你们为啥还没有招进来?”
吴钱见两旁无人,悄悄的告诉李东:“安总不同意呢。”
李东看着吴钱幽晦不定的眼神,好奇的问:“为啥啊?”
吴钱有些犹豫的说:“主要是因为领导怕她太精明了,这个女孩子既然中文功底扎实,可能后成为泄露公司机密的一个风险源。他想要一些掌握基本知识能跑腿的就行了,其他的不想要。而且领导也说了,不想让当地人过多的掺和我们的事情。”
“这。。。难道是有知识就有罪嘛?”李东听到这个解释,心里觉得异样,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从领导们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有一些好处,但是从他的观点来说,只要做好防范工作,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题,毕竟人才难得啊。
“难道是领导们心胸狭隘,眼光太窄?”李东冒出来这个念头,虽然有些不对,但是还是忍不住往下想了一番。“如果领导们都这么做,怎么更好的做到与当地人的沟通和交流呢?这还是在其次,不吸收优秀人才,就很难在知识分子当中,也就是一部分精英分子当中扩大我们公司的影响力。长此以往,这可是对我们的工作是不利的。”
想到这里,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想太多也没有用,自己就是一个虾兵蟹将,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决策!”他暗暗的对自己如是说,但是心底里对伊莉莎生出了一些莫明的同情。
“老翟这几日都在忙着引进设备的事情,你有空可以帮帮他。”吴钱看李东在出神,主动搭话说。
“嗯,行。待会儿他回来吃饭,我给他说说。”李东笑笑,心中却想再去背诵一遍《谏逐客书》。
晚饭的时候,李东将自己的想法给老翟说了,老翟哈哈大笑的说:“就你这样子细皮嫩肉的,根本就帮不了什么,不过跟我过去看看兜兜风也成,老是坐在屋里都长毛了你。”
“长毛?我身上本来就有很多毛。”李东笑着跟他打哈哈。
“我是说头发,顺便理理发吧,我也该理发了。”老翟哈哈大笑。
晚上坐下来无事可干,总是感觉安如柱不录取伊莉莎这件事情不大对,至于哪里不对,自己也说不清楚。“难道是自己公司用人理念方面有问题?”这一想法在自己脑海一闪而过,他有些以后。随即,他跑到吴怀慎办公室,想让他指点一下(这个时候他一般在办公室查看项目考勤表)。
没想到李东和吴怀慎交流后,他哈哈大笑,不以为然。李东便想长篇大论了一番,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领导,其实我之前在找工作的过程当中,也听到过类似的问题。没想到在经济繁荣,思想自由的今天,竟然也有很多人这么想。静下心来的时候,心中突然有所触动,想啰嗦几句。并非针对任何人任何事,仅仅是有感而发。”
“哦?看来你小子今天有想法啊?来说来听听。”吴怀慎关了电脑屏幕,递给李东一颗糖,认真听他讲。
李东接着说:“万事万物真实的形态并不一定是它表面看起来/表现出来的形态。有的人工作很多年依然碌碌无为,有的人从没工作过却能力超凡;有的人天天埋身案牍却得不到书本诀窍,有的人在旁观摩却能有所心得;有的人囿于自己的理念而限于偏执,有的人心门开合而能洞察先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嗯。。。”吴怀慎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然后呢?”他又问。
“雇员与公司的结合不光是金钱利益的结合,也是情谊甚至价值观的结合。选人用人不能局限于一个方面,作为公司HR不光需要专业知识过硬,也要懂得观人识人用人。只有做到用人的不拘一格,才能让事业做大做强啊。至于员工能力素质行不行,不妨给个机会试一下,真刀实枪的操作一波。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对方到底合适不合适,不能一味拘泥于走马观花似得‘形式主义’和照本宣科式的‘本本主义’啊。”
“那你觉得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呢?”吴怀慎慈祥的看着李东问。
李东略微一思索,便说:“当下很多人都已被快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变革裹挟,身不由己的变成社会这片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浮萍,只能随大流跟形势,人云亦云,毫无主见,对一些事项不能做出恰当的判断。不过当我们可以用内省的方法来减少这个问题发生的次数,比如在我们静下心来的时候,是否可以问问这到底对不对呢?是不是有更好更佳的途径呢?”
