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妹哦’
玛索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左转一下右转一下,接受女保安员巡检,然后礼貌的微微含腰道别。
“弄耶兑没(明天见)。”
门卫也跟着朴畅一起跳下车。
“你老侩是缅族女孩子里最有教养的,每次都配合我们的工作,不像那帮山驴逼,拨拨楞楞的,好像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怕摸就别在我们工厂干。”
朴畅拥抱了玛索,然后扯过女孩的手,又给她捋顺头上凌乱的发丝。
玛索冲门卫大哥也礼貌的点点头,上了车。
“哥们放心,那事我肯定给你办明白。”
门卫望着卷着尘土跑没影的吉普车,自言自语。
“这大傻个子,真他妈艳福不浅。”
经开区路段因常年跑大吨位的货车,路面破损严重,颠簸不平。
朴畅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的样子,恐怕颠着了劳累一天的玛索。
“吧喽玛咧(干什么啊),我又不是翡翠树,开快点颠不碎”。
朴畅乜斜着她微颤的胸部。
“我怕把我老婆的大白兔颠出来。”
吉普车终于驶离了经开区凹凸不平的道路。
“你怎么知道我们工厂又停电了。”
“今天就是来电也不加班了。木刚的要加(坏男人)想木刚的美玛(坏女人)了。”
朴畅夸张的一只手捂着胸口。
玛索开心的笑了。
朴畅深知玛索因为失去今晚加班加薪的机会有多懊恼,所以尽量宽慰着他的好女孩。
他在想,也许现在玛索的小脑袋里还在想着早上被逼迁离老屋的不愉快,或者暗自发愁今后流离失所的窘境。
是啊,虽然玛索从来不要求他给予多高的生活品质,但是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男人,起码的生活条件还是要满足人家的。
朴畅实在有些绷不住了,用谐谑的语调掩饰着内心的喜不自胜。
“妹亚咩,咱晚上住在哪里啊,我们无家可归喽!”
玛索很认真的想过之后。
“没事的,去工厂宿舍,我们和妙妙敏挤挤吧。”
想到那个羞涩的小女孩,朴畅嘿嘿坏笑。
“咱俩睡觉不老实,怕她受不了。”
妙妙敏是玛索同寨带来工厂做工的女孩,和玛索既是工友又有亲戚关系,和朴畅也蛮熟悉的。
朴畅不忍心让玛索烦恼下去,便告诉了她已经找到了新住处。
朴畅驾着吉普车特意从农商银行绕了一圈,指着巨幅匾额上的字体,教玛索汉语的读音。
这就是我的新单位。
爬上六楼,让玛索先闭上眼睛,然后打开门,叮嘱不要睁开眼睛。
朴畅抱起玛索,走进房间,没有停留在客厅,直接到了卧室,轻轻的把玛索放到大床上。
“妹亚咩,可以睁开眼睛了。”
玛索听话的睁开眼睛,先看到了那一帘从棚顶漫下来的轻纱蚊帐。她轻轻抚摸着柔软细纱,自言自语。
“钦当,钦当(蚊帐)。”
这一切来的不太真实,她又摁了摁软软的床垫。
“埃姆比奥(会睡不着的)。”
玛索坐起身,圆润的屁股用劲的在床上颠了颠。
“我们真的可以住这里吗。”
看见玛索还有些晕乎乎,朴畅用力抱起她,径直冲进了浴室。
“瞧一瞧,看一看,这是我们的耶秋坎(浴室),请我的敏达蜜(女明星)沐浴更衣。”
朴畅夸张的在玛索身上闻着,陶醉的样子。
“妹哦(香啊)。”
坐在宽大浴盆里的玛索终于相信了这突然而至的幸福,猛地站了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朴畅赶忙扶住她,还以为玛索经受不住了这样的刺激,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劝慰的话,让兴奋过度的女孩冷静下来。
玛索甩开了朴畅的搀扶。
“我要回老屋。”
朴畅怔怔的看着她。
玛索很急的样子。
“看我干嘛,翁言塌(阳台)上还有我晾嗮的衣服呢。快点回去搬家啊。”
吉普车还没有停稳,玛索已经跳了下去。
跟在身后的朴畅进屋时,玛索已经在翻箱倒柜了。
朴畅悠闲的坐在窗前那张原木墩上,时不时朝楼下槟榔摊撂一眼,却只见女摊主不见隔壁老王。
不远处菩提树根下的阴凉地也没有他的踪影。
朴畅把目光收回来,就像欣赏一幅浮世绘,眼睛里既有世俗烦乱的欲念,又有那种若有若无天堂般美妙的体验。
玛索在小屋里忙的团团转,分门归类,地下床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通身汗津津的仰贡小女人,摸着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埋怨着朴畅。
“你也真是的,也不早点告诉我,这么多东西,要搬好久的。”
朴畅走过去从背后搂着湿漉漉的玛索。
“不要那么麻烦了,亲爱的,我们就带吃的和身上穿的衣服。
那间房子里什么都有,老大说了都给咱们,人家电视都是LED的,大冰箱宽敞的里面都可以住人了。”
玛索在他怀里软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说实话吧,我现在都在怀疑那间房子是不是我们的,耶秋坎(浴室)浴缸那么大那么白。”
朴畅扳过她的脸,玛索眼中满是泪痕。
朴畅心疼的给她擦干净后,把她抱到床上。
“咱们就搬点油盐酱醋,还有今天晚上穿的盖的,其他的都明天一块拉过去,让隔壁老王帮忙。”
最后他还是没有扭过玛索,吉普车来来回回跑了四三趟,朴畅像个牲口一样,一边爬着六楼一边顺脸淌汗,用东北方言骂着玛索。
“你这个败家老娘们,啥都不舍得扔,给你老爷们累的王八犊子似得你也不心疼。”
玛索一直在笑,那笑是发自心底的。她一边给朴畅擦汗一边喂他喝水。
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两个人大致归拢完了又在大浴缸里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爬到那张欧式大床,赤条条横躺竖卧吹着空调的徐徐微风,说着语焉不详的闲话混时间。
迷迷糊糊当口,电话响了。
朴畅接起了电话,广场大喇叭一样的声音传来。
“帅哥还不来,是不是搂媳妇下不来床了。”
玛索受惊一般噗噗愣愣从床上窜下地,慌的忘了找鞋穿。
“是你的大老板吗,她怎么知道你搂着我啊。”
丁蕊蕊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慌乱,在电话里嘎嘎的坏笑,同时也传来了昂温铭的小声责备。
