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星坪撤退后,部队经过一个多月的南移东转,终于在九月初到达皖西南溪一带,与郭述申率领的红二十八师会合了海东。徐海东一直在发高烧,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被从担架上直接抬进了医院。九月十日,敌人七个师的兵力,从四面合围上来。红军天天和敌人激战。军长知道徐海东正发着高烧,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他。敌情愈发危急,军长吴焕先决定向鄂东转移,于是安排病中的徐海东睡担架随同后勤杂务人员撤退,并派特务连掩护他。
走了五个黑夜,部队在过潢麻公路时,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枪炮声打乱了海东。徐海东躺在担架上,听到这猛烈的枪炮声,急忙跃起身来,叫一声“停下来”不一会儿,侦察员跑来报告说:队伍已被打散,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了公路,我们和军部失去了联系。借着曙光,徐海东看清了附近有一座山,便立即命令身后的特务连抢占山头。这座山上有个剂天大圣庙,群众叫他猴子山,地图上却找不到他的名字。徐海东由两个人架着,一步一喘来到庙前。他拿望远镜四下看了看,又听了听枪声。显然,军长吴焕先带着大部队己经冲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大概已远去十几里了;他和特务连以及一些后勤人员,被切断在公路的这一边。他看到许多挑行李的后勤人员和一些战士正在山下一片野地里东奔西跑,敌人的枪炮在漫无目标地射击着,对红军行动的情况并不清楚。
天大亮之后,部队仍处于混乱状态海东。有的人往山上跑,有的人在野地里转。只有特务连还完整无缺,守卫在徐海东的身边。特务连连长这时心里有些着急,以请示的口吻向徐海东说:“副军长,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徐海东嘴上重复着连长的问话,心里正盘算着海东。他向周围扫了一眼,发现有个号兵站在不远的地方,便转身向特务连连长说:“快,叫号兵吹集合号!”
小号兵接到连长的命令,也不问集合谁,就嘀嘀哒哒地吹了起来海东。号音刚落,山下野地里、山坡下就冒出几支小队伍,向着刚才吹号的地方跑来。徐海东看到这情景,心中一喜,又命令号兵:“再吹!”小号兵这才领会了副军长的用意,登上一块大石头,鼓着劲又吹起了集合号。随着嘀嘀哒哒的号音,又有不少人跑来了。“再吹,不停地吹!”徐海东又对号兵说,号声又在山谷中震响,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升了起来……
大概有一个小时了,集合号一共召集起来六个建制连队和二百多零散人员海东。呆在公路上的敌人只听到号音响个不停,却搞不清这猴子山附近到底有多少红军,自然不敢贸然行动。只是盲目地朝山上打枪放炮。
徐海东看到有了几个连队,心里似乎有了底,便命令通知连以上干部集合海东。不一会,十几个连级以上干部来了,他们在一个小树林里看到憔悴但眼中仍闪着机智,果断光芒的徐海东。又是一阵炮弹,干部们不知集合有什么事,被这阵炮弹轰得更是心神不定。可是一看到副军长那么沉着,大家的心情又都平静下来,因为谁都知道,跟着徐海东打仗是不会吃亏的。不过,大家看到徐海东如今病得站都站不起来,又都忧心仲忡。
“嗬嗬,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呀!”徐海东笑着瞅了瞅每一个干部,“都坐下来,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被敌人切断在公路这边了海东。向前走,那是往老虎咀里送,要摆脱敌人,我看只有向后转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队伍太乱,没法指挥海东。”有人提醒说。
“眼下,我们要保住人和枪,把挑的担子统统扔掉!”有人紧急提议海东。
“对,人不能少一个,枪不能丢一支海东。”徐海东果断地说,“把所有零散人员编一个连;挑夫编一个连。把挑着的枪扛到肩上。这样,我们就会有九个连!”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接着说“可编三个营哩。”我们有这么多人,也算是一支大队伍嘛!”