“小伙子长大了啊,有自己的想法了。”吴怀慎微笑着,眼中充满着希望。
“如果公司HR限于偏执,做不到心胸豁达容人容物。作为应聘者还不如不去应聘,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做个小生意来谋生得了。”李东又略带抱怨似的嘟哝了一句。
没想到吴怀慎听完后,嘴角掠过一丝诡秘的微笑说:“既然小李这么说,这件事我做主了,尽快让她来工作吧。”
“真的吗?哈哈,谢谢吴总啦。。。”李东一听此话,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
不几日,保函办好了,李东亲自带着文件给董文秀送过去。见了面,李东心花怒放的带着成就感将文件递了过去,不料对方冷冷的接过来说:“估计这份文件要作废了。”
李东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董文秀劈头盖脸的说下来:“法国人要求我们重新开立保函。并且提出了几个要求,第一,它们要求开立行应该是工行总行而不是下面的分行。第二,它们要求将保函中的一项仲裁条款删除,变更为他们认可的条款。第三,它们要求将保函中美元的符号改成用数字表述。第四,修改其他的错别字,比如这个单复数的问题,美元的名称应该用复数形式。”
听到董文秀这么说,李东面部肌肉紧绷了起来。心想你怎么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每次都是法国人怎么样怎么样,你是财务总监好不好,一点当家的威严都没有。虽然一肚子火,但还是沉着气说:“我在开据保函之前已经请教过您了,咱们这件事情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为什么等到法国人回来以后完全就变了一个样子呢?而且法国人提出的意见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他提出的修改意见除了有几个单复数的错别字以外,其他的都是无事找事,理由根本站不住脚,我也懒得修改。”
“这不好吧?”董文秀眉头皱了起来。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当初亲自审核的,亲口答应的。这从头到尾,无论书面文件的递交还是银行的选择你都是全程参与的。这到底是否定我的劳动成果呢还是你的?你作为甲方财务负责人,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呢?”李东也不顾及对方颜面了,滔滔而出。
“我不是不负责任,你说的道理我也懂。不过里面的原因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是因为法国人不同意。”对方黑着脸说。
“但是中国人同意啊,你我都是中国人啊。管他法国人不法国人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李东很不乐意说。
“我们公司是三家平等持股,谁都会有否决权。我虽然是财务总监,但是我也要尊重其他两方的意见。特别是合同管理部门和法律部门的意见,搞一言堂那是不对的。” 说话间,董文秀鼻子轻哼一声,表达了对李东观念的不屑。
“那你当初直接将来往信函抄送给他们啊,这毕竟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务啊。当初自己不沟通清楚,现在事情都做完了又反悔,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内部争端不能对抗外部善意第三人,这难道不是普通的基本商业逻辑吗?”李东再不迟疑,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推给她。他之前觉得董文秀每次都和他单独来往邮件,还以为她能做的了主。没成想真的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董文秀一惊,没想到李东直接来了这么一招,揭破了她的老底,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说:“我承认的确是我这方面出现了纰漏,但是现在法国人休假回来了,他们不依不饶。知道的觉得我不容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护短呢,说我们中国人帮中国人。”
“难道中国人不应该帮助中国人吗?退一万步讲,这不是国别的问题,这是公司程序的问题。既然你们当初愿意,为什么后来又说不愿意呢。这事情都办妥了,你们出尔反尔,咱们能不能有点公司信誉?”见到对方气势弱了不少,李东这边气势更盛。
董文秀看着李东,怔了怔,一时没有言语。
看到甲方财务总监处于如此尴尬境地,李东估计她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便继续说:“再说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如果重新开立保函,会损失多少钱?”
“据我所知,重新缴纳一遍手续费而已,不会很多的。”她貌似抓住了一些希望。
“不会很多也是有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会帮我们负担这一部分费用吗?再说这个事情,你让我怎么解释?就说是我的错误?还是你的反复无常?如果是前者,我将会受到处分的,如果是后者,你的名声也不好吧?”李东盯着董文秀有些气愤的说,只见她脸色变幻,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我们不会负担你们的费用。。。”董文秀软软的说。
“既然不会,我们不会重新开立保函。”李东斩钉截铁。
“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如果这件事情你们领导知道了不好。”董文秀突然走起“高层路线”来了,不见了刚才的懦弱情形。
李东心想,不赶紧堵住你的嘴,不知道还出什么幺蛾子呢。于是边说:“不光是我们领导,你最好告到我们的总部。让大家都知道才好,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是谁非。看看谁才是那个对外国人摇尾乞怜对自己人却颐指气使的家伙!”