看见在往身上穿衣服的玛索,朴畅也笑了。
“马上到,今天阿亚西请客白吃白喝,我和媳妇得先养精蓄锐再去吃你个沟满壕平。”
第二十二章胡志明河粉
夜色中,远远望去,那幢破败的土灰色二楼早已和他自身的荣耀与名气不相匹配了。
楼顶,旧日时光搭建的牌匾仍在,只是在烈日风雨的侵蚀中已经找不到了昔日辉煌。
斑驳匾额上只能辨别出两个残缺不全的汉字某一部分,证明着他的前世今生。
新旧并生的另外一块崭新巨幅刀匾,霸气而时尚的悬于楼侧,配以多姿多彩闪烁的LED,用五光十色的色彩重新编织出了现今茶餐厅的内涵。
独树一帜的鸿运茶餐厅,已经成为唐人街上一个崭新消费观念的体现,快捷而庞杂,廉价而包容。
在这里,你会看见在其他城市很难感受到的一种国与国,民族与民族的大融合。
不经意就会在对桌的食客当中,发现坐着的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相谈甚欢,不见了相互仇视的剑拔弩张。
而近几年名望大火的罗兴亚人也会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间。
为了今晚的应酬,玛索特意化了淡妆,穿上了一件黄色的特敏裙,头上插一朵粉红的花朵。
脚上穿着朴畅从国内给她带回来的厚底缅拖。
出门时,朴畅有意落后几步,目光里带着谐谑和诧异,上上下下瞄着玛索看个没够。
“玛玛(姐姐)你这是要相亲去啊还是去做敏达蜜。”
一贯装束简单,素颜惯了的仰贡女孩已经快让他熟视无睹了,所以才感觉今天的变化有些惊艳。
玛索骄傲的挺起丰满的胸脯,挽起朴畅的胳膊。
“今天是我爱人的阿亚西请客,我会给你蓬荜生辉的。”
看来孔子学院的教学还不是那么见效,教出来的学生依然没有取得汉语的精髓啊。
玛索虽然词不达意,但是耿耿衷心却昭然若揭。
朴畅夸奖了他的仰贡小女人。
“对喽,咱们玛索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啊。”
这一句纯正的东北方言,让玛索思考了一路不得其解。
两个人刚转到街角就有人在大声喊他‘朴,朴’。
一个穿着好似白色睡裤的家伙,从街边小吃摊后一瘸一拐蹦了过来,拽住朴畅不放手。
朴畅一如平常的把灿烂笑意挂在脸上,玛索也在笑。
小吃摊上,立着小牌匾:正宗胡志明河粉啤酒。
牌匾边上还有一张美国前总统奥巴马的照片。
摊主拉着朴畅,竖起大拇指。
“兴几,兴几(大象,意为赞美)。抬把哦(请坐),好兄弟。”
看来生意不错,四下里摆满了塑料凳和小方桌。
牌匾创意是朴畅给越南摊主出的,那还是他和玛索第一次来这里扫街解馋时,便被这个越南佬用回味无穷的小吃给俘获了。
他当时很纳闷,这样好吃的路边摊怎么会没人光顾,越南小吃真心不错。出于古道热肠,他点拨一二,广告效应马上见效了。
摊主让妻子给玛索送过来一纸盒蔬菜春卷,同时用手夸张的在脸上比划,告诉漂亮的玛索有美容效果。
玛索接过了这种用稻米浆糊皮做的蔬菜卷,轻声用缅语说了一声谢谢。
在和越南佬搭茬闲聊时,朴畅扫到丁蕊蕊和昂温铭挎着胳膊向这里走来。
靠近鸿运茶餐厅正门口,仓房一侧,罗兴亚人的小摊前,丁蕊蕊大呼小叫朝他招手。
那个方位就是罗兴亚人集中经营的风味小吃区域。
昂温铭优雅的向他点头致意,表现出良好的教养。
朴畅甩不开越南摊主热情的手,笑着踢了踢那家伙的假腿。
“地雷还是踩的少,下次让盖实米破(液化罐)崩掉你中间那条腿。”
摊主也不生气,拿蹩脚的汉语对付他。
“我不怕,我有奥巴马。”
两个男人握手落座,女人们相视而笑,有种终识庐山真面目的惊喜。
她们挽手并排坐到了一起,互相夸奖赞美着彼此的美丽。
丁蕊蕊亲昵的搂着玛索。
“你人漂亮,名字也好,是老朴给改的名字吧。”
玛索点点头,有些羞涩的往后缩缩脚。
缅拖藏不住她美甲之后,如红宝石一样的脚趾头漏在外面。
昂温铭指着小桌上已经摆罢的几种小吃。
“朴先生,也不知道你和你爱人喜欢什么,再点。”
朴畅嘿嘿笑着。
“肯定要点,我们就是来吃大户的。”
气氛融洽,桌上的小吃也是一团和气,有罗兴亚特色的红焖咸鱼块,烤江鱼,奶香皮塔饼。还有偏重印度口味的油炸三角饺。
丁蕊蕊也点了几个所谓的中国小吃,不过吃到嘴里已经没有了原汁原味的感觉。
朴畅很老道的招呼着小吃摊主,嘴里打着“啵,啵” (招呼服务的一种习惯)的声音。
丁蕊蕊捂嘴笑道。
“老朴,你这是速成仰贡帅哥。”
几杯凉爽的缅啤下肚,朴畅梗着脖子。
“咋地吧,我就是老缅,昂昂就是我老大。”
朴畅吩咐着跑过来的摊主,又上了一些女孩子爱吃的甜食和特色孟伊(素菜)。
这时从茶餐厅大门口走出一个胖子,脑袋和脖子连在了一起,肚子翘的老高,但是走路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很像武打演员洪金宝。
胖子笑眯眯的和朴畅抱拳。
“师弟怎么不上咯。”
朴畅站了起来,还了抱拳礼,然后给大家引荐。
“我师兄蔡逸林,蔡总,鸿运茶餐厅老板。不过要按着年龄论,我应该称呼一声蔡叔。”
丁蕊蕊绷不住笑了,她笑的是蔡老板的名字。
蔡老板也跟着笑,用广东普通话对丁蕊蕊说。
“我不是蹭那个台岛蔡依林的热度,老母起名蔡逸林的时候她还未出生哩。”
蔡老板和昂温铭交换了各自的名片,又互相赞美客气一番,便返回了餐厅。
没过多久,服务员送来了一箱国内原产的青岛啤酒,告诉昂温铭是老板请大行长品尝的。
朴畅露胳膊挽袖子,做足了吃大户的样子,最后还是分寸得当的要了一盘下酒的米倍角(炸花生米),表示了自己的礼数。
倒是丁蕊蕊觉得有些小气,学着朴畅的样子,“啵,啵”的叫来摊主,端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炸虫子和一锅卤煮。
昂温铭酒量不错,和朴畅颇有把酒尽欢的感觉,并对国产青岛啤酒十分享受。
把事先要好的地产缅啤放在角落不闻不问了。
玛索和丁蕊蕊也不管两个男人的陶醉,自顾自小酌,一副好姐妹般的亲昵姿态,相当融洽。
第二十三章樱花KTV
朴畅把气氛烘托起来,索性放开自我,不时喊来熟络小摊贩过来陪着喝上一杯,并摆出小人得志的样子,介绍他的领导。
“敬酒,这是我得贴(老板)。
仰贡青年才俊,将来就是仰贡银行的老大,你们赚的钱存银行都归他管。”
开始的时候,昂温铭被这种高帽压得还有些抬不起头,自小所受的那种贵族式教育不允许他过于招摇和张狂。
几瓶啤酒下肚,自然就高声挺胸和朴畅一样进入了指点江山的状态,弘篇大论谈起现下农商银行的经营以及对未来美好前景的畅想。