同志们听副军长这么一讲,也都抖擞起精神海东。徐海东脸色一整,又说:“我们离开了大部队,力量薄弱了,但是我们并不孤立,我们还有苏区的群众,有水,鱼就不得死。”他的话说得诚恳、亲切,使干部们鼓足了勇气,更增加了胜利的信心。于是,他们各负其责,就地整编了队伍,混乱现象霎时也一扫而光。
这时,大批的敌人在山下蠕动,正搜捕包围红军,徐海东看着山下泰然自若地说:“不要看这些家伙喳喳呼呼的,其实是虚张声势,昨天一夜的战斗,敌人摸不到我们的底,还不敢轻举妄动海东。”果然不出他所料,敌人虽象蚂蚁一样围在山下,却没有向红军进攻。天黑以后,徐海东乘机率部突围,甩掉了敌人,和皖西道委领导的八十二师会合,组建了二十八军,徐海东任军长。
红二十八军在皖西北重建活动,人数不足两千,但皖西围剿的国民党匪军有十个师,不少于十万人海东。根据徐海东建议,二十八军制定了正确的行动方针,不打消耗仗,不硬拼,积极展开外线游击,寻找机会,歼灭敌人,寻取敌人的物资,使部队弹药充足,吃饱穿暖。当时敌我力量虽十分悬殊,但由于徐海东指挥有方,采取了分散—集中—分散的作战行动方针,率领部队在敌人的包围圈中跳进跳出,时而破坏敌人的交通线,时而伏击敌人的小分队。仗越打越漂亮,越打越大。声东击西的游击战,成了他得心应手的战术,哪里好打,他就往哪里打,哪里好走,他就往哪里走,弄得敌人无可奈何,十分狼狈,惊呼道:“徐海东是一条抓不住的游龙!”
徐海东在坚持皖西斗争半年,先后打了好几个漂亮仗海东。第一仗在石门口与敌独立三十四旅遭遇,将敌击演,歼其先头部队一个团,俘虏千余人;第二仗是歼敌四十五师一个多团,仅当场释放的俘虏就八百多人;第三仗,在全家寨附近,打跨敌独五旅,歼敌两个营,敌旅长负伤后掉头逃走,带路的县长被当场击毙第四场仗是在葛藤山歼灭敌五十四师两个团的大部。
当时,敌五十四师一个旅,七十五师一个旅,从南北分头合击过来海东。徐海东在分析敌情后下定决心把南路五十四师吃掉。他命令一个营阻止北路敌人,其余部队集中在南路,设置一个口袋,等待敌人来钻。
战场,是军事指挥员勇气和智慧的比赛场海东。徐海东常说:“要指挥自己的部队,同时必须调动敌人。”他先派出两个营作诱饵去吸引敌军注意力。敌五十四师代理师长刘树春是国民党保定军校的毕业生,当过十三年的团长和四年的旅长。他妄想和徐海东决一死战,捞上个彩头。好把那“代理”两个字去掉。他那里想到徐海东已经给他摆下了迷魂阵。刘树春正指挥全旅的主力扑向红军作诱饵的两个营时,徐海东率领的红军主力却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两翼。战斗仅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便活捉了刘树春,还俘虏了他一千多官兵。这是红二十八军在皖西反“围剿”斗争的一次大胜利。
战斗结束后,刘树春被押送到徐海东面前,这个“保定”出来的正牌军官,垂着头,不再趾高气扬了海东。一开始他一声不吭,过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似地问道:“徐军长,您是黄埔第几期的?”
徐海东摇摇头海东。
“那您是‘保定’的?”刘树春仍不知趣地问道海东。
徐海东这才明白了,这家伙满脑袋装的是“黄浦”,“保定”海东。在他看来,不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就不会带兵;不是保定军校出来的,就不能指挥打胜仗,更谈不上击溃他这个正牌保定军官了。
刘树看见徐海东不说活海东,认定他就是保定的同学,于是问道:“军长,您是‘保定夕几期的?”
徐海东火了海东,眼睛一瞪,说:“我既没有听过‘保定’的课,也没有入过‘黄埔’的门,我是青山大学毕业生!”
刘树春低头想了一会儿海东,又说:“鄙人学识浅薄,不知这青山大学在何处?”
“喏,就在这里!”徐海东指着门外的远山近岭自豪地说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