“你!!!”董文秀两眼瞪的跟灯笼似得,嘴巴张开,被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这样过了一分钟,她神态逐渐恢复正常,温柔的说:“小李,你不要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李东斜眼心想,是你激动还是我激动,真是正话反说。
只见董文秀站起身来,给李东沏上茶。眼中闪着诚挚的泪光,有些凄然的说:“李东啊,按照年龄来说,我虚长你几岁,按理说你是我的弟弟了。你看看,要不然你就帮姐姐一次,你只要帮了姐姐这次,你下次遇到什么困难,我也一定会帮你的。”
“得,这家伙又开始走温情路线了。再这样下去,待会儿她哭哭啼啼怎么办,在她办公室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了呢。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还是溜之大吉吧。”
想到这里,李东赶忙说:“姐姐,我刚才给您说的那些话就是我们领导说的底线,意思我已经表达清楚了,话我也已经带到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发邮件给我就行。”
说完,李东拎起包就冲了出来。恰巧,此时弗朗西斯正回办公室,李东差一点和他撞个满怀。弗朗西斯一见李东,便说:“李先生,上次说的税务免除的事情。。。”
还没等他说完,李东说:“请您联系程翕栋先生,我实在是有事在身。下次咱们再说,回见。”
弗朗西斯不明所以的看着李东,平时对自己恭敬有加的李东怎么现在这个态度了,他无奈的摇摇头,看看董文秀的办公室,叹口气走了。
李东对董文秀实在是无语的要命,上次坑了自己去了毛骨悚然的咨询公司不说,这次还要继续坑他。李东已经忍无可忍了,对她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极为愤怒。更令人恼怒的是,每次遇到什么问题,她不去做一下法国人的工作,反而总是想着从中国人身上得到一些让步。这次李东明明是按照她的意思办理保函,她到最后反过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让李东听从法国人的意见再办一次保函,还跟李东争吵不休。这种惹了祸只知道欺负自己人的做法让李东不耻,他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窝火,愤愤然写了一份邮件。表明现在已经不是外国人说了算的年代了,咱们中国人自己说话要算话。大体内容如下:
董姐,跟您认识这么久了,也没有跟你一起好好的交流交流,也没向您多多请教做人做事和观察世界的方法,实在遗憾。不过我感觉您是好人。工作上是一码事,生活中是另外一码事,所以作为朋友我想和您沟通交流一下,陈述一下我对您如此作为的看法,请您指教。
首先,我们是有历史底气的。咱们在1840年鸦片战争之前,和西方人打交道不多,如果是交流的话,可能主要是引进西方的一些数学或天文等知识或者做贸易之类。我们中国老祖宗对待外国人的态度也就是北戎西狄南蛮东夷,向来是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最优越的人种。但是这种盲目自大很快被1840年西方的坚船利炮所击溃。从此以后我们中国人开始认识洋人,学习和洋人打交道。洋务运动中我们学习他们的技艺,后来我们学习他们的制度文化。甚至于我们党得天下的起初思想也是向西方借来的。改革开放以来,为了发展自己,我们不顾一切的引进、利用、吸收外国人的一切东西。我们从西方引进来很多东西,一直在学习西方,久而久之,我们国人慢慢沾染上凡是外国人的东西都是好的,凡是外国人都要高看一眼的风气。我们承认外国的有些文明成果是有许多超过中国人的地方,但这绝对不等于我们完全认同他们的理念和做事的方式。我们中国人有自己五千年的历史传统积淀,有自己生生不息传承至今的气节,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国家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即使我们民族一年积攒一个优点,我们也有五千个优点。我们有自己的特点,我们代表了中国人的形象和品质。有些文明可以相互吸收可以借鉴,但是我们这些黄皮肤的人不能没有自己做事的风格。
其次,西方人的特点,即尽力争取利益最大化。作为法律人,我知道外国人重视证据,讲究论证,据理力争,他们所谓的民主、自由和广泛的权利都是一代一代先人奋力争取回来的。这是他们的传统我们应该向他们学习,但是学习回来之后我们应当更好的为自己服务,为自己的国家服务。我们也要用他们这种“努力争取”的精神来为自己服务。我们国人也不缺少这种“争”的精神,因为我们在这方面有很多前朝历代的经典案例-我们古代的御史台、谏官、言官,这些都是在君主面前据理力争的代表。现在我们面对一群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我们怎么能够轻易退缩呢?况且他们是和我们平等的,相比于之前的侍奉于君主的谏官,我们又没有杀头抄家的风险,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奋勇直言了呢?为了我们的权益,只要有理有节,合情合理,我相信他们肯定会认同我们的观点,因为在自然法则和道德规律面前,他们也没有超越的特权。
