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岗“卖楼” 鹤岗，棚户区的回迁房按单位卖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经济察看网 记者 陈月芹 编纂 张雅楠 每一次，与“鹤岗”有关的词条冲上热搜，都让一批年轻人心里泛起去东北边境小城买套房的涟漪鹤岗。有人称鹤岗是年轻人精神上的“北上广深”，是退休养老的备选栖息地，是自媒体、电商等自在职业者完毕流落的低成本安居之地……
鹤岗因煤而生、因煤而兴，同样也因煤而困，却在2019年后因房子“白菜价”出圈鹤岗。在网红城市、低房价之城IP背后，鹤岗还有浩瀚标签：2011年，鹤岗市被确定为第三批2*座资本干涸型城市之一。
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长聘副传授龙瀛等学者眼中，鹤岗代表着一类收缩型城市鹤岗。受煤炭资本干涸、主导财产式微等因素的影响，鹤岗市呈现了生齿流失、城市收缩的现象，招致城市开展问题逐渐显露。
“收缩城市”一词，最早由德国粹者豪瑟曼和西贝尔于19**年提出，用来指代受去工业化、郊区化、老龄化以及政治体系体例转轨等因素影响而呈现城市生齿流失甚至部分地域空心化现象的城市鹤岗。
到了2019年*月，发改委发文指出“收缩型中小城市要瘦身强体，改变惯性的增量规划思维，严控增量、盘活存量，引导生齿和公共资本向城区集中”，那是国内政策初次提及“收缩型”城市的说法鹤岗。
中国城市收缩现象不容轻忽鹤岗。不只煤城鹤岗、锡都个旧，伊春、铁岭、双鸭山、牡丹江等越来越多的城市道临生齿流失、财产衰败等问题。
和国外城市比拟，鹤岗等城市应对收缩有哪些特色？“鹤岗”们次要存在哪些城市空间问题？七普数据透露出了中国城市收缩的哪些趋向和特点？将来若何处理收缩城市的房屋空置问题？对此，经济察看网专访了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龙瀛鹤岗。
龙瀛是第一届中国收缩城市规划设想工做坊的倡议人，也是北京城市尝试室开创人，在收缩城市的研究方面，次要涉及收缩城市的内涵界定、精准识别、评估收缩城市的空间表征、影响及规划应对战略等方面鹤岗。
鹤岗火鹤岗了
经济察看网：有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两年有良多一二线城市年轻人“逃离大城市，去鹤岗找自在”，好比一位中介两年多卖出了200多套房子，但目前只要不到1/10的人会到鹤岗生活鹤岗。低房价带来的房产交易的繁荣，会是收缩城市转型开展的机遇吗？
龙瀛：我觉得部门年轻人买房的心态是为了有个依靠，别的一部门是确实去生活的，如那些工做合适长途的人群鹤岗。
对收缩城市而言鹤岗，房子空了，人走了，怎么办？
国外应对住房空置问题有一些理论，但确实难度很大鹤岗。如今更大的一个变革是手艺革命的前进。近三年，非在地数字游牧、长途办公、第三场合办公火起来了，本来各人对那些重生生活体例没有太多认识。疫情布景下，良多处所被动做了一次社会尝试，也算是一个助推剂。
鹤岗爆火，最次要的推力仍是长途办公更遍及了，一些创意工做者、常识分子、艺术业从业者比及鹤岗工做生活成为可能鹤岗。我认为，手艺革命为生齿流失、城市空置问题的处理或缓解供给一个新思绪，那是最核心的变革。