丁蕊蕊从玛索的姐妹情深环节中抽身过来,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给昂温铭。
“唉呀妈呀,快别吹牛B了,没有我们老大挺你,你是个啥。
上了新系统,金融业务学了快半年都没整明白,还说在北大学过呢,开个会,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昂昂大少爷啊,你把你那个贵族血统扔掉吧,一分钱都不值。”
昂温铭遭此奚落,顿时瘪了下去。
朴畅搂着昂温铭的肩膀。
“我靠,这娘们你还惯着,一顿大皮带加上大皮鞋踹他个服服帖帖的。”
然后又去教训丁蕊蕊。
“咋地,欠揍啊,老爷们在外面混是要面子的,你问问我家玛索,我踹她多少回了。”
玛索果真在那里点头,这让刚才还是坚不可摧的姐妹情瞬间崩塌了。
丁蕊蕊做愤怒状,搂住玛索凑过去咬住那片丰满温润的唇,然后义愤填膺的口吻。
“你是个坏女人,叛徒。”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个女人放肆的咯咯笑个不停。
趁着两个疯女人癫狂之时,他向昂温铭面授机宜。
“阿亚西,你出身高贵,学识渊博,有多少阿玛拉拉(美女)想和你敏各拉少(结婚),所以你要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啊。”
满脸愁容的昂温铭叹气。
“木易那(不要笑),我可不敢。”
看到这个扶不起来阿斗,朴畅发扬了锲而不舍的精神,仍旧抱着昂温铭的脑袋耳语,嘀咕着不传之秘。
昂温铭的脸上已经在变颜变色了,眼睛里传达出一种恐惧和对未知世界的渴望。
嘀咕完了,昂温铭出神盯着杯子好半天,慎言慎行的样子。
“这样能行吗?”
朴畅牛饮一杯后,坚定的点头。
“能行,莫歇嘞(不要害羞)。”
昂温铭还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他们暧昧的样子引起了丁蕊蕊的警惕,扔下了玛索,凑过来询问。
“你俩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朴畅生怕昂温铭经不住威逼利诱,便挺身而出。
“说啥?说我们男人有多辛苦,有劳累,再苦再累也要为女人而遭罪”。
丁蕊蕊把嘴里的酒气扑到朴畅的脸上。
“我知道你在教他怎么对付我,没用,告诉你。”
这顿酒喝的恰到好处。
玛索配合的也不错,平日滴酒不沾的仰贡小女人,今天充分显示了深不可测的酒量,以及一个做妻子的夫唱妇随。
昂温铭,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种姓高贵血统纯正的温雅男人,今天也是得到了无限的释放。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能在这个即将成为他下属的大个子那里得到了一套密不外传驭妻之道,内心无限欢喜,野性萌动。
至于丁蕊蕊,她则是带着任务来喝这顿酒的,在推杯换盏中考察着新同事。
这个看似个大无脑的家伙其实还是颇多智慧的。
‘狡黠,世故,算计,恋家,宠妻,包容’。
这是她对朴畅考察的结论,就等着明天,脑袋清晰之后,向李红汇报情况了。
不过她总觉得还没最终看透,大个子朴畅似乎在身上有层铠甲,此人内心深处隐藏着什么,那是令人担忧的一抹黑暗物质。
丁蕊蕊的忧虑不无道理,接下去一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充分证明了她的先知先觉。
离开鸿运茶餐厅小吃一条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整。
朴畅争抢着要兴咩(买单),不过最后他还是把这个机会送给了昂温铭。
四个人都有了些许醉意。
朴畅扶着丁蕊蕊走在前面,吭吭唧唧唱着不着调的歌曲,浓烈的夜色勾起兴致,他扯起嗓子在大街上嚎起了刀郎的老歌。
你是我的情人……
昂温铭和玛索走在后面,低声耳语,不时要伸手扶一下步履趔趄的朴畅,以防把丁蕊蕊带倒。
等了半天不见出租车,昂温铭无奈的摇摇头说。
“我们仰贡要进步的环节还有很多呢,我在北京和云南学习,凌晨两点回来都可以乘坐出租车。”
等的不耐烦了,丁蕊蕊耍起性子,扭头撒娇。
“昂昂我要唱歌,我要唱嗨!我是仰贡好声音。”
昂温铭一脸的为难。
“太晚了,改天我陪你。”
朴畅也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真心给昂温铭解围,一副大包大揽架势,拍的胸脯山响。
“没问题,就是下半夜想嗨,我也能解决问题,谁让蕊蕊是我们领导夫人,又是李主任的老铁呢。”
丁蕊蕊果然被伺候的飘飘然,翘脚伸手拍着大个子的肩膀。
“老大没看错你,天生就是做太监的料。”
玛索有些震惊,睁大了眼睛。她难以理解,汉语中的太监一词怎么会用在她的爱人身上。
朴畅掏出手机,捅咕半天才接通。
“一水吗,我老朴啊,我和两个朋友现在过去,留个四人VIP。”
樱花KTV在市政厅后面,第三街区的拐角,外观装饰充满赤着大和民族的气息,不过它却是彻头彻尾的中资娱乐产业。
陈伯陈毅军是其中大股东之一,而刚才他在电话里联系的‘一水’既是樱花KTV的店面经理。
在平时,有兴致的时候,朴畅经常领着玛索过来一展歌喉,有几次在这里遇到了陈伯的珠宝店经理阿民,于是他侦测出阿民和一水不一般的暧昧。
夜风夹裹着仰贡河畔吹来的丝丝凉意,四个人很快就清爽起来。
一水经理亲自出来迎接,那是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脸上化着淡妆,很职业的笑迎八方客表情。
“朴大帅哥,这么晚才过来啊。”
女经理向已然熟悉的玛索点点头,然后等着朴畅介绍丁蕊蕊和昂温铭。
第二十四章女人花
夜风一吹来,此刻的朴畅已经完全清醒,不过他还是需要装作微醺状态继续表演下去。
“这是我老大,昂温铭行长,仰贡省未来的省行行长。
丁蕊蕊小姐,我老大夫人,中缅农商合作银行第一业务组长。”
一水笑着握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昂温铭礼貌的收了带着香粉味道的名片,谨言慎行的他没有回赠对方自己的名片。
VIP内灯光暗蕴,音乐低徊,迷蒙着一缕忧伤的气氛。丁蕊蕊嚷着不喜欢,玛索走过去为她选歌。