再次,现在的中国。咱们中国开放这么多年,许多已经跟国际接轨,规则惯例准则条约,加入的很多,有话语权的较少。这固然跟之前的韬光政策有关,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也失去了很多,有权利不伸张,有主张不表达,别人会认为这是软弱的中国,软弱的民族,我们会渐渐的失去了主导权。我已经切实感受到了,以陆氐为代表的中方人在贵公司中也表现出这方面的特点。为什么你们不做出一些调整呢?我的地盘我做主,我的利益我保护。和法国人,加拿大人据理力争,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有理由也有责任来争取我们的权益,不能让外国人牵着鼻子走。
再次之,项目的评价。之前布告牌公司国内领导来过不少,去和甲方见面的也很多。但是实话实说,他们都对现在的庄家-中国金礼勘探公司(伯克公司三大股东之一,占股三分之一,项目运作前三年由中国金礼勘探公司坐庄,领头做项目)在这次合资作业中的表现有一个基本一致的看法,那就是中国金礼勘探公司没有起到顶梁柱的作用。这固然和自己的角度和立场有关,也有个体利益作祟。但据我观察,这些领导基本都是心胸豁达,推心待人的,所以这基本能否定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基于个人感情的好恶这一说法。然而这更加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金礼勘探公司的掌控力和话语权不够。为什么头三年是我们的中国金礼勘探公司坐庄(中国金礼勘探公司跟布告牌公司属兄弟单位,共同隶属于中国金鼎公司),反而生出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名义上是中国同胞自己的项目,反而道路走的更加坎坷?为什么明明有些事情已经拍板了,却因为有某个外国人提出异议而变得如此曲折反复?三家共管不错,三权制衡也不错,但是既然这头三年是中国金礼勘探公司的,这就是有话语权的,就是能够最后拍板的。这个项目的甲方不仅仅是外国人,还有我们中国人,中国金礼勘探公司要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应该成为中方人员的金钟罩和保护伞。
最后,保函的评价。平心而论,这件事情上有我们的疏忽,我们没有抄送给法国人。但是反过来试想一下,当初您跟阿丽莎律师都没有针对保函格式提出异议,怎么能够对我们办理完毕的文件再次提出异议?让我们来看一下影响本次保函事件的具体小细节:
第一,大小写的问题。几乎所有的合同都规定,凡是涉及大小写的地方,都是为了起到方便阅读、提醒注意的作用,而不是从实际内容上更改了文字的内容。这是一项约定俗成的规定,算不上毛病。
第二,格式标题。加不加“尊敬的”这个词,姑且不说这不会影响到已经签字盖章经过银行审批的保函文件的效力,单纯从对方律师当初没有反对意见这一点来看,这就不是我方的过错。再者贵方要求将最后的schedule附录放到签字人后面,国内工行坚持认为附录作为保函的一部分,签字人理应在保函所有内容后签字,因此我们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贵方的要求我们办不到。
第三,字词错误。第一是加入了“SAY” 这个单词,这在国内银行是一种普遍正常的做法。该单词是“表示”的意思,按说英文水平很高的简巴蒂不可能不懂。第二个,"US DOLLARS”跟”USD”有什么区别?明明前者已经足能表达清楚,非要再加上后者这个缩略语,为什么要画蛇添足?
第四, 银行营业执照和授权书的问题。法国人说要我方一并提交银行营业执照和签字人授权书。先不说这个问题实现的难易程度。单纯从个人认知角度出发,我想问一下当初办理投标保函的时候提交了吗?这符合正常程序吗?我想都没有吧。
通过以上分析,您可以看出这里面的端倪,法国人根本就是无理取闹的纯挑刺儿,我们并不会因此重新开立保函。
再说保函的这个事情应该是财务部门可以决策的事情,财务流程走完就可以了,而且这都是根据国际惯例来走的。事实上而且实际上的情况都是,无论订立什么合同或者签署什么协议,都以内容为主,都是看具体内容反映了当事人的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格式段落篇章布局基本上影响不了什么。如果老是抓着格式不放,我个人认为有点小题大做了。
综上所述,言而总之,我想表达的一句话,我们应该有魄力也有能力来捍卫自己的权益,能和西方人平起平坐甚至做得更加优秀。最浪漫的人是法国人,最严谨的是德国人,最富有经商头脑的是犹太人,而最聪明的是我们中国人。请您真正的当家做主一回,取消法国人的无理取闹吧!