那方面，兴旺国度对收缩城市空置问题的应对也少有考虑，究竟结果那长短常新颖的事物，全球正在同步履历和摸索鹤岗。
经济察看网：为什么鹤岗能在浩瀚资本干涸型城市中率先出圈鹤岗？
龙瀛：拿鹤岗和伊春做比照，2019年中国收缩城市规划设想工做坊去调研时发现，鹤岗停止过大规模的棚户区革新，所以鹤岗老苍生手上有良多棚户区回迁房，加上棚改后又盖了部门商品房，一路大量流入市场鹤岗。
伊春也是如斯，固然都是地级市，但伊春主城没有鹤岗大，多个区县漫衍在市域内，空置房屋很多散落在外围，各个区（最新一次行政区划调整前）之间离得很远，形成伊春主城比力小，比拟之下，鹤岗算是大城市鹤岗。
鹤岗因煤而生、因煤而兴，同样也因煤而困，却在2019年后因房价低成为它的优势，中国良多处所都有那种情况鹤岗。例如甘肃玉门，有大量闲置的房屋，政府就把房子略微修一修，以很廉价的价格租给一些来玉门打工的人等等。但玉门的特点是离东部太远了，而外埠人去鹤岗，能够先飞佳木斯机场，再坐火车或客运，高铁也马上要开通了。所以鹤岗对河北、山东、北京等北方城市而言是可达的，交通上有必然优势。
应对收缩的“鹤岗形式”
经济察看网：你接触过良多类似东北或者非沿海生齿流出型城市鹤岗，本地政府还在希望将来能继续增长吗？改变是从哪起头的？
龙瀛：规划上应该不至于，我认为处所政府都大白，整个中国将来生齿城市变少鹤岗。
什么时候起头改变的，差别处所纷歧样鹤岗。五普到六普（2000-2010年）的十年间，中国各城市还在各处开发，东北部分收缩，到了六普到七普（2010-2020年），东北几乎全域收缩，只要两个城市呈现增长。
201*年摆布，当学术界、规划业界在讨论东北生齿流失时，现实上那仍是东北那方面更好的时候鹤岗。
往后看，当下估计也是将来一段时间内东北生齿最多的时候鹤岗。
如今一个城市的生齿削减10%、20%，感官变革还不明显，目前都只是初级阶段，将来若是削减*0%生齿，房屋空置问题会愈发严峻，四处都是空房子，外埠的买手买都买不外来鹤岗。
除了存眷常住生齿、户籍生齿总量的削减，我们还存眷生齿构造的变革，好比重生儿数量、生齿出生率、老龄化、生齿本质，但数据有限确是现实问题鹤岗。我和团队2019年去鹤岗，小孩就很少，儿童公园里几乎都是老年人。
我认为政府层面临继续增长或适应收缩，立场上的实正改变要数2021年，那时七普数据揭晓鹤岗。
经济察看网：全球对收缩城市在规划设想上次要有哪些应对战略鹤岗？鹤岗选择了哪条路？
龙瀛：收缩城市在规划设想上次要有两种战略，其一是应对战略，也就是我们要与之斗争，让生齿回流、经济苏醒，好比鼓舞城市再开发、引入出名企业和刺激性的投资项目等；别的一种是适应收缩，适应生齿的流失，好比说成立地盘银行、将烧毁用地转换为公园绿地、都会农业等绿色根底设备鹤岗。
我们有篇论文还没发，此中会提及201*年至2021年间，鹤岗修建了大量的绿地、体育公园、城市公园、带状公园等，鹤岗绿地翻了一倍鹤岗。我们认为，收缩城市将拆除房屋、设备后的用地以及其他烧毁地/空地，转换为公园绿地等绿色根底设备，是应对和适应生齿流失、地盘空置十分有效和得当的手段。
（鹤岗将烧毁空地改为绿色根底设备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此中一个原因是，还留在那个城市的居民很喜好，像北京也规划了良多郊野公园，不但是小城生齿流失，大城市也不成制止，因而改善人居情况很重要鹤岗。