两个男人坐在角落里谈着银行的事,中间讲一些男男女女的八卦异事。
丁蕊蕊已经连续唱了四首歌曲,在唱青藏高原的时候终于唱破了音,变成了嚎叫。
她在大屏幕前跳脚笑着把话筒扔给玛索。
玛索回头看了一眼朴畅,然后和丁蕊蕊说。
“我没有你声音高啊,只能唱低一些的歌曲,唱不上去了,我可要向你各巴偶(求救)。”
一曲“女人花”唱的哀婉而无奈,歌声中又自带玛索特有的宁静与看开。
丁蕊蕊若有所思的坐在昂温铭身边。
“老朴,你老婆绝对是有故事的女人。”
昂温铭生怕丁蕊蕊大嘴巴乱讲,说出什么让朴畅感到难堪的话题,就一边在她背后用力,一边无限赞美着玛索。
“阿咽叨嘞(太棒了),真好听,比原唱更有韵味。”
朴畅释然的咧着嘴吧。
“有故事的女人才是女人,更能珍惜自己的男人。”
一曲终了,博得了昂温铭热烈鼓掌,丁蕊蕊兴奋的欢呼雀跃,嚷着要玛索再来一首歌。
又唱了几首歌,两个女人挽着手出去上洗手间。
朴畅抓紧时间向昂温铭渗透他的房中术,过了今晚也许就再没有这种不分上下级,胡言乱语的机会了。
男人之间谈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他的本意初衷也是想搞好今后的工作关系,只是手段略显猥琐,见不得光。
因为昂温铭的生活环境不同,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接触到形形色色的贩夫走卒,体会了珠玉泥沙混杂的人生。
聊了半天的岛国爱情动作片,已经让昂温铭有些血脉喷张的冲动。
这时VIP的门被服务生推开,神色慌张。
“先生,您太太在洗手间和人打起来了。”
两个男人同时从沙发弹了起来,夺门而出。
洗手间门前聚集了许多服务生和看热闹的人。
朴畅蛮横的分开人群,向身后的服务生下命令,去喊你们经理过来。
洗手间里,玛索蓬松着头发,耳鬓间的鲜花被踩在地上。丁蕊蕊和人争斗时,被撕破了衣服,露出了藕荷色的小内衣。
她俩被一伙年轻的男男女女围堵在洗手池前。
昂温铭勇敢的冲到了人群里,奋力分拨出一条道,站到了丁蕊蕊的前面,紫红色的脸着色凝重起来。
“吧喽玛咧(要干什么)。”
年轻人轰然笑倒一片,觉得面前这个唐吉可德式的人物滑稽可笑。
一个身体壮实的年轻人,挥拳砸在昂温铭的胸前。
“死老缅,你说我们干什么,要干死你。”
丁蕊蕊怕昂温铭吃亏,拽开他挺身护住了爱人。
朴畅看看都是一些十八九岁的孩子,感叹了一声后生可畏,向玛索询问打架的缘由。
起因是争抢卫生间。
在丁蕊蕊解决完内急之后,玛索正准备方便,另外一个女孩很无理的推开了玛索,争先进到了卫生间。
并且随意把用过的卫生巾随便扔在地上,马桶也弄得污秽不堪。
丁蕊蕊生气的让女孩把马桶擦干净,于是从你来我往的言语攻屽发展到互相动手撕扯。
本身因为酒精作用,丁蕊蕊反应非常迟钝,一伸手就被女孩扯倒在地,并且把上衣撕开,裸露的胸前和肩膀被抓的血呼呼,触目惊心。
不过接下去发生的一幕让丁蕊蕊始料不及,外表温婉柔顺的玛索突然爆发。
在没有任何先兆下的情况下,玛索如母豹扑食般,直接就压了过去,劈头盖脸的将拳头招呼到那个女孩身上。
女孩的惨叫招来了她的同伴,玛索和丁蕊蕊霎时就处于了劣势,退缩到洗手池角落毫无招架之功了。
朴畅摸摸玛索的头,替她整理凌乱的特敏裙。
然后又关切的审视片刻丁蕊蕊的伤口,脱掉上衣披在丁蕊蕊身上。
朴畅转过身,巡视一圈,目光落在对面一脸骄横的年轻人身上。
“小朋友,就这样吧!别在这里闹了。”
年轻人依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口气狂妄。
“就这样了?卧槽,你做梦呢,死老缅,别看你个子大,也就是一头没用的骡子。”
朴畅脸上仍然挂在缅式微笑。
“小朋友,你打伤了我的领导,我都不追究你了,别不知好歹。”
丁蕊蕊被抓伤的伤口开始有了灼痛感,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
从朴畅脸上的笑意里,她似乎又看见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一幕,仿佛已经听到了类似血肉爆裂前的声音。
她挽着玛索和昂温铭,手有些颤抖,提醒着昂温铭,快去阻止那一幕发生。
“你快去拉住老朴,他下手太狠了,这些都是孩子呢。”
玛索异常冷静,从丁蕊蕊的身边走开一点,对着玻璃镜仔细的梳头,盘起刚才打架时弄散的栗色长发。
“没事的,阿畅不会杀掉这些人。”
年轻人手上多了一把水果刀,身后的一伙人起哄,要他捅死大个子老缅。
这里真不是大动干戈的地方,朴畅劝告着对方。
“想弄死节闹(我),贡得(好的),节闹豆(我们)出去弄吧。”
没等他说完,水果刀迎面刺来。
刚才打架吃了亏的女孩趁机向丁蕊蕊发动了袭击。
朴畅躲过了刀锋,抬手往对方手腕一砸,水果刀飞了出去。
他本打算回身去支援丁蕊蕊,玛索已经反击成功。
玛索在玻璃镜中看到女孩朝这里抓来,飞快转过身,护住了丁蕊蕊,手里的刚比(篦头木梳)一划,女孩胳膊顿时鲜血淋漓,惨叫着翻到地上。
事已至此,朴畅被逼迫不得已。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半大孩子,只要震慑住其中最猖狂的几个人就可以了。
朴畅十分克制自己的震怒,只拿出三分力道便放倒了三个年轻人,然后冷峻的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孩子们发出了威胁。
“谁动打死谁,老缅也不是好惹的。
小兔崽子,都他妈滚蛋,别给德祐路谬(中国人)丢脸。”
第二十五章感谢生活
黑衣保安人员适时的冲进了混乱的现场,在他们的呵斥下,聚拢的年轻人群散开。
阿民和KTV女经理同时出现在洗手间门口,这也足以证明两个人非同一般的关系。
朴畅还是有些小紧张的,他倒不是紧张此事被阿民看做是他不务正业的乖张之举。
陈伯是他惶恐不安的唯一一个因素,这么晚的时间,阿民能够赶来,很明显是秉承了陈伯的指令。
朴畅给他们做了介绍后,阿民一脸歉意的向昂温铭双手合十行了鞠躬礼。
“十分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了。改天吧,让朴畅请你和你太太过来,我做东。
怎么样,您太太伤的严重吗。”
朴畅有种被砸懵的感觉,这阿民态度的转变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