上文仅是个人拙见,不代表其他任何一方观点。限于认识层次和角度的原因,或有不合理之处,敬请指正。
邮件发走后,李东一身轻松,本来乌云滚滚的额头逐渐放晴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李东又真刀实枪的用英文邮件和法国人交锋了几次,细致的述说了自己一方在法律上的观点和立场。包括法人代表和法人机构作出的意思表示能否约束法人的法理依据都搬了出来。对方也是证据慢慢,说理充分。李东气不打一处来,便发生了篇首打猫的事情。
之所以李东这么理直气壮逆着甲方来,主要是在自己向安如柱汇报这件事的时候,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拖一拖再说吧,你先忙其他的吧。”
这一拖就拖去了一周,突然甲方那边传来消息,说董文秀因为工作需要,调回国内先处理别的事情去了,她的职务将暂由弗朗西斯来代理。
“我勒个天,这他妈的,自己闯祸了甩锅走了。这是让我来背锅吗?”李东愤愤然。“她要帅锅,我也甩锅,谁不会呢。让财务人员上来干的了,这事情不归我管。”
“别担心,和他们谈,如果真谈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比如说向总部求救。”姜颖然连连给李东使眼色,李东这才反应过来门口可能站着人,原来安如柱从李东门前走,听到了。不过李东也不担心,因为安如柱知道他向来是个直肠子,这次真的被董文秀气疯了。
李东是被逼到墙角了,他知道接下来的谈判肯定会非常难,给法国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们惯用的伎俩就是将不满发泄,写信到处告状,然后让其他人员找自己的麻烦。总部人员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大谈国家战略,宏伟蓝图,全球规划,企业未来。肯定劝告李东不要因小失大,要主动放弃自己的想法,接受对方的主张。可是对李东来说,这错误明明就是法国人或者说是甲方的。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承担这样的过错,为什么要让中国企业来背负这样的负担。既然有书信来往,白纸黑字都写的明明白白。甲方企业明明答应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反悔。这真是毫无道理!即使让我重新开立,只要它答应承担相应的费用,看在它是我甲方的面子上,我也照办。可是现在偏偏不是这样,既不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承诺,又不想支付额外费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据理力争才是对付西洋人的手段,如若耍流氓,我也有刀枪。
“但是这些关键点总部人员不懂啊,他们对待西洋人总是充满了自卑和怯意,还没有上战场呢,两腿已经发软到不行,真是奇怪之极!”姜颖然也很赞同李东的观点。
李东将发给董文秀的邮件转发给了国内的同事后,专心填写“一带一路国家油气产业调查问卷”去了。
安如柱是知道李东的难处和想法的,他自己现在已是甲方的板上之肉,叹了口气。说:“李东,你别着急。这件事情咱们从长计议,你也知道现在咱们项目上的情况。这样吧。过两天程翕栋就会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奖这见事情转给程翕栋做吧。毕竟这是财务的事情。让总部财务人员根他们沟通吧。你是学法律的,这一块儿不属于你搞,转出去名正言顺。”
“这。。。好吧。。。安总。如果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会尽力帮助的。”李东很高兴。
终于,程翕栋从国内回来了,李东给程翕栋讲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屁颠屁颠的做了回甩手掌柜。没想到,没隔一天,程翕栋敲门了。
“程哥,咋啦?有啥事啊?”李东问。
“这不还是那个保函的事情吗?我细细阅读了一下来往的邮件。咱们这边是占理的,我觉得甲方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程翕栋试探着问。
“哈哈哈,你没见过甲方那帮人对此事的态度,如果你见到了你就会知道了,不相信的话有空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李东觉得程翕栋有点天真。
“要不然咱们明天一块儿去?毕竟这保函的事情一开始就是你弄的,有你在可以澄清很多问题,也能帮助我很多忙。”程翕栋诚恳的说。
“没问题。那你赶紧跟甲方财务人员约一下,说我们过去拜会他们。不过我要提前跟你提个醒儿,对方的的确确是无理辨三分,你可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李东很好心的提醒他。
“好的好的,这个理解理解。”
果然会上弗朗西斯,简巴蒂,光头迈克很不讲理。一口咬定说这事没有经过他们知道,肯定不能算数。而且还暗示说,如果得不到很好的解决,他们将会有很多方法让李东他们屈服。听到对方释放出“危险”的讯号,李东又不是“厦大”的,又跟他们打起了嘴仗。程翕栋在旁一直摇头。
“刚才为什么不和他们辩论?”会后,李东气鼓鼓的质问。
“如果辩论能有用,还用辩论?” 程翕栋不仅没有愧疚,反倒是有些义正词严。
李东一时语塞,嘟囔着:“那你说该怎么办?”