另一个原因是政府修公园绿地的成本较低，若是想再开展，绿地有弹性，在绿地上盖房子、工场、财产园、写字楼，总比拆除建立用地再建的成本廉价得多鹤岗。
所以，在应对城市收缩问题上，国表里城市用绿色根底设备来应对，但中国城市的更大特点是做绿色根底设备的规模很大，而美国，例如我们考察过的东北部的锈带的底特律、克里夫兰，都是一个一个小院子拿来拆，最初再停止点绿化鹤岗。鹤岗的绿化规模确实比美国的收缩城市要大得多，老苍生也多喜好。
当然，鹤岗即便不克不及完全代表收缩城市应对的“中国形式”，很可能也能代表东北地域或平原城市吧鹤岗。
经济察看网：那类收缩城市政府能否平衡过改建成绿地和城市更新两种计划的可行性鹤岗？
龙瀛：本地政府机关都有房子了鹤岗，也不需要良多写字楼，住房又十分充沛，那种城市更新的目标是什么呢？
城市更新是需要大量投入的，要晓得，在北京做老旧小区革新，或广州做三旧革新的时间成本、投入成本都很高，得有利益，所以关于生齿流失城市或者走向衰败萧条的城市若何城市更新那个问题，我认为可能只是部分微更新，停止根底设备的根本维护等鹤岗。
无论采纳什么体例，针对收缩城市最核心的共识是要提拔情况空间的品量和老苍生的生活量量，让留下来的人生活得更好鹤岗。
房屋空置问题亟待无视
经济察看网：鹤岗次要存在哪些城市空间问题鹤岗？那些问题若何影响鹤岗老苍生的生活？
龙瀛：次要表示为三个层面，宏不雅层面的采矿塌陷区问题、中不雅层面的城市空地，和微不雅层面的空间失序问题鹤岗。
我们通过前期调研发现，资本干涸、经济下行、生齿流失等招致鹤岗市存在大面积的采矿塌陷区，且城市空地也普遍散布，空间失序现象较为严峻鹤岗。那些空间问题给城市开展形成庞大的危害。
例如，采矿塌陷区问题，据我领会，以前鹤岗居民采矿后留下了大坑，不雅感也欠好，本地部分已经在处置了，好比修建成矿山公园等；城市空地是另一个条理，如今良多酿成绿色根底设备；通过街景图片和我们收罗的数据来看，城市存在空间失序问题即空间品量不敷，脏乱差，私家物品侵犯道路，建筑外立面涂鸦、污损，建筑垃圾堆放、丢弃，绿化杂乱、未维护等鹤岗。
除此之外，我认为，将来生齿流失城市的房屋空置是次要问题，2019年时，鹤岗就呈现房子根据整个单位来卖的情况鹤岗。
政府应该次要存眷空间品量改善鹤岗，如公共空间修建改建为绿地公园；其次是房屋空置问题，怎么把那么多空房子卖进来；已经有人栖身的小区，空置时间长了，拆仍是不拆？
假设小区*0%都空着，人少了良多，剩下的人在那生活还可能存在心理问题鹤岗。当然也涉及物业的维护、供暖等，那都需要找到处理法子。
以前国内语境存眷的房屋空置问题，次要是新城新区的“鬼城”鹤岗。当下和将来，本来住过人的房屋空置，将会更多走向公家的视野。后者的处理，往往更为复杂，应对的难度更大。
房屋空置将来会是个大问题，无论是新城新区仍是老城，我们正在重点研究那个标的目的鹤岗。
经济察看网：中国目前有几收缩城市鹤岗？变革速度上有什么特点？
龙瀛：在快速城市化的布景下，过去一些年，中国大大都城市正在同时履历生齿萎缩和空间扩张鹤岗。
2010年至2020年期间，我们确定了1*07个区县呈现收缩，约占全国2*9*个区县的*2%，面积约**0万平方公里，几乎笼盖了中国**%的领土鹤岗。那还不算其时没有公布区县七普数据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