一水经理在呵斥那些小伙子,听着口气之中似乎他们与此樱花KTV有着某种关联。
闹闹哄哄处理完事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为了表示歉意阿民主动要求送四个人回去。
上车前,趁着没有旁人,阿民简单明了的告诉朴畅,此事一水经理第一时间就向陈伯汇报了,是陈伯让他过来协同处理的。
言辞中似乎有陈伯的嘉许在里头。
阿民进一步向他透露,和他起冲突的孩子是樱花KTV另一大股东的少爷及其一票公子哥。
一水经理曾经向陈伯密报,该股东正在和韩国人偷偷协商,准备将手中的樱花KTV股份转让,试图造成韩资参股的既成事实。
真是机缘巧合,今天的冲突给陈伯创造了深度介入店面管理的借口,为此,陈伯已经连夜赶回仰贡。
朴畅挠着脑袋,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真他妈绝了,这一天过的,一炮俩响。”
阿民当然不知道此话暗含的寓意,仍旧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你做事是挺绝的,偷着乐吧,为陈总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还有啊,明天早上你抓紧时间向陈总汇报一下去银行工作的事。”
朴畅请昂温铭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他和玛索,丁蕊蕊挤到后排座椅上。
阿民刚要按着昂温铭给的地址行驶,丁蕊蕊马上推翻了这条路线图。
“麻烦杨先生,送我们去农商银行后面的宿舍楼。”
昂温铭一脸的尴尬,却又毫无办法。
丁蕊蕊疯人疯语嚷着。
“我就要回来住,老朴,你这是鸠占鹊巢,你等着,我半夜非得把你踹下楼去。”
朴畅很正式的向阿民汇报,就像和陈伯说话一样。
“我们单位老大李红主任照顾我,让我住到她的房子里,离咱们珠宝行不远。
阿民,先前说的保险柜明天就搬到你那里吧。”
阿民稳妥的将他们一行四人送到了目的地,互致晚安后便离开了。
丁蕊蕊借着酒劲开始耍赖,要昂温铭背着她爬楼梯。
昂温铭无可奈何的摇头哄着他的心肝宝贝,但是一点不见效。
朴畅为了缓解昂温铭的尴尬。
“阿亚西,女人是讲不出道理的,我先背我家玛索上了,你好好开导她吧。”
他抱起玛索,一边往六楼冲锋一边吧唧吧唧的亲着那张酒韵盎然的漂亮脸蛋。
此刻,丁蕊蕊像只白白胖胖的猴子一样,嗖的一下窜上了昂温铭的背。
“快,追上他们。”
在分配房间的问题上,互相推辞一番,丁蕊蕊和昂温铭表现出领导者的大公无私,坚持住在外面办公室的大沙发上,还深度解析沙发的妙处。
玛索吃吃笑着,返身去卧室给他们拿被单铺盖。
丁蕊蕊仍处在兴奋的状态里,盯着玛索那一翘一翘的屁股,不依不饶的说。
“装的和小媳妇似的,你今天晚上要是乱叫,看我不进去把你拽出来的。”
两个男人像似看戏一样,欣赏着各自的女人,相视而笑。
这一夜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玛索在婚床上,她一边发出兴奋的“哦呢”欢呼,一边悄声询问朴畅,‘会不会真的被拽出去’。
最兴奋的其实还是朴畅自己。
和玛索痛快淋漓的完成了作业后,仍是在极度亢奋之中不能平复。
朴畅轻轻收回胳膊,放下已经酣然入睡的玛索,披上睡衣,蹑手蹑脚推开卧室的门,走上了洒满月色的阳台。
在路过客厅时,他经不住好奇心的勾引,很不君子的向沙发上那两坨肉体偷瞄过去。
整个城市还在熟睡的时候,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变化悄然降临。
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或者这样的变化天天发生,无关痛痒,如同游人踩在皇家湖公园残损破败的木桥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样,那声音瞬间就沉入了幽深的湖底。
然而,这样的变化在朴畅的内心却是一种割裂般的分离。
他主动选择了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使自己迈步踏入了崭新的生存空间。
朴畅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更不会抒发对人生遭际变化莫测的感怀,他把感谢生活这样美好的情怀一股脑的庸俗化了。
在内心里对改变自己人生的李红感恩戴德,定位在死心塌地的追随和义无反顾的拥趸之间。
这种心思的生成,是在昨晚和玛索挥汗如雨之时坚定下来的。
士为知己者死!
此时的朴畅,深深理解了古代侠客们对知己的一片衷心。
银行牌匾经过了一番水洗冲刷后,代表着农业与商业的行标焕然一新,在这条老街上显得格外鲜亮而又卓尔不群。
朴畅在七点钟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早餐,这是他在仰贡养成的习惯。
今天早上,他在餐桌上也为丁蕊蕊和昂温铭加了两套餐具。
做好这些事情后,朴畅轻轻的吻了玛索,放下铺满晨曦的蚊帐,关好卧室的门。
在经过外屋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克制住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丁蕊蕊和昂温铭黑白分明又十分恣肆的身体,恰巧遇见了丁蕊蕊睁开迷离睡眼。
于是,他猖狂出逃,并听见了身后有什么东西扔了过来,伴随着丁蕊蕊有气无力的警告。
朴畅掐算着时间,在运钞车到达之前完成了这些工作,然后换上了那一身簇新的铁灰色军装,蹬上了那双锃明瓦亮军用大皮鞋。
穿戴整齐后,他对着银行服务区内的镜子来来回回操练了几次,直到满意了才走出了银行。
第二十六章网红
昂温铭吃过朴畅准备好的早餐就下楼了,昨晚因在夜店唱歌,没有回工业大学校园区住,所以今天早上八点多一点就到了银行。
平日熟视无睹的银行牌匾,被朴畅认真刷洗过后,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朝气勃勃的奋发向上。
同时也是因为享用了美味可口的早餐原因,面前这个来自中国的大个子在他心里有了一种亲切感。
朴畅行标准军礼,中气浑厚的问候。
“首长好!”