“咱们赶紧按照他们的要求来重新办理一次。” 程翕栋右手一捶走廊里的廊柱,坚定的说。
“真的假的?你难道不知道。。。”李东很是惊讶,准备给他说一遍法律上的大道理。
程翕栋轻轻挥挥手:“李东,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不想想,他们那架势,我们如果不按照他们的办,咱们会得到什么呢?到时候他们到总部那里去告状,说你我办事不行,总部万一将你我撤职调回国内怎么办?你我出国在外受家人分别之苦不就是想赚点辛苦钱养孩子还房贷吗?如果真的让你我回国,这个目标还能实现吗?而且咱们两个只是申请人,真正把关的还在总部呢,他们说能重办,我们照办也无所谓了。陪钱不赔钱的,反正不是你我的钱,不耽误咱们发工资奖金就行。如果这事办不成,可就不好说了。咱们把皮球踢给总部吧,让他们拿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李东呆呆的望着程翕栋,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感觉他说的好有道理,但是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因为赌气还是因为什么,他总是想找点理由来反驳,但是他找来找去,貌似除了以前的陈词滥调和义愤填膺,什么也没有。对这个文邹邹的年轻人的论调是钦佩,是惊讶,是无奈,是无言以对?他不知道,反正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默默的点点头,然后跟在程翕栋身后回到车上。此时,车子已经在路边等着他们了。
“李东,这件事情,你还需要帮助我。” 程翕栋破天荒的超级严肃起来。
“好的。程哥,你想怎么做?”
“我首先报告总部来龙去脉。然后由总部决定,如果总部点头,你我两人找时间将保函内容按照甲方的要求从头到尾再过一遍,一定不能再出现任何纰漏。”程翕栋静静的说,仿佛此事他已考虑再三。
“行,听你的。赶紧的将此事了结。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吧。”有人挑头将这事做完,李东也懒得折腾,算是交差。
程翕栋将报告打上去以后,总部果然很快批复可以重办。李东和程翕栋将甲方修改过的保函又重新审查了两遍,再将其发给弗朗西斯和简巴蒂看后,确保无误发回国内办理。
若干天后,恰逢程翕栋外出公干。李东负责交付办理好的保函。等李东将重新作出的保函交给甲方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不是特别激进了。
“早上好啊,迈克。我们已经按照贵公司的要求将履约保函重新办理。这是新的文本,请过目。”李东平心静气的说。
“很好很好,按照我们的办就对了。”光头迈克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李东不想跟着脑满肠肥的得意家伙多说,准备回去。
“哦,请稍等。”光头晃动着肥硕的脖颈儿:“我们在合同中发现一个错误,现在重新更正。打印了两份,请您带回去签字盖章。”
李东接过来合同页一看,原来是价格矩阵中有一处少了一个零,对方重新制作了一页以便替换。“哦,非常感谢。”
搞书面文字工作的李东对这事情比较敏感,生怕对方故意多加一个零,一到家便跑去吴怀慎办公室汇报此事。
吴俊松听完汇报,对比了一下合同数据,欢喜的说:“法国人还是讲求契约精神的。只可惜有时候表达方式太过傲慢,让人无法接受。”
李东心道:“这可能也就是台上和台下的差别吧。中国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给对方面子的。西洋人就不同了,只要里子,不要面子,喜欢直来直去。”履约保函的事情,让李东知道如何摒弃一时的意气之争,适当的妥协和让步是必要的,有时候还是必须的,说不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李东,咱们车辆保险的事情怎么样了?”吴怀慎突然问道。
“是这样,吴总。车辆保险的话柳泽化已经联系了当地部门,在进口的时候一并都将保险办理了。二百多辆车的保险单都在我那里呢。您如果想看,我现在就给您拿过来。”
“好的。快去,小子。”吴怀慎催促着。
等李东拿来,吴怀慎翻着厚厚的一摞保险单,高兴的说:“干得好啊,你扫描了没有?咱们还要制作电子版的备份哦。”
“您就放心吧,我已经将所有的资料都扫描了。待会儿我将我的移动银盘拿过来,给您一份,有备无患。”搞定保函以后,李东也是心情大好。