此外，我们进一步发现，从2010年到2020年间，中国已有2**个收缩城市（行政城市/市辖区/市区），与2000-2010年比拟增加了**个，那表白中国城市收缩进一步蔓延鹤岗。
从空间散布来看，中国收缩型城市呈集群状，次要集中在东北和中部地域鹤岗。我们建议本地有关部分应该采纳办法，调整以增长为导向的规划形式，以改变生齿流失对城市开展的负面影响。目前已有多个部委认识到城市收缩的紧迫性，开展相关调研、座谈会。
生齿逐步削减到只剩一半的时候，大量房屋和根底设备会被烧毁，如今还只是起头阶段，在空间上还看不到太明显的变革，例如你去了鹤岗，也感触感染不到它十年间生齿少了1*.*%鹤岗。
（龙瀛和团队在鹤岗调研一个已关停的选煤厂 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经济察看网：能否在全球找一个跟鹤岗类似的城市做对照鹤岗，以吸收其他国度城市的经历？
龙瀛：那还实欠好找，我们也有学生正在做类似的国际城市比照鹤岗。以底特律为例，它和鹤岗其实不像，起首规模差距悬殊，其次底特律不是资本型城市，并且它的衰败不是因为采矿，而是造造业衰败，其时通用汽车的良多消费线转移、搬走，招致了它的衰败和收缩。目前学生们找了良多品种型，但还没有聚焦到某一个城市。
我想，城市之间的可比性也较低，好比鹤岗的绿色根底设备对策就不成比，更不消说轨制上存在差别，例如地盘轨制、经济开展阶段都相差太大鹤岗。
良多人说，中国收缩城市或者住房空置的更大问题，第一是情况空间品量没有到达那么好的时候，人就走了；另一个是社会经济开展没有到兴旺的水平，就起头衰败，类似于“未富先衰、未壮先病”鹤岗。
所以，也不太好找哪个城市可以跟鹤岗间接对应，经历都是本身干出来的，有时候不但看政府的设法，而是整个社会渐渐试探出来的，企业主怎么做、老苍生怎么选择等鹤岗。
好像前面所讲，当下社会开展更大的特点是手艺革命日新月异，数字游牧、长途办公、无人工场等在近三年间快速被认知到，那才是更深入的变革鹤岗。在新的手艺变化下，若何来应对生齿流失，谁都没有经历，各人都同步在履历那些工作。
经济察看网：收缩城市中的房屋空置问题若何处理鹤岗？
龙瀛：中国房屋空置率或者鹤岗房屋空置率几，政府都不晓得，我们如今还处于空置率测度阶段，还远没有可信的新房老房空置率的政府公开数据（如通过房屋普查、房屋查询拜访等）鹤岗。
至于将来若何应对，那可能要靠一些社会化组织，类似房屋银行，或者交易轨制上的改动，再有可能就是通过空间干涉、建筑设想等形式，例如一个单位楼有100户，有*0户的人走了，剩余空置的空间拆也没法拆，怎么操纵，以至还涉及到供暖办事和物业办事问题等鹤岗。
中国的房屋空置问题更严峻、复杂，因为大都是集合室第，塔楼和国外独栋的建筑纷歧样，拆的成本更高鹤岗。或许能通过再分配的体例，停止内部调整，好比整栋楼走了一半的人，那剩下的人都住一二单位，三四单位就空出来种蘑菇、种菜、木耳等，需要和居民普遍沟通。
经济察看网：目前国内对房屋空置率的统计有哪些参考数据鹤岗？
龙瀛：统计空置率很难，有些学者提出用用电量数据、夜光影像等数据的研究摸索，我们也在和差别的数据公司、互联网、科技公司合做，和高分辩率的夜光影像、手机运营商合做，以及人工做小规模的抽样查询拜访，再来做比对鹤岗。
比来那一年，我们也在以北京为样本，测试和调整统计房屋空置率的法子，先做办法研究，到时候再转移到其别人口流失的收缩城市鹤岗。