昂温铭挠挠头,很不好意思,虽然他知道朴畅这句问候多少有一些戏谑的成分。
“还是不要这样称呼吧,银行又不是警察部队。”
昂温铭主动向朴畅伸出了手。
“阿畅,你做的早餐很好吃,有一些像我在春城学习时,文化巷,云大附近吃过的,可口。
你的亚比(炸虾酱)和椰汁面做的很好。”
进而,他又指着高处的银行牌匾,一脸的疑惑。
“这么高的牌匾你是怎么清洗干净的。”
朴畅多少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了,嘿嘿笑着,向领导汇报。
“我是用高压呲水枪刷的,这把枪是去年四月十五号达降(泼水节)在人民广场,水塔附近给玛索买的。仿真呲水枪,蓄水量足,射程远。”
朴畅眼睛里忽而飘出不为外人察觉的暧昧,脑海中瞬拥满了仰光泼水节湿漉漉的情怀。
玛索天使一般,在那年的四月十五日,像一只白孔雀一样飞进了他的生活。
银行同事陆陆续续到了,丁蕊蕊是最后一个赶到的,经过朴畅跟前时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老朴,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下流啊,跑的像兔子一样快,你等着”。
朴畅知道她在记恨着晨曦中的偷窥, 装出一脸的无辜。
“丁组长,我可是起了大早,尽心尽力给昂昂做的早餐啊。我咋地就是小人了。”
早例会仍然是由丁蕊蕊主持,而后向缅方银行负责人昂温铭汇报。
昂温铭示意朴畅站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操着一口语系庞杂的普通话表示了对新鲜血液的欢迎。
溢美之词说了很多,腔调和李红一样,着重阐述了朴畅岗位的重要性,不仅是银行卫士,而且还是银行工作人员的护法金刚。
说到这里昂温铭带头鼓掌,掌声中运钞车到了。
朴畅条件反射似得多看了几眼运钞车。
例会结束前,丁蕊蕊转述了李红的电话指示。
“市行批准了我们的策划,李主任今天赶回仰贡,请各位同事坚守各自的岗位。
本行的金融服务推介会是今天重中之重工作,具体的事情李主任回行里安排。”
中缅东方农商合作银行的服务格局不同于本地其他银行,除去一般客户的现金业务,更大一块金融服务类别是面对当地商企。
银行主管一职显得尤为重要。
由于李红回国未归,银行前台不能空岗,丁蕊蕊暂时顶替。
或是因昨天发生劫案的关系,开门营业之后,业务量明显增加。
两个小时之后,业务高峰已过,丁蕊蕊推开银行的门,一股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这让笔直站立在门侧的朴畅不禁往这边挪了半步。
丁蕊蕊十分解气的样子。
“今天这太阳不够足啊,没晒干你。”
朴畅一本正经的向丁蕊蕊敬礼。
“报告组长,再苦再累是我的本分,革命工作来不得半点马虎。”
丁蕊蕊撇着嘴。
“要我是行长,非嗮你一天,嗮成腊肉。
也就是老大有好生之德,不予你这种小人计较,特意给你做了新安排。
听着,你的岗位要求是,每天开门营业后一小时和关门前一小时,站足一小时就可以了。
其他时间段里,在确保银行安全的前提下,你可以自行安排作息。”
朴畅一把握住丁蕊蕊的手。
“感谢李主任体恤下属。”
丁蕊蕊甩开朴畅的大手爪子。
“你这人真是势利小人,不感激我传达老大的指示?
我现在就给你重新规定,每天多站两个小时。”
朴畅赶紧向丁蕊蕊示好。
“今天晚上你和昂昂还去我家住,这个月的晚饭早饭我都包了。我家就是你家。”
手机响了。
朴畅认真的征询丁蕊蕊。
“丁组长,风塞钦迭(我要打电话)可以吗?”
丁蕊蕊白了他一眼。
“你真能嘚瑟,中国话没说利索还学人家缅语,风塞钦迭是我要打电话的意思,不是我要接电话。
你臭显摆啥啊。
快接吧,万一是你小媳妇被拐走了,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朴畅挠着头,尴尬的嘿嘿着。
“让丁组长见笑,我这点缅语都是我家隔壁老王教的。”
电话还真是玛索打来的。
玛索已经在去工厂的班车上了,电话里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的声音传了过来。
玛索告诉他,工厂为了稳定生产线上的技术能手,特意组织大家外出,去中资企业学习,并且还为他们这些骨干记了双薪。
朴畅目送着丁蕊蕊微胖的背影走进银行,直至把冷气隔断。
“老婆,早饭吃饱了吗,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电话里面是玛索鼻音浓重的回复。
“没睡好啊,昨天空调开大了我感冒了。”
朴畅急忙忙又问询是否吃药了。
玛索告诉他不仅吃了,好像吃过量了,有些晕乎乎的。吃的药是他从国内带回来的感冒胶囊。
其实这是感冒药的正常反应,只是这个从来不吃药的仰贡女孩不理解而已。
朴畅一本正经的腔调。
“是吗,没有睡好,还抖归了(感冒),吃了药还岗母(头晕)。
唉,怎么办?内累(中午)吧,我有时间休息,节闹都恩比安(我们回家)在庆掏(缅语蚊帐)里睡觉觉。”
玛索在电话里吃吃的笑,轻轻的表示了娇嗔。
朴畅没有按李红的指示,进入银行休息乘凉,一直笔直的肃立于银行门侧。
今天的顾客明显增加了许多,他几个月的观察,银行在开门营业后,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至多能有十人进来办理业务。
但是现在已经不下二十几人。
有一些顾客进入银行显然不是为办理存取款的业务,只在门口打个转就快步走了出来,然后满眼惊喜的望着一身戎装的大个子保安,展现出好奇与赞许。
昂温铭和丁蕊蕊走出银行时,正好有两个国内过来旅游的女孩子要求和朴畅合影,一边比划着,一边举起了手机。
朴畅一脸难色,向两位领导求救。
丁蕊蕊微笑着向同胞解释,工作人员不可以在工作时间和她们拍照。
两个女孩不肯罢休,坚持要和仰贡帅哥合影。
丁蕊蕊看了一眼昂温铭,得到了默许,就打趣两个女孩子。
“你们被他蒙蔽了,他可不是什么仰贡大帅哥,他是如假包换的春城大拐,或者就是你们的邻居呢。”
第二十七章春城人
“真的假的,没骗我们吧。”
女孩跳着脚跑过来和朴畅合影,又招呼着旅游团其他成员过来过来一起拍照。
朴畅接过昂温铭送来的冰凉爽意的杯子,顾不得去喝,一口一个那得(你很漂亮)恭维着女孩,然后很认真的向女孩子解释。
“美女,我真不是什么大帅哥,也不是仰贡人,我们领导说的对,我是春城的人。”
一番折腾,银行门口聚拢了很多人围观。
送走了那两个国内来旅游的女孩子,丁蕊蕊向围在银行门口的人群展示着真诚的微笑,欢迎大家进入银行内部咨询了解办理业务。
银行业务量明显增加,门前拍照留影的人群熙来攘往,一些附近的居民也过来凑热闹。
在街口,居然有当地老缅借机摆开了水果摊和杂七杂八的零碎,欢快的叫卖起来。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起码为午后的推介会赚取了人气,这就不愁现场冷清没有捧场了。
午饭之前,游客和储户少了许多。
昂温铭和丁蕊蕊从营业厅走了出来,站到了朴畅的前面,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人。
朴畅看了一下时间,应该是李红快到了。
没隔多久,一辆银灰色中华缓缓停在银行门前,车牌是黑底白字。
年轻的司机跳下车,拉开了车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提醒领导不要碰到头。
李红先下了车,然后一脸关切的表情把身子放低,伸手搀扶车内的另一位乘客。
昂温铭和丁蕊蕊已经站到了车门前。