“干得好。不过这仅仅是车辆保险,我还记得有其他几笔保险呢?比如咱们的冲压机,钻井机,推土机之类的。”吴怀慎联想到其他保险事项了。
“我明白。上次我本来想弄来着,可是这不是跟甲方最近在争论保函的事情吗?本来说好的事情对方出尔反尔,我有些灰心。怕惹麻烦,所以不敢碰。”李东“心有余悸”的说。
“这就不对喽,咱们遇到什么事情据理力争就行,没有必要顾忌啊。”吴怀慎说的很轻松,其实他不知道来来回回打嘴仗的辛苦。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我真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总是变来变去,没有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李东抱怨着。
“哈哈。年青人,项目都这样,不变的只是大方向,操作过程中难免有一些差错,变化一下也无妨的。正确把握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嘛,以平常心对待就好啦。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而束缚手脚,不敢干活啊。你拿来合同,咱们一起看看保险条款。”
李东得令,将合同找出来,两个人研究了保险条款。包括雇主责任险,车辆保险,直升机保险,专用设备保险等等,每一个投保的金额也不是小数目。
“李东,我看这需要一大笔费用呢。这样吧,你联系一下保险公司,让他们根据这个计算一下保险费,咱们先看看多少钱再决定吧。这件事情先不要跟安总说,咱们看看报价再说。”吴怀慎告诫李东。
事不宜迟,李东找到了国内的保险公司和塔吉克当地的保险公司,经过询价,两家说至少需要几百万美金的保险费。
“我勒个去,这还了得!这么多保险费我们的利润就没有了啊。以后还发不发奖金了?”听到李东的汇报后,吴怀慎感慨地说。
“这件事情等等再说吧,咱们还需要想想其他的办法。”李东也郁郁,他其实也不想花很多钱在保险上。
“哦,我想起来了。”吴怀慎兴奋地说:“以前听总部的人说,可以找国内的一家公司做名义保险。那边的保险费便宜,你去问问你法务部的同事,他们肯定知道。“
李东问了邱正阳,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果然他是知道有这么一家公司的,而且他还很快的将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李东按图索骥,联系上了保险公司。经过一番询价,终于搞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吴怀慎问。
“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做名义保险的。相当于给你保险单,到时候发生事情不一定会陪。”李东苦笑。
“价格怎么样?”吴怀慎很感兴趣的继续问。
“价格还可以。。。几万块钱。。。哈哈,一听这个数字感觉就不怎么靠谱。”李东笑的越来越不自然了。
“没事儿,能忽悠甲方就可以了。如果他们在项目开工之前进行审计,问我们要这玩意儿,我们能给的出吗?”吴怀慎似乎主意已定。
“已经问好了,他们说几天就可以将保单做好发过来。我担心的是这能够忽悠甲方吗?”李东有些忧心的问。
“他们也会理解我们的苦衷的,谁会愿意花大钱买保险呢。有那个钱啥样的设备买不来呢?何必投在保险上呢?”吴怀慎这么一算账,李东觉得可以理解。
李东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吴怀慎看出来李东的犹豫,便说:“没关系,你就别担心了,这不会出问题的。我去向安总请示一下,你快准备材料报批吧。”
李东准备好一切材料,找吴怀慎签字。流程也办的很快,保险单很快的就到了李东的手里。他将保险单据小心翼翼的收藏在文件袋里,他总感觉炸弹的力量也没有它此时此刻的力量惊人。
李东一直担心这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后来甲方审计的时候竟然对此文件深表赞许,连声夸赞李东做事周全。
听着对方的溢美之词,李东报以微笑,实则内心悲愤莫名:“周全你个屁!上次保函的事情折腾的老子好长时间。一个单复数拼错了就嚷嚷,现在看着一份名义保险却赞不绝口。这洋鬼子也是阴晴不定啊,没有一个球准!一心一意做出来的成果你们不满意,马马虎虎蒙人的事你们乐的屁颠儿屁颠儿的。世间事,难预料,唯有上苍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