丁蕊蕊表现的更积极一点,展现着她特有的爽朗性格。
“欢迎曲总莅临本行指导工作。”
朴畅猜测着这位 ‘曲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他没有随便挪动,依然站在岗位上,像一个忠诚的卫士般伫立在银行门前。
被唤作 ‘曲总’的人走下汽车,看样子在五十岁左右,一副常年混迹于机关大楼的白皙面孔,神态倒是很和悦亲切。
‘曲总’捻熟的先和昂温铭握手,然后才点指着丁蕊蕊,扭过头和昂温铭打趣。
“叽叽喳喳的,在飞机上都听得到,让她少说一句不行吗!看来调教她的任务不轻啊。”
昂温铭露出笑容。
丁蕊蕊乜斜着一旁含笑不语的李红,眼角余光发现了天大的变化。
“哎呦,我叫错了,老大你也不提醒我,我还傻了吧唧一口一个曲总呢。”
丁蕊蕊瞄着对面中年男人前胸上的一枚工牌。
“曲局,我失礼了,你可不行给我穿小鞋啊。”
聆听他们内涵丰富的寒暄,朴畅已经猜到了这个中年男人是谁,加之那一张辨识度极高的大背头,可以确定,此人就是六楼宿舍客厅,桌子上那张与李红合影的神秘男人。
从丁蕊蕊对此人称呼的两度改变,可能是这位 ‘曲总’的仕途发生了快速升迁。
朴畅意识到这个时候该是自己展示的时间了,他正步行进,在抵近汽车时立定,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依然是那句中气充盈的;‘首长好’。
李红一脸的欣赏,嘴上却在批评。
“听着真别扭,是不是蕊蕊让你怎么喊的。”
丁蕊蕊满面冤枉,正想分辨,中年男人颇为赞许的说,小伙子形象不错,真英武。
朴畅心虚,刚才就在女游客那里冒充了半天帅哥,眼下又被曲领导称做小伙子,幸好有李红解围。
“这位是省银监局曲副局长,兼省证券公司总经理。”
朴畅再次给曲局长行军礼。
“曲局好!”
曲局长安静的接受了敬礼,然后拍拍朴畅胳膊。
“很好,我看了银行的监控,你处置意外危险果断迅速,冷静而又出其不意。
是个好苗子,有发展前途。”
这些溢美之词多半是李红在汇报材料上的语句,这才让曲局长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嘉许。
朴畅决定要有个态度表现出来,既然已经决定了走这条路,那么就应该尽快融入进去。
“报告曲局长,我是金融系统一名新兵,要学的,要做的,还有很多。
在李主任和昂温铭经理的教导下,还有丁组长手把手的帮助,我有决心尽快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我会努力做好金融卫士,以行为家,无怨无悔保卫银行,保卫储户,保卫同志们的安危。”
四位领导走进银行,朴畅轻轻关好那扇白钢玻璃门,由衷的感叹起来,看来走体制内这条路子还是比较辛苦的,面对领导真的有些紧张呢。
朴畅并不打算就此退缩,迈开的步子不可能退回来,更何况现今急需一个体面又安定的工作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吊了郎当,丧失责任心的男人。
暴力致富之路在今天早上关闭之后,朴畅终于想明白了那句‘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含义,只是还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能否走多久。
他脑子飞快运转,努力求证着李红和这位曲局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帮助时,丁蕊蕊推开了门。
“站没个站相,领导一不在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挺胸抬头,站直了。”
朴畅撩了一眼中华V5里小帅哥,此时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机,无暇顾及汽车外面的事情。
“报告丁组长,我浑身上下都是直的,不敢偷懒。”
丁蕊蕊憋嘴。
“你这家伙,看着大傻个子,其实比猴都精,蒙蔽性太强,我一会得提醒曲处小心被你骗了。”
朴畅纠正她;‘曲局’。
办公室里内,李红已经换好了银行的工装,随之也换上了一副领导位置上格式化的漠然。
李红腰杆溜直的坐在办公桌后面,等待着朴畅进来。昂温铭斜坐在办公桌的右侧,神态谦和拿着笔在记录。
沙发上坐着的曲局长倒是神态怡然,好似在观赏着李红身后的一副春秋笔墨。只有他自己知道,眼睛是落在哪里的时间更多一点。
曲局长露出智者的笑意,招呼朴畅。
“小伙子过来坐。”
朴畅先看了一眼低头写东西的李红,然后又看看身边的蕊蕊,谦恭的咧咧嘴。
“请丁组长坐,我习惯站着。”
昂温铭给出了嘉许的神色。
丁蕊蕊扭着丰满的屁股坐到了曲局的身边,一脸的得意看着朴畅,眼睛里说着;看你识相,姑且饶了你。
李红虽然低着头,但是办公室里这微妙的眼神交汇,以及朴畅得体的处事方略,她了然于心。
她对大个子一开始并不抱多大期望,至多是一个孔武有力的门卫而已。
透过丁蕊蕊向她汇报的夜店一事,以及此时此刻所展现的细枝末叶,朴畅那种对工作以及同业人员成恰到好处的拿捏,让她有了意外惊喜。
悟性天成。
李红抬眼和曲志东局长对视,而后放下了手里的笔,向丁蕊蕊示意了一下,
“好吧,我们开始。”
丁蕊蕊唰唰的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李红首先向曲局长致谢,省行领导能够在百忙之中莅临指导工作,这说明了对银行的认可。
同时她向缅方负责人昂温铭通报回市行述职一事,接下来就是有关午后银行金融推介会的工作安排。
作为领导者,李红一直保持着她那种简洁硬朗的工作作风,从来不拖泥带水。
简短的会议后,她又给丁蕊蕊下了几项工作指标。
第二十八章大佬
短暂的碰头会结束,在昂温铭和丁蕊蕊离开之后,李红让朴畅坐到了刚才昂温铭做过的椅子上。
“我已经给吴丹威挂电话了,阿畅,一会你开车过去,去他那里把军帽和警用器械取回来戴上,光头在外面值班太嗮了。
我在国内给他太太买了些礼品,你捎给他。”
朴畅立起身,应了一声‘是’。
李红笑了。
“快坐下,这大个子在眼前晃晃悠悠,我迷糊。”
曲志东也笑了。
“今后就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了,不要怎么多的繁文缛节,自然一些好。”
李红进一步表示着对大个子朴畅的关怀。
“怎么样,你爱人住得惯那间房子吗,太高了吧,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给你调一个楼层低的。”
感谢了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回答完曲志东的询问后,朴畅正要退出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内容是关于今天金融推介会的,李红示意他先不要走开。
放下电话后,李红探究的目光对着他。
“听蕊蕊说,你在仰贡有很多朋友。”
朴畅点点头。
“住的时间久了,认识了几个人。街坊邻里的,普通老百姓,背景都是干干净净的。”
曲志东怕他产生误会。
“朴畅同志,不要多想。行里是要对你做个初步的考察,以便于接下来对你工作的安排。
今天能够让你参加我们的会议就是对你的一个肯定,要相信组织。”
“是这样的,下午的推介会会来很多嘉宾和仰贡同业人员,工作人员不够用。
会场服务人员我想你能不能找些人过来帮忙,搞一下接待工作。”
朴畅探究的眼睛望着李红。
“老大,工厂的女工行不行。”
“哦,都是你爱人工厂的女工吗?”
朴畅点头,一副举贤不避亲的样子。
“玛索她们服装厂人事处的领导我认识,咱们要多少人有多少人,俊模样的可劲挑。”
曲志东哈哈笑着。
“我们又不是搞选美,机灵一点就可以,最好能懂一点汉语。
我看这样吧,既然是我们中企的雇员,就要充分尊重,先让我们的代办处沟通一下,行里在给他们发一个请柬,然后交由朴畅具体来操作。
为我们服务的女工要给予适当的劳务费用。”
经过讨论,最后敲定,由朴畅负责到服装工厂挑选十二个女孩过来为推介会服务。
朴畅考虑的更为周到,提出建议,借调两名中国籍的保安人员过来在会场做一些粗重搬运的活计。
李红考虑了片刻,又把曲志东的方案进一步完善,指示朴畅也可以利用在当地人头熟络的优势,再找一些人过来,活跃一下推介会的现场气氛。
“推介会要展示我行服务的多元性,百花齐放才是春吗。”
当她听取了朴畅延请仰贡中华金玉商会会长陈毅军的提议后,马上就给予了肯定。
在仰贡中国城,这个名字还是比较有知名度的。
同时,李红也隐隐猜测出,此人可能就是朴畅背后所依托的那位大佬。
李红和曲志东用目光交流了一下。
“朴畅,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去服装厂之前给陈毅军会长先打个电话,由我出面,亲自上门邀请。”
午后,静谧的天空忽而飘起几片墨色云彩,遮掩了一汪湖蓝,最后聚拢在唐人街几条街区的上空。
几声闷雷过后,噼里啪啦,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逼退了盘橫于此的难耐燥热。
即使是雨水淋湿了衣衫,唐人街上仍然行人不断,林林总总的人群反而多起来。
漫步于此的国外观光客,仿佛回归到孩童时代的顽劣,在泥泞的街边,手里擎各色小吃,欢快的踩踏飞溅四溢的一雨水。
广东大道附近几条由华裔经营的街区常年如此,游人经久不息,没有淡季旺季的界定,自始至终都是繁花似锦,买卖活跃,人气旺盛。
究其原因,就在于这边的街道修缮完备,管理上也自成系统,尤其在下过雨后,会被淤积的污水灌出街边日积月累的陈腐。
它不像其他街区那样,衰败而混乱,商贩缺少诚信。
相邻的南亚聚集街区,每每在雨后都会泛起浓重而变态的咖喱味道,伴随着人畜排泄物,恶臭直抵你的五脏六腑。
久居仰贡,朴畅真实领悟了那句成语的内涵,什么叫“神气活现”!
在国内的时候经常满腹牢骚,恨东恨西,瞅哪里都别扭不顺眼,而今却在心里满满的是骄傲。
穿着簇新军装的朴畅双手背在身后,标准的军人站姿,硬朗挺括。
目视着男男女女在银行前忙忙碌碌布置会场,洋洋自得溢于言表。
丁蕊蕊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进进出出张罗会场,指挥服装厂的女孩子们,叮嘱她们摆放鲜花水果和领导席位的文件诸多事项。
经过朴畅跟前时,由衷的夸奖起来这些仰贡女孩。
“老朴,我真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好的汉语水平和执行能力。”
把曲志东送到代办处后,雷厉风行的李红就让让中司机拉着自己去到相关部门递送邀请函,逐一落实晚些时候金融推介会的各项步奏。
朴畅有些激动,心脏砰砰的在跳,有了一种破茧而出的感觉。
一个曾混迹于国营工厂,蝇营狗苟于内地城市夹缝中间的他,被李红那不知疲倦的工作态度激活了内心中压抑已久的进取心。
美好人生的憧憬自然而然在眼前浮现。
那色彩斑斓的世界多么的诱人啊,相信没有谁可以抵御得了这种诱惑。
还好,午后那场雨来的正是时候,让他燥热而又些膨胀的执念快速冷却下来。
朴畅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妄想和对未来人生的冲动,毕竟初露端倪的萌芽还不是那么牢靠。
对于他来说,下午即将开始的金融推介会还不是他表现自我的舞台。
朴畅忽然安静下来的样子有些突兀,一直跟着丁蕊蕊忙会场的玛索,向这边投过来关切的张望。
倒是和玛索一起来的妙妙敏傻呵呵的毫无察觉,不时过来向他问东问西。
虽然与玛索出自相同家族,不过这个孩子更多一些那片乡野土地上的单纯和质朴。
朴畅开着妙妙敏的玩笑。
“臭丫头,你总过来和我说话,让我们丁组长看见你偷懒,会扣罚你的劳务费。”
同样是经过孔子学校教授的汉语,妙妙敏更接近中国人的口语水平。
她吐着舌头,故作愤恨瞟着那边和玛索认真清点礼品的丁蕊蕊。
“你们的领导是